中鉛一廠銷售部，接待他是銷售部副經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
甭管韓俊軟磨硬泡，價格只肯給到五折，而且僅限於江城經銷。
韓俊嘆了口氣。
這家國營老廠實在太牛了，年產值接近兩個億，藝豐這點家當人家根本沒放在眼裡。
要說想想辦法，找找關係，未必不能拿到四點五折。
可再想想，四五折空間優勢也大不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經銷商滿街都是，在價值總量上佔比小，搭上人情就顯得不合算了。
就當掙個路費好了！
拿着對方塞給他的名片，韓俊來到嘉定，五福鉛筆廠。
車間裡轟隆隆響着的是一廠淘汰的機器，操作的是一廠退休的老師傅，鉛芯，木材，都和一廠同源同宗。
五福的老闆，和一廠的老總，同樣姓吳。
“韓董，一廠資格老，又不差錢，肯給你五折已經是不容易啦！”
吳老闆笑容可掬地說，同時遞給韓俊一支軟中華。
這小子賺了不少啊！
“吳老闆消息夠靈通的嘛！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這邊怎麼說？”
“這年頭消息不靈就得喝西北風，一樣的貨，我可以給你四五折！”
這傢伙膽大包天！
“你這可不是一廠的正版。”
吳老闆向後一仰，自信地說：“我說正版，沒人敢說是西貝貨。”
韓俊搖了搖頭。
這事可大可小，而且落下了把柄，萬一被人針對就洗不乾淨了。
“我有個更好的建議！”
吳老闆身體前傾：“韓董請講。”
“第一年四十萬，第二年百萬，以後每年增長不低於百分之三十，而且我替你減少幾道工序，貼藝豐的牌子，三五折，行的話我們籤合同。”
三五折？
瘋了吧？
吳老闆差點跳了起來。
“啥麼事？韓董，儂勿要尋開心好伐？”
“格麼吳老闆，嚇嚇儂，再會！”
韓俊放下軟中華，站起身拎着揹包準備出門。
咦，格鄉窩寧會得港尚海閒話？
吳老闆收起輕視之意，立即平復了心情，笑吟吟地上來挽留。
“韓董，和氣生財！一回生二回熟，來來來，再坐下聊聊。”
韓俊神色如常坐下，重新拾起桌上的那支軟中華。
吳老闆殷勤地給點上火。
韓俊吸了一口，淡淡地問道：“吳老闆，從年初開廠到現在，出貨量有一百萬嗎？”
吳老闆愣住了？
臥槽，誰特麼在出賣我？
韓俊笑而不語。
不過是丟了兩包紅雙喜給一廠的門衛，聊了十分鐘，五福廠的底細便被抖了個底朝天。
挖牆腳就沒有不遭人恨的！
韓俊繼續說：“我的鉛筆，用出口款的淺色原木，logo和品標只印一側，省工省料省時。就算按照三五折來算，你也有兩成以上的利，在鉛筆行裡算得上高毛利了。”
吳廠長心裡有句話要講但是沒敢講……
躊躇半天，他才說了一句：“韓董，那您首批進貨是多少？”
“40萬分拆成2、4、6、8、10、10執行，每兩個月訂一次貨。”
吳老闆最終還是同意了。
藝豐這一單，佔據了五福廠將近一半的年度銷售額，雖然沒狠狠宰到對方，可好歹能賺一點。
蚊子再小也是肉！
離開嘉定，韓俊直奔湖州。
國營湖州制筆廠，四折。
生花制筆廠，三折拿下貼牌加工合同。
韓俊次日一早踏上返回宣城的班車。
宣城造紙廠，在宣傳辦李主任的暗示下，韓俊較爲輕鬆地拿到了內部價，三八折。
鰲峰公園西，一間大紅帳篷的排檔，掛着“幸福小龍蝦”的招牌。
正午時分，隨着炊煙升起，散溢開來的香辣氣味，刺激着行人的食慾。
帳篷裡六張桌子，已經坐滿了客人，門口還有好幾個人等着，看上去生意很不錯。
韓俊上前站在在排隊的人後。
一對情侶似乎很想嘗試，便問道：“這小龍蝦是不是水溝裡抓來？我聽說弄不乾淨會鬧肚子！”
老闆娘聽得多了，立即解釋：“我們幸福小龍蝦選用的都是蝦田蝦塘裡撈上來，要放在清水池裡吐砂兩天。
你們看，我這都是青背白肚小龍蝦，別看個頭不大，因爲是一年生的，所以吃到嘴裡既鮮嫩又有彈性。”
裡面在吃的熟客立馬作證。
“老闆娘港滴對，確實好洽！”
“難怪萊！我噶老婆上回買的個頭大滴多，但就是沒老闆娘做滴好洽，下回告她買青皮滴。”
小姑娘大概聽明白了，便慫恿男友一起嘗試。
“看他們港滴怪好滴，我們中午就在她噶洽洽看，可照？”
“行哎，這家看着挺乾淨的，就這家了！”然後兩人興致勃勃地去後面排隊了。
韓俊沒注意到價格牌便問道：“這小龍蝦怎麼賣滴？”
老闆娘忙着燒煮，沒顧得上擡頭，熟練地說：“小龍蝦十塊一斤，三斤送兩瓶啤酒，累積消費一百塊，週末有包車到我們村裡釣魚抓小龍蝦……”
老闆娘抽空擡了下頭，隨即繼續低頭烹飪，但下意識地重新擡起了頭。
大學生！
主持人！
幸福村小龍蝦美食的帶頭人！
“哎呦～這不是俊哥兒嗎？快快，裡面坐！想吃啥口味的嬸子這就給你做！”
排隊的人頓時不滿意了。
“老闆娘，我們可是先來的！”
“對啊！我們等了好久了！”
韓俊笑笑說：“各位別急，我不是插隊，只是看看。”
然後對老闆娘說：“謝謝嬸子！我是順路，看到你們生意好，也就放心了。您先忙着，我還有事要趕去村裡。”
說完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老闆娘在後面喊着：“俊哥兒，下回一定要來哦，嬸子不收你的錢！”
老熟客紛紛驚歎。
“老闆娘，這小夥子不會是你家女婿吧？”
老闆娘“呸”了一口，笑着說：“我倒是想啊，可我丫頭還在念小學呢！而且人家是江城的大學生，還是紅旗蝦廠的大老闆！
對了，你們喜歡吃的小龍蝦，就是他帶着我們村搞出來的。說句良心話，他是咱們全村的恩人，要不然，我們村到現在還沒吃沒睡呢！”
大學生？
大老闆？
幸福小龍蝦的創始人？
這都趕上《古今傳奇》了！
一幫食客看着年輕挺拔的背影，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