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近,臉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微妙。
紀雲深叼起一根菸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後仰頭將口中的煙霧噴出。
他逆光而坐,有一半的輪廓隱在陰影中,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老爺子很不開心吧?回頭我拿兩瓶好酒,親自去向老爺子賠罪。”
如果不是他,這場隆重又熱鬧的生日宴會,不會變成一場鬧劇。
作爲始作俑者,他確實難辭其咎。
傅青山徑自坐到紀雲深的對面,肩頭上有被雨水打溼的痕跡,呼吸有些不穩,“老紀,當務之急是外面那些聞風而來的記者,打不打壓,都是一個問題。試着想想,如果這股風颳到中央紀老那裡,你和小晗只會更加不好過。”
頓了頓,傅青山皺緊眉頭繼續說道,“還有……喬漫。”
林城誰不知道中央軍區司令紀銘的雷霆手腕,幾十年的職業軍人生涯鑄就了他鐵血冷酷,說一不二的性格,他會允許一個身世有污點,名聲狼藉又心懷鬼胎的女人靠近紀雲深?
絕對不可能,他只會比紀老夫人更加有攻擊性和侵略性。
林嫣則是環胸立在旁邊,線條優美的背部緊貼在冰冷的牆面上,眸光不時的看向急診室的門,臉上那淡漠表情微微出現了裂痕,沉默的不發一言。
畢竟曾經用真心相待過,看見她現在過的這麼不好,她的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昔日林城高高在上的名媛喬漫,任性、傲慢、清高,甚至從來都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可如今,卻跌落雲端,成爲了衆矢之的,她很想問她怕過嗎?
就像當年的那場事故一樣,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她,怕不怕。
林南城拿起紀雲深旁邊座位上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紀家有紅色背景,如果在媒體這一塊用力過猛,只會讓人覺得紀家專斷獨橫,是意難平……”
他墨黑色的眸子裡凝結住了深深的冷漠,對喬漫一如既往的不待見,“老紀,喬漫這姑娘不簡單,心眼太多,你千萬別被假象迷惑了雙眼,她即便不要命撲過去,也不是因爲想救你,而是想達到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話還未落,醫生便推開急診室的門走了出來,在病歷上行雲流水的寫了幾行字,聲音很冷,頭都沒擡,“誰是患者家屬?”
紀雲深手指一鬆,帶着火星的菸頭滾落腳邊,鋥亮的皮鞋搌了搌,起身走了過去。
“我是。”
上了年紀的女教授扶了扶眼鏡框,微微擡起眼皮,瞥了一眼對面的男人,用教訓的口吻說道,“她昏倒並不是因爲流血,而是低血糖,她多久沒吃飯了?”
紀雲深握拳,掌心傳來溫熱的粘稠感覺加重。
“你這男朋友當得也夠粗心的了,不僅不懂得如何保護女朋友,還讓她受了傷,身上很有可能會留下許多疤痕。”她撕了一頁紙遞過來,搖了搖頭,“前面右拐,去交款吧!”
直到女教授走遠,傅青山才走過來,抽掉紀雲深手裡的單子,“我去交,如果實在覺得愧疚,就用錢吧,她現在那麼缺錢,撲過來,也不過是博你的心甘情願。”
正文 30,瓜甜不甜,喬小姐已經扭下來了,自己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急診室的門角露出了一小截水粉色的裙襬,在眼前一閃而過,腳步帶着逃命似的慌張。
緊接着的下一秒,便傳來女人帶着吸氣的悶哼聲,同時還有雜物被打翻碎落了一地的聲音。
傅青山轉身的動作微微一頓,不由的冷哼了聲,然後邁開長腿,頭也不回的走了。
林南城安靜的吸着煙,層層散開的煙霧後,一抹戲謔躍然於眼底,坐在原地動也未動。
林嫣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拽着林南城離開了。
在這個時候,離開或許纔是對喬漫來說,最好的安慰。
無論曾經怎麼樣,她一定是最不願圍觀她窘迫狼狽的那個人。
急診室的護士聞聲匆匆的跑了過來,語氣難免責怪,嘟囔道,“這位小姐,你都傷成這樣了,還逞什麼強呢?” Www☢TTκan☢c○
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也是人睏意最濃烈的時候,因爲她,整個急診室的人都被吵醒,也因爲她,已經疲憊不堪的年輕護士還要收拾狼藉的地面。
從十五歲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基本上就是那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直到現在,遇事時,這種感覺依然還在,並且還很強烈。
可能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總會想到不好的事情,是她太敏感,還是她真的太招人討厭?
突然的自我懷疑,讓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直到一個黑影罩下來,她才停住腳步,視線順着那雙鋥亮精緻的黑色皮鞋漸漸地往上移。
男人站在燈影裡,正用一種深不可測的表情望着她,走廊昏暗的燈光之下,他俊逸的五官恍若神邸一般,那麼的高不可攀。
喬漫墨玉般的雙瞳凝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男人,所有的感覺,突然只剩下無法理喻的心慌,但她掩飾的很好,把姿態擺的很低,“紀先生怎麼還沒走?”
“你很希望我走?”男人看了眼將傷口裹得嚴實的喬漫,舉止間,有着他一貫的散漫姿態,“不是想讓人知道我非你不可嗎?現在如願以償,穩操勝券,怎麼反而慫了?這似乎不是喬小姐的風格啊!”
“面對紀先生這樣的男人,誰都會望而卻步,害怕也實屬正常。”喬漫擡起水盈盈的眸子,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尤其是她所說的害怕,“強扭的瓜不甜,我懂這個道理。”
“喬小姐,遊戲已經開始了。”男人淡笑提醒,一雙幽深的眸子仿若不見底的深淵,他低頭,輕輕的在喬漫的耳邊呵氣,“還有,瓜甜不甜,喬小姐已經扭下來了,自己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字字句句撞擊着喬漫的胸口,一陣又一陣的寒意慢慢的爬上她的脊背,又一路爬進了她的心裡。
“外面都是記者,還在等着我們,走吧。”
他高大偉岸的背影裡,透着冰冷無情,彷彿與她隔着千里萬里,那麼遙遠。
外頭依然灑着零星細碎的雨點,呼吸間有冰冷的溼氣鑽入肺腑,涼浸浸的。
醫院的門口已經被各類媒體記者圍堵的水泄不通,粗略估計,不下上百家。
紀雲深摟着喬漫剛一出現,所有的閃光燈就一齊涌了過來,晃的人根本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