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韓俊見到季冰的時候，已經四月底。
雖然知道對方這次散心足足有一個月，但他還是驚訝於對方的改變。
“荷塘月色”西餐廳越來越受歡迎，韓俊提前訂了位置招待季冰。
等待午餐的時候，韓俊率先送上讚美。
“師姐，你這改變有點大啊，要是不認識，我肯定認爲您是時裝模特呢！”
季冰翻了個白眼：“虛僞！誇張！”
韓俊哈哈一笑：“怎麼樣，這次諸國之旅，感覺如何？”
季冰點點頭：“美俄德日在人工智能研究方面各有千秋，但比我們差的遠。
按照算法推算，他們想要突破圖靈測試，最少還要十年，這次我們終於走在前面了，謝謝你！”
韓俊說道：“謝我作什麼？這都是你們自己的功勞……”
季冰搖搖頭：“不是說場面話，國內國外我都去看了問了，除去國家項目，私人性質的實驗室，無論在資金和人力方面，我們的實驗室都是數一數二。
尤其從三年前開始，一直堅持增加投入至今的，鳳毛麟角！”
韓俊故意笑道：“那我也不是白白投入，在技術轉化方面，你們……”
這時他忽然想起，技術轉化一直都是東方白在做，而季冰和對方目前狀態不對付。
他看了看季冰，發覺對方並沒有特別異樣。
“總之，我不過是提供了啓動資金，其他的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季冰忽略韓俊提到的技術轉化，問道：“這些都是次要的……我一直很好奇，即便以您現在的資產，投入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發經費，累計起來也不是小數目，爲什麼？”
不僅季冰疑惑，很多愚人系的老人都不理解。
王小龍在藝豐學校遭遇困境時，曾經尋求大衛.普朗德的支持，希望愚人投資給予兩千萬的資金援助。
當時，韓俊備戰香江股市，週轉資金十分緊張，原則上暫停投資。但因爲王小龍的身份和資歷不一般，普朗德請示之後特批了一千萬華夏幣。
王小龍也知道這錢來得不容易，因此頗爲得意，可隨後，季冰打報告需要增加進口設備的消息，讓他啞口無言。
盛景城看到季冰的請款單上，金額一億五千萬，二話不說直接簽字劃撥款項，甚至都沒給韓俊打電話。
王小龍心裡不平衡，特意找到盛景城訴苦。
“老盛，不是我矯情，可你也太偏心了！哦，我要2000萬，老普說沒錢只給一半，我沒話說，可你這轉臉給了季冰一億五，什麼意思？”
盛景城嘿嘿一笑。
“老王，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於公於私我可沒半點虧待你！”
王小龍氣得差點跳起來：“就這，你還沒虧待我？行行行，那你說說，公怎麼說法，私怎麼說法，但凡說的靠譜，我請你喝酒賠罪！”
盛景城微微一笑，說道：“先說公，AI實驗室是非營利機構，你那藝豐學校可不是！按說你經營困難，老普沒趁機加條款，你就偷着樂吧！”
還真是，藝豐學校是奔着掙錢去的，結果全國拓展停滯了大半年，虧損的不要不要的，否則也不會求助於普朗德了。
盛景城見王小龍面色尷尬，也沒有過於嘲諷，哈哈笑道：“公事就不用再說了吧！”
王小龍好半天才問道：“那老盛，私的怎麼說？”
盛景城問道：“那我先問問，你認爲韓董是什麼樣的人？”
韓俊是什麼樣的人？
王小龍的腦海裡冒出了一連串的場景和詞語。
最開始，韓俊跑來龍門畫室挑戰自己，到了最後，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膽子大，有才華。
到了藝豐文化在校辦工廠成立，王小龍成爲金卡股東，韓俊變成了商業奇才，財神爺！
再到藝豐分裂，韓俊一己之力打造愚人網絡，短短三個月賺到了一千萬，成爲互聯網明星。
再到後來，韓俊的財富彷彿氣球一般急速膨脹，王小龍剩下的只有崇拜了。
總的說來，韓俊的經歷太過於神奇，至少王小龍自己想都不敢想。
“我也算看着韓俊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過程誇張到讓人不敢置信！”
盛景城點點頭：“不敢相信就對了……”
王小龍奇怪地問道：“爲什麼？”
盛景城神秘地說道：“韓董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掙不了這麼多錢，所以，他的想法我們都不清楚。”
“嗯，道理雖然沒錯，可這是不是扯的有點遠？”王小龍還是很迷糊。
盛景城雙手一攤，說道：“我是想告訴你，韓董私下裡交代過，有關人工智能的撥款不限量！”
“憑啥？！”王小龍瞪大了眼睛。
盛景城笑而不答。
王小龍這才明白。
盛景城繞了一個圈，是爲了讓自己明白，對人工智能無條件的支持是韓俊個人原因。
而王小龍提出的問題，他也不知道原因。
所以，人工智能實驗室，被愚人系內部稱作“親兒子”。
季冰當然也聽到過這種說法，直到這次環球之旅回到江城後，她決定當面向韓俊探詢究竟。
韓俊似乎自言自語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季冰沒辦法回答哲學三問。
而此時，服務生已經將兩人的午餐送了過來。
韓俊換了一個神態，示意對方先吃飯。
安靜地用過午餐，季冰端起咖啡時，猶豫了一會說道：“韓董，您的問題，目前似乎無解……”
韓俊問道：“如果許多年後，世界上只剩下了人工智能的生命體，他們會不會問這些問題？”
季冰一時無語。
韓俊喝過咖啡，放下杯子，接着說道：“上次你說‘黎明’即將到來，那麼，我希望在那之後，由你來執行‘普羅米修斯’計劃！”
普羅米修斯……計劃？
季冰知道這位被稱作“先知者”的希臘神話。
無論是預言、造人還是盜火，“先知者”讓人類擺脫了黑暗和矇昧，成爲智慧的種族。
季冰此刻想起，剛纔韓俊說的人工智能生命體，便本能地說道：“韓董，你是想成爲人工智能的‘上帝’？並以此反推哲學三問的答案？”
韓俊笑了笑：“我可沒這麼說過。”
季冰回到辦公室。
雖然韓俊沒有透露任何具體信息，但她已經拼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雖然，人工智能源於科幻，但電腦的誕生，將這個概念一步步具像化。
但即便季冰這樣的研究專家，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親手製造出一個虛擬的意識體出來。
可是，當韓俊說出“普羅米修斯”計劃的名稱時，季冰的內心隱隱產生了漣漪，繼而演變成驚濤駭浪。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成功製造出人工智能意識體，和上帝“造人”異曲同工。
尤其是韓俊胸有成竹的神情，讓季冰有一種已經成功了的錯覺。
如果……真的能見證這一刻，那該是多麼的神奇！
可是，目前運算模型處於最後的關鍵期，彷彿距離突破只隔着一層窗戶紙，但沒人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
“阿朱，通知實驗室，數據運算即刻提升10%的功率！嗯……還有，特殊情況隨時通知我！”
小朱驚訝道：“季總，您又要常駐辦公室？”
季冰也驚訝道：“阿朱，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小朱助理：我怎麼感覺，韓董給您的假期算是白費了……
……
安科集團總部不在愚人高科園，而是在設在徽省省城的長江路鬧市區的寫字樓內。
韓俊應邀參加警務特種項目簽約儀式，一是向徽省公安系統表示誠意。
二來，葉天南已經晉升省廳特勤辦主任，與安科集團的合作正是他主抓的工作之一。
身爲準女婿的韓俊，一早就趕到安科總部。
安科高層與韓俊一一見禮之後，各自準備接待省廳代表諸項事宜。
作爲首席技術官，東方白最後與韓俊交流，談到最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
“韓董，師姐還好嗎？”
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挺好！”韓俊點了點頭：“我給她放假，回了亳州去了海邊又到國外轉了一圈。
現在回到實驗室，能吃能喝能加班，除了比以前瘦點，我覺得她應該沒啥不好的。”
東方白聽完之後，眉頭皺了起來，欲言又止。
韓俊奇怪道：“怎麼了？你還有什麼問題？”
東方白咬了咬牙，說道：“那她胃疼的情況好點沒有？”
韓俊故意問道：“季冰有胃病？看不出來啊？不會胡說的吧？”
東方白急了：“她在中科大就不準時吃飯，到了愚人高科十幾小時不吃不喝都是正常，好幾次低血糖都是我送她去醫院檢查的……”
韓俊立刻反問道：“既然你這麼關心師姐，爲什麼要來安科？”
東方白猶豫了一下，最終坦言道：“我擔心，在技術層面如果我繼續和她在一起，最終會因爲分歧給她造成更大的壓力。
你也知道，她爲了人工智能，付出了全部心血，以至於不能接受一點點瑕疵，這樣下去，她的神經越繃越緊……”
韓俊接過話說道：“所以，你的意思，一山不容二虎，索性你轉到安科，讓師姐逐漸平靜下來？”
東方白點點頭。
韓俊嘖嘖稱讚：“呵，聽起來確實有情有義，不過你們理科男是不是點數都加到智商那邊，導致情商都變成負數了？”
東方白愕然道：“什麼意思？”
韓俊問道：“你的這種想法，有和師姐商量過嗎？”
東方白吃驚地反問：“這還用得着說嗎？”
噗～
韓俊也算服了他了。
“東方師兄，你猜猜看，我現在怎麼想的？”
東方白哪裡能猜到韓俊的心思，只能搖搖頭。
韓俊拍了拍他的後背：“師兄，既然你猜不到我的想法，憑什麼讓師姐去猜你的想法？要我是師姐，十有九八認爲你移情別戀另覓新歡了！”
“怎麼可能！”東方白騰的站起身斷然否認：“我整天除了住房和實驗室，根本沒機會接觸其他人，師姐絕對不會這麼想的！”
韓俊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說的也許對，但如果師姐真的能猜到你的想法，就不會兩三天不吃不喝，也不會周遊全球。
現在你們分手的傳聞已經衆人皆知，而她一個人扛起實驗室。說到底，再胃疼的時候，可就是別人送她去醫院了……
哎，我聽說，最好的愛情是陪伴！”
東方白傻了。
這時，安科總經理過來提醒，省廳代表已經到了樓下，正乘坐電梯上來。
韓俊帶着神不守舍的東方白親自到電梯口迎接。
“叮！”
以剛剛履新特勤辦主任的葉天南爲首，徽省省廳一行四人從電梯走出。
韓俊上前一步恭敬地與“準岳父”握手道：“我是韓俊，代表安科集團全體同仁，熱烈歡迎省廳領導蒞臨指導！”
葉天南還沒說話，一個渾厚的聲音笑道：“老葉，這就你的寶貝女婿吧？”
韓俊一頭黑線。
誰啊？
居然不拿主任當幹部？
竟然不拿韓俊當土豪？
於是，他把視線偏過去，只見一位大腹便便的“兩槓兩花”的二級警督，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臥槽，和葉天南一個級別的廳官！
能夠肆無忌憚地開葉天南和自己的玩笑，肯定是熟人……忽然一個名字跳了出來。
“您不會就是李良叔叔吧？”
李良衝着葉天南笑着說道：“果然是個聰明人，難怪白手起家，短短三年就能富可敵國！
小子，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李良。”
哎？不對吧，李良是紀委系統的，葉天南是公安系統的，今天也沒說兩個系統聯合拜訪，這是什麼情況？
不過，韓俊反應快，當即伸手與李良握手。
“李叔好！都怪我們工作沒做到位，不清楚您老大駕光臨，今後一定吸取教訓！”
葉天南聽韓俊一直“李叔，李叔”的稱呼，便笑着說道：“李處長聽說安科推出了幾款最新科技成果，便主動跟過來鑑賞。
因爲來的匆忙，沒通知你們，抱歉啦！”
這哪是匆忙，分明是李良有心考較韓俊的反應，故意不通知的。
當然，葉天南的介紹也點明瞭李良不是公安系統的人，等於說明，他是來替紀委打前站的。
嗨！
看來，又有生意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