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面漢人的地方?”多雷睜大了眼睛,半天才說道:“漢人的地方我沒去過,不過聽村裡的長輩說,當年我們就是被漢人趕到這裡來的。”
阿斗微微點了點頭。的確,中原數十年的戰亂,受傷害的不僅是漢人,周邊的少數民族也紛紛受到了波及。
氐人是農耕民族,而且農耕的技術不比漢人差,這在大漢周邊的少數民族當中算是個異類。
農耕民族代表着穩定的生產力,中原幾十年的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大量的農田荒蕪,所以像氐人這種農耕民族是很受歡迎的。之前無論是劉備還是曹操都曾經遷氐人到中原居住,看重的就是氐人能夠種地。
不過當初曹操和劉備所遷的氐人並不多,曹操遷氐人一萬戶至雍州屯田,而劉備則是遷了五六千戶氐人入漢中。若是再刨去當中的老弱,真正能夠生產的氐人並不多。
這麼多年來,氐人在涼州飛速的發展,如今涼州大約有十幾萬戶的氐人,數量不比羌人少。只不過是這些氐人散居在各處,無法形成統一的戰力,所以纔會被羌人壓迫。
中原需要人口,特別是雍州,受到鮮卑匈奴大軍的私掠一年之久,而後又遭受了一場大水,十成人口至少去了四成,此時的雍州最需要人口。所以阿斗將主意打到了氐人身上。
按照現在的情況,雍州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年才能夠恢復戰前的水平,而若是能遷氐人十萬戶去雍州,便可補充最近一兩年來雍州因爲戰亂而損失的人口,如此雍州三年內便可以恢復之前的水平。
只是阿斗卻還是有那麼一絲的擔心。
歷史上,氐人曾經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帝國——前秦。前秦最強大之時不但一統中國北方,就連鮮卑等族都要聽命於前秦皇帝,若不是因爲苻堅輸掉了那關鍵性的淝水之戰,前秦說不定已經一統中國了。
如今歷史雖然改變了不少,但是三國戰亂仍然繼續,中原地區的漢人百姓還在不斷地流血,歷史上那個強大的前秦帝國也很可能會出現。根據阿斗所知,前秦帝國開國君主正是在雍州發跡的。所以阿斗很擔心,遷徙氐人入雍州,會不會是引狼入室。
“恩公,前面就到我們的村子了!”多雷的聲音打斷了阿斗的思緒。阿斗擡頭向前望去,遠遠地能夠看到條條炊煙升起,接着上了一個緩坡,一座村莊出現在阿斗面前。
這是一座規模不大的村子,一座座小土屋紮在地上,阿斗粗略一數,這村子大約有四五十戶人家。村子外圍都是開墾好的農田,近半的農田都已經收割完畢,個別還沒有收割的農田裡還有人在弓着腰勞作。
“恩公,這便是我們村子。”多雷說着,趕着馬匹向村子裡走去。
幾十匹馬匹的馬蹄聲驚動了村子裡的村民。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向着村口望去,剛好看到多雷趕着馬匹走來。
“那不是多雷麼?”
“是啊,是多雷,他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馬?”
一看來的人是多雷,村中的人全都圍了上來。
一個老者從人羣從走出來,衝着多雷喊道:“多雷,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那些羌人還沒走,說不定哪天就過來了,你怎麼不在山裡多待幾天?是不是帶的糧食吃完了?”
“是啊,多雷,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還有,這麼馬是從哪裡弄來的。”
“多雷,其他的人呢?他們在山裡還好麼?”
“多雷,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其他人呢?”
村民七嘴八舌的問道,弄得多雷不知道該先回答誰。
“咳咳……”一陣咳嗽聲從人羣后面傳來,緊接着後面有人喊道:“快讓開,村長來了!”
村民們很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道路,一個年過六十的老者走了出來。老者雖然已經是滿臉皺紋了,但是卻沒有拄柺杖,而且行動的很敏捷,步伐也很大,可以看出來這個老者身板很不多。
“村長!”多雷立刻迎了上去。
村長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大家都安靜安靜,你們這麼多嘴,而多雷就一張嘴,你讓他怎麼回答?”
聽到村長髮話,周圍的村民馬上安靜下來,但是表情上仍然帶着一絲的好奇。
“多雷,先說說,你現在不是應該躲在山裡的麼,怎麼回來了?”村長開口問道。
“村長,我們是不小心被馬賊抓住了,就是前些天搶劫我們糧食的馬賊殘餘,一共有好幾十人……多虧了這位恩公相救,要不然我就被馬賊殺死了!”
“多雷,你剛剛說‘我們’,除了你,難道還有別人被抓了?”
多雷點了點頭:“除了我,還有七個人被馬賊抓住了!”
“那他們呢?”
“他們都被馬賊殺了……”
“譁……”村民頓時慌亂起來。對於這樣一個只有四五十戶的小村子來說,一下子死了七個壯丁,損失是很大的。而且村子中幾乎家家都有壯丁去了山裡躲藏,所以大家都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親人。
村長深吸一口氣,接着開口問道:“那這些馬匹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這些都是馬賊的。”多雷開口說道。
“都是馬賊的?”村子倒吸了一口冷氣,吃驚的望着眼前的這些馬匹。
剛剛多雷說過馬賊有幾十人,而從眼前的這幾十匹馬來判斷,多雷說的沒錯。
多雷自己有多少功夫,村子知道,能對付一個馬賊就不錯了,如此看來那幾十個馬賊全都是眼前這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年輕人幹掉的。可是村子回頭再想想,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而且看起來也不是非常的壯實,如何能夠幹掉幾十個馬賊?
難道是多雷剛剛誇大其詞?隨後老村長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多雷這孩子向來老實本分,應該不會瞎說,況且眼前的這幾十匹戰馬上面全都有馬鞍,可見每一匹都有騎士騎過,那幾十個馬賊應該是事實。
可是這麼一個年輕人有如何可能擊敗幾十個山賊?此時老村長滿腦子疑惑,但是卻找不到答案。
“對了,村長,這位恩公想去王部找蒲臨大人。咱們村子裡就村長你去過王部,所以我就把恩公帶回咱們村子了。”多雷開口說道。
聽到“蒲臨”兩個字,這位村長身體輕微的顫了一下,仔細了看了看阿斗,而後微微一作揖,開口說道:“這位先生是漢人吧!”
這村長很明顯是是見過世面的,看出來阿斗是個漢人,而且也知道漢人當中無論是何身份,稱呼先生準是沒錯的。
阿斗點了點頭:“不錯,老人家,我是漢人。”
“那請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村長接着問道。
“在下姓劉……”阿斗說着猶豫了一下,在考慮要不要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村長也看出來了阿斗的猶豫,涼州處在大漢的邊陲,經常有不少漢人在中原犯了事,被通緝而跑到涼州避禍,所以對於阿斗的猶豫,村長也沒有見怪。
“劉先生,先請到裡面坐吧。”村長開口岔開話題,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斗剛要跟着村長走,就在此時,遠處響起的馬蹄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遠遠地,六匹馬出現在大家的視線當中,每匹馬上都坐着一個人。
“不好,是羌人!羌人來了!”村民們頓時陷入了一片慌亂當中。
這六名羌人也看到了前面氐人村落前那幾十匹戰馬,這幾名羌人紛紛一愣。這些氐人全都窮的叮噹響,按理說是不可能有戰馬的,在加上所有的氐人都恰好聚集在村口,就更讓羌人覺得奇怪了。
幾名羌人不知不覺中停下了腳步,看着前方的氐人村落。
“你們看到那些馬了麼?”其中一名中年羌人開口說道。
“恩,看到了,那些全都是上好的戰馬!看起來比咱們騎的馬還好。”另一人說道。
這幾個羌人只是周圍部落的牧民,這次徹裡吉出征都沒有徵召到他們,可見他們的本事只是一般。而這些羌人牧民的馬匹也只是一般的馬匹,比不上那些出征羌人戰士的馬匹。
至於馬賊的馬匹,平日裡到處流動作案,所騎的都是上好的戰馬,比起一般羌族牧民所騎的馬要好得多。
“我看有些不對勁,這足有好幾十匹戰馬吧!這些村民怎麼可能有這麼多戰馬。”那名中年羌人開口說道。
“你說不會不是別的部族的人來了?”旁邊羌人開口說道。
“恩,有可能!”中年羌人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這附近都是咱們部落的地盤,說不定是被別人看上了!走,咱們上去探探風。”
中年羌人說完馬上策馬衝上前去,而其他五個羌人也跟着走上前去。
村口,當羌人停下的時候,大家還在疑惑這些羌人爲什麼不過來,但是如今看到羌人走了過來,村民立刻四散逃回了自己的屋中。
村民被羌人欺壓的太久了,即便是六個羌人,也足以把這夥村民嚇的逃回家中,一時間,除了阿斗與老村長,其他的人全都逃跑了,就連多雷也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劉先生,你快躲起來!”村子開口對阿斗說的。
“躲起來?爲什麼要躲起來?”阿斗微微一愣,開口問道。
在阿斗看來,對方不過只有六個人而已,別說對方只有六個人,就是六千人阿斗也不怕。更何況阿斗覺得自己跟這些羌人無冤無仇,沒必要躲他們。更重要的是阿斗武功高強,根本不會害怕這幾個羌人,所以纔有恃無恐的待在這裡。
“哎呀,劉先生,你再不躲起來就來不及了……”村長看了看前面的羌人越來越近,而阿斗則還是站在原地。
“哎,已經來不及了!”村子很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此時羌人已經來到了近前。
“咦……”中年羌人馬上注意到了阿斗。
“你不像是我們這的人,小子,你是哪來的?”中年羌人開口問道。
“大人,他是個商人,迷了路,剛好路過我們村子,想討要一口水喝……”村長慌忙站出來,開口幫阿斗解釋道。
“商人?”中年羌人微微點了點頭,但是那表情很明顯是不相信村長所說。
中年羌人一指前面的這幾十匹戰馬,接着問道:“這些馬匹從何而來?”
“這個……”村長微微一猶豫,開口說道:“這是我們撿來的……”
“撿來的?哼哼……”中年羌人嘴上掛起了一副冷笑,而後開口說道:“我怎麼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撿來這幾十匹上好戰馬!”
“咳咳……運氣,運氣……”村長也知道這個藉口太瞎了,尷尬的乾笑起來。
中年羌人下了馬,來到前面的這一羣戰馬前,而後開始仔細的檢查起來。
中年羌人來到其中一匹戰馬前,低下頭,望向戰馬的後腿內側,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接着走向了另一匹戰馬,低頭查看起來。
“咦,不一樣……”中年羌人擡起頭來,揮手向後面幾個羌人招了招手,開口說道:“你們快過來,看看這個。”
後面的羌人紛紛下馬,來到馬前,開始查探這幾十匹戰馬。
旁邊村長見到這副摸樣,臉色頓時大變。
凡是遊牧民族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在自己家的牲口上做上記號,一般情況下馬匹的記號都會做在馬匹大腿的內側,而每一個部落,甚至不同民族的標記都是不一樣的。
這些馬匹是馬賊在各處搶來的,屬於不同部落的,所以馬匹身上的標記也不一樣。
“我這邊的標記都不一樣!你們那邊的呢?”
“我們這邊的也不一樣?”
“我這邊也是,爲什麼會這樣?”
“哼哼,這還用說!”中年羌人臉色露出一絲陰狠之色,而後開口說道:“這些馬匹上的記號都不一樣,只有可能是馬賊從四處搶來的。”
“馬賊搶來的?”其他幾人頓時恍然大悟。
“這些馬匹是馬賊搶來的,你是從哪裡弄來的?”中年羌人開口問村長。
“這個……這個是我們撿的!”村長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謊。
“哼,胡說八道!”中年羌人臉色一沉,突然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一堆戰馬。
“我明白了!”中年羌人看了看村長,接着說道:“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們村子與馬賊有勾結!”
“大人,冤枉啊,我們怎麼會與馬賊有勾結,前些天的時候,我們還被馬賊搶了糧食。”村長苦着臉說道。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早就與馬賊有勾結,所以故意讓馬賊搶走糧食,這樣你們就不用給我們上貢了不是?等到我們走了,馬賊就會把糧食再還給你們!”中年羌人說道這裡,得意的笑了笑,接着道:“可惜了,今天被我找到了這些馬匹,這就是你們跟羌人勾結的最好證據!”
“羌蠻子就是羌蠻子,沒頭沒腦的笨蛋!”阿斗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說什麼?你敢罵我!”六名羌人同時憤怒的望向了阿斗。
“我不是罵你們,我只是說事實罷了!聽說前些天你們羌人還派人去剿滅那些馬賊,而且還殺死了不少馬賊。”阿斗說。
“不錯!區區馬賊,怎比得上我們羌族勇士!”
“我聽說那些馬賊的行蹤,就是這村子裡的人告訴你們的吧。”
“哼,就算沒有他們報信,我們羌族勇士也會將那些馬賊趕跑!”中年羌人傲氣的說道。
“好,那我問你,如果這個村子裡的人真的跟馬賊有勾結,他們爲什麼要將馬賊的行蹤告訴你們,還讓你們殺了上百個馬賊?”
“恩,這……”被阿斗這麼一問,這幾個羌人全都說不出話來了,羌人都知道,阿斗說的合情合理,如果村子裡面的人真的跟馬賊有勾結是不會去給羌人報信的,哪怕是報信,也會送上一個假消息,而不會讓羌人真的幹掉了不少馬賊。
“哼……”中年羌人被阿斗這麼一說,頓時覺得非常沒面子,感受着旁邊羌人那疑慮的目光,中年羌人不覺中惱羞成怒了。
“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個漢人!人家說漢人都是狡詐之輩,果然如此。我們的大王徹裡吉正在與漢人交戰,說不定這人就是漢人派來的奸細。兄弟們,跟我上,一起抓住這個奸細,把他押回去嚴加審問!”中年羌人說着,抄出一把有些舊彎刀,向着阿斗走去。
阿斗看了看那彎刀,不屑的笑了笑。彎刀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光澤,刀刃的地方也是被磨過很多次的,刀把上滿是油膩,一看這把刀,阿斗就知道今天遇到的這羌人跟前線的那些羌兵沒法比。前線的羌人士兵絕對不會用如此破舊的兵器的,這把彎刀頂多只能算是用來防身,如果上戰場根本無法承受那種高強度的作戰。
感受到了阿斗的蔑視目光,中年羌人心中更加的憤怒,只見中年羌人大吼一聲,撲向了阿斗,同時舉起刀,衝着阿斗砍了過去,那架勢就是準備置阿斗於死地。
“哼,去死!”對於羌人,阿斗也沒有什麼憐憫之心,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阿斗一腳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