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太上皇癔症
沈衍看媳婦走動,本想讓她多坐着休息,可想到之前媳婦說的話,又不再說話了,要是真拘着媳婦什麼都不能做,還真得把媳婦憋壞了,畢竟媳婦以前就是個不喜歡閒着的人。
於是,一人在做自己的工作,一人在緩緩踱步,到了後面,直接坐在一旁看起了書。
沈衍看了陳蘇一眼,關心說道:“別累着了自己,看一會便好睡了,這晚上燈暗,別傷了眼睛。”
陳蘇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只是這吃飽現在才現代的七點多,她一半都是要九點左右才能睡覺的,這樣想着,突然覺得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畢竟她還要等那麼久才能解脫。不然沈衍每次都會拿她懷孕別累着說事的。
陳蘇懷孕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別莊,三叔一家自然是高興的,說這是雙喜臨門。
不過陳蘇還沒開心兩天,就讓沈衍給送回別莊了,說京城熱,不讓她呆着,免得把兒子悶壞了。
陳蘇也知道自己是雙身子的人,自然不敢胡來,而沈衍雖然當了丞相,那屋子也挪到皇帝御賜的丞相府,看來應該是很忙,可沈衍還是抽出了時間,隔兩天到別莊和媳婦見面,問問身邊的人陳蘇吃了什麼,用了什麼,囑咐陳蘇要好好休息。
而皇宮那邊,蘇逸琰也聽說了陳蘇懷孕的消息。
想到那個女子的笑容,蘇逸琰覺得自己如果能早一點與她認識,也許,他還是有機會的。
不過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此優秀,蘇逸琰倒也沒有多少妒忌了,剩下的只有羨慕。
“沈夫人這是投胎,又未滿三月,可是要仔細些養,丞相最近幾天事情,忙完了,剩下的不打緊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朕允你休息幾天。”蘇逸琰說着,朝着寧公公那邊看過去,“寧公公,等會去朕的庫房挑選些上好的藥材送去別莊,給沈夫人。”
寧公公是知道如今這皇上和沈丞相很是交好,所以也不敢怠慢,應了聲便趕緊去準備。
沈衍朝着面前的人謝禮,“多謝皇上。”
“朕其實也沒做什麼,你這幾天幫助剿滅餘孽,又振興朝堂,的確累的很,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蘇逸琰見也沒什麼事情了,直接說道:“丞相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便先下去吧,朕還要去看看父皇,父皇最近幾天犯了癔症,總是想到以前的事情,身子一直不好。”
“太上皇無大礙吧?”沈衍聞聲,關切的問道。
蘇逸琰搖頭道:“反正是這樣的了,你也該知道,父皇的病症如今還能這樣,便是最好的了。”
沈衍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的確,太上皇在兩個月前被判定會死,可是現在還能活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當然,這可能和他最近沒有國事要政煩心,身體也好多了。
沈衍想到太上皇,當初他也是很看重他的,在沈衍的心裡,太上皇對他很好,有時候就像個父親一樣,偶爾詢問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甚至會說一些爲人處事之道告訴他,警戒他。
他的爹孃去世的早,他前半輩子都是在病牀上躺着的,爹孃一心爲醫治他的病奔波,很少和他交流,而他因爲生了這樣的病,更是不想和別人多說話,這樣一來,那種爹孃在身邊守護的感覺就淡了許多。
反而這兩年太上皇多次像個父親角色那樣詢問他的事情,讓他倍感溫暖,這也是沈衍爲什麼會努力想要救他的命的原因。
不管太上皇在別人心裡怎麼樣的,但至少,在沈衍心裡,太上皇很好,對他很好,他也希望太上皇能好好多享幾年福。
這樣想着,沈衍擡頭道:“皇上要去看太上皇,不如,也讓微臣跟隨前去看看他吧!”
蘇逸琰對於沈衍這番話自然是沒意見的,他也知道沈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誰幫了他,他都會銘記於心,這也是爲什麼蘇逸琰如此放心沈衍在他身邊幫他一起管理天下,他信任沈衍,而沈衍也是個很感恩的人。
而也是因爲這樣,沈衍前世受了高戰鬆的恩情,纔會一直想要報答他,爲他做了不少的壞事。
而這一輩子,雖然他還是沿襲了上輩子的知恩圖報的美德,不過這輩子可比上輩子好些,沒那麼盲目了,什麼事情都會好好的考慮過得失好壞纔會去做的。
太上皇從皇帝的乾元殿搬離出來,現在居住在比較幽靜的龍延殿。
沈衍和蘇逸琰到的時候,寢殿裡的人正忙碌的進出着。
蘇逸琰看着這情況,眉頭一簇,連忙抓住一個匆忙跑動的小太監問道:“怎麼了?”
那小太監直到看到跟前的人,才知道皇上來了,連忙行禮,“皇上萬歲……”
蘇逸琰不耐煩那些虛禮,連忙的問道:“怎麼回事,裡頭髮生什麼事情了?”
“回稟皇上的話,太上皇今日突然不知道爲何很生氣,一直嘴裡喊着鳳兒,然後有小宮女進去,被太上皇打了,之後太上皇便倒下去了,再後來,太上皇把人都趕出來,李公公怕太上皇出事,不肯離開,這會太上皇正在裡頭髮脾氣,不停的摔打東西。”
那小太監簡直要被這個太上皇嚇死了,自從太上皇退位讓賢,成了太上皇之後,就變的很安靜,這整個寢宮都只需要好好照顧着太上皇,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沒了當初那種緊張感,畢竟當初這太上皇還是皇帝,多少還是會忌憚小心一二的。
加之那時候的太上皇是皇帝的時候,身體很健壯,自然不像現在,很多時候都躺在牀上,偶爾才能行動幾步。
他們都覺得這照顧太上皇的差事挺好的,因爲不像後宮那樣訛與我詐,也不用像伺候暴戾的皇帝那樣的戰戰兢兢,這只是個宮裡上了年紀的老人,好好哄着,他們這些當奴才的,日子也不會難過的,而且把太上皇照顧的好了,想必皇上也會嘉獎他們的。
可現在,這兩天太上皇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一直對着窗戶的喊着鳳兒,宮女走到窗戶去看,發現根本就沒人,告知太上皇,太上皇卻堅持說外頭的鳳兒在看着他,他要出去找人。
這大夏天的,正午炎炎,出去得被曬掉一層皮啊,他們可不敢大意,多次查看外頭的確沒有人,前來告知太上皇,卻沒有想到,太上皇執拗的要出去,等自己見到朕的沒人了,這才失望的回來。
這寢殿裡,恐怕除了跟着太上皇最久的李貴全李公公知道那鳳兒是誰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宮裡的新人,哪裡知道什麼鳳兒啊?
他們本來還以爲皇上這可能是叫着太上皇后的名字的,可仔細一想,太上皇后名字裡根本就沒有鳳這個字眼,就連其他寵妃裡頭,也沒有這個鳳子,宮女丫鬟裡頭,更沒有人有這個名字。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解了。
而那個照顧太上皇最久的李貴全,知道太上皇喊着的鳳兒是誰,只是,那個鳳兒早就已經在十多二十年前就去了,當時還是皇帝的太上皇怕這事情被人傳出去不好,一夜斬殺千百人,這也是當年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夜流血事件。
當然,李貴全不是大嘴巴,也知道這是伺候的主子的禁忌,除了主子自己敢提,那宮裡的老人,都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情,好像忘記了一樣,李貴全也一樣,都忘記的乾乾淨淨了。
而現在聽完小太監說話的皇帝蘇逸琰,眉頭蹙的更緊了,他也知道最近太上皇這邊發生的事情,讓太醫多次來瞧了,只說皇上犯了癔症,用藥物調理一下身體就好了。
當然,皇帝的膳食中常年被人下毒了,如今毒氣攻心,能保住一條命也算不錯的了,這癔症啊,要想治療,也只能靠自己自身的意志力,旁人的藥物,只能是輔助一二的。
想到這,蘇逸琰連忙快步朝着寢宮走去。
沈衍雖然對宮裡皇上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可見皇上臉色不好,也知道太上皇這幾天可能是出什麼事情了。
而沈衍不知道的是,因爲蘇逸琰也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那時候他還很小,也就一兩歲吧,當時宮裡突然一天被洗劫一空了一樣,他還是個孩童,只能聽到他所在的宮牆外面的淒厲喊叫聲,每每晚上都不敢入睡。
他的母妃奶媽讓他不要去聽外頭的動靜,讓他安心在屋子裡呆着,他也不敢亂走,但是從宮人的言語中,也大概是知道了,他的父皇的一個寵愛的妃子,突然生孩子,結果難產,生出來就死了,父皇很傷心,於是怪罪到其他人頭上,纔有了一夜斬殺千百人的事情。
只是那時候蘇逸琰還是很小,只記得是父皇寵愛妃子連同自己的皇弟去世,導致父皇很傷心,而那個娘娘,聽說名字裡面就有一個鳳字。
比起蘇逸琰的稍稍瞭解,沈衍是完全不知道的,前世他一直幫着高戰鬆,雖然後來也有幸出入宮廷盛宴,但是宮裡的內幕他是一點都不知道,更別說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當兩人走近屋子裡的時候,太上皇正被李貴全勸說在凳子上坐着,面容頹廢的低着頭,嘴裡喊着,“鳳兒,帶我走,你爲什麼不要我,不帶我走?”
李貴全是又驚又害怕啊,這太上皇不會以後都這樣吧?這別人說是癔症,其實李貴全卻不認爲是這麼一回事,太上皇不過是現在閒下來了,於是就越發思念那個早逝的人。
李貴全知道,其實帝王並不是無情的人,只是有時候被形式所逼迫,只能順着形式走,否則以帝王的境遇,別說是一國之主多麼厲害,可有時候,卻是身不由己,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難以保護。
看皇帝進來,李貴全連忙喊了一聲:“太上皇,皇上來看您來了。”
可太上皇卻像沒有聽見一樣,搖頭晃腦着,說道:“鳳兒,我的鳳兒去哪裡了?怎麼就能帶着孩子走了呢?你不要我了嗎?我最愛你的人啊!”
“太上皇……”李貴全很是着急。
太上皇你這是要鬧哪樣啊?如果當年的鳳妃娘娘還活着的話,肯定不願意見你如今這般模樣的,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鳳妃娘娘喜歡你纔怪呢,人家自己都有自己的兒子了,還要你幹嘛?
當然,李貴全這些話只能在心裡腹誹一二,他纔不敢說出口,那不是找死嗎?
蘇逸琰也知道自己的父皇如今不是當處那個坐在皇位,威嚴霸氣的皇帝了,他只是個簡單的老人,失去了最愛的人,自己的兒子一個個的爲了皇位想置他於死地。
蘇逸琰雖然不算真真的愛上過一個人,但是卻在看見沈衍的妻子陳蘇之後,覺得,自己那樣子對一個人的心心念念可能就是所謂的喜歡吧。
他想着,如果是自己很愛很愛的人在自己面前以慘烈的方式死去的時候,自己估計也一輩子都走不出來吧?
反觀他的父皇,雖然那兩年一直萎靡着,可江山還是被父皇打理的很好,他雖然傷心,卻也沒有消沉。
有時候蘇逸琰也挺佩服自己的這個父皇的,如果不是情勢所逼,他可能也不會像他父皇那樣,當一個皇帝,因爲皇帝朕的很不自由,你做每一樣東西,都有好多人在看着你,你做的好了,別人或許會稱頌一二,可若是你做的不好呢,言官就會一直的上諫,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實在不行,直接磕死在大殿門口讓你答應,你若不答應,逼死了言官,到時候就是罪大惡極,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你是個怎麼不好的皇帝。
這種種,也許只有登上了帝位才知道有那麼多艱難的事情,簡直能讓人痛不欲生。
蘇逸琰有時候很好奇,他的那些弟兄爲何那麼喜歡這個皇位?要至高無上的權利嗎?然後呢?不過是被許多看管着,而你如果不好好聽着那些忠言逆耳的話,到時候,江山亡,百姓心散,一個國家,也會隨之滅亡,那麼所謂的權利,也就沒有了。
“父皇……”蘇逸琰上前,輕喚了一句。
他身上還穿着早上上朝所穿的明黃色五爪金龍的朝服,一身的威儀,可是那眼睛,卻沒了帝王該有的冷峻沒有感情,那張臉,給人的感覺還是那麼的只能文弱,此刻就只是眼前的人的兒子,沒有什麼帝王,沒有臣子,只有父子。
也許是聞見了蘇逸琰的聲音,太上皇蘇策突然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沒有神采沒有焦點的看着蘇逸琰。
“呃……”他從喉嚨裡艱難的溢出一個字,像是想說話,可卻沒有說話。
太上皇的眼睛在蘇逸琰身上停了兩秒,最後停在了皇帝蘇逸琰身後的沈衍身上。
在那一瞬間,太上皇的眼睛倏然一亮,他突然焦急的喊道:“鳳兒……鳳兒……”
在對上太上皇的那雙眼睛的時候,沈衍莫名的心一抖,像被什麼銳利的眸子盯的全身難受。
而太上皇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朝着沈衍快步走來,那急切的樣子,讓一旁的李貴全連忙喊聲,“太上皇,小心。”
皇帝蘇逸琰這時候也大聲的叫道:“父皇……”
可太上皇根本就沒有聽這些人的話,他的眼睛裡,只有眼前的沈衍的那張臉。
不,應該是看着沈衍,卻模糊化成了他心中想要的人的那張臉。
“鳳兒……鳳兒……”
太上皇嘴裡急切的喊着,可走到了沈衍跟前,卻突然頓住,不再喊人,只用一雙渾濁的眼睛定睛的看着沈衍。
“鳳兒……我的鳳兒……”過了一會,太上皇突然哭着,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拼命的掉落下來。
“太上皇……”李貴全心裡是一萬個的擔心,連忙上前攙扶住太上皇,輕聲勸慰道:“太上皇,他不是鳳妃娘娘,他是沈將軍,不,是沈丞相,沈衍,沈丞相。”
李貴全剛開始還喊錯,因爲他叫沈衍將軍都叫習慣了,一時之間換成了丞相,倒覺得很是拗口。
其實這太上皇不喊鳳兒還好,這一喊,李貴全越看眼前的沈衍,越覺得沈衍身上有幾分當年鳳妃娘娘的影子,那眼眸,那神情,鳳妃娘娘要是一臉疑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真的太像了,若把沈丞相當作女人那樣看待,可以說和當年的鳳妃娘娘有六七分相似啊!
李貴全想到這裡,心下一凜,心說,這世界上和鳳妃娘娘最像的人莫過於眼前的沈衍沈丞相了,以前太上皇還經常尋找與鳳妃娘娘相似的人,可找來找去,這身形差不多的人多了去了,這面容相似的人也不少,可是這神情都像的人,卻沒有一個。
可如今,居然就在眼前看到了一個和鳳妃娘娘神情一樣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這未免太神奇了。
如果不是當年那孩子生下來就死了,以沈衍丞相這年紀,還有這樣貌,李貴全都怕眼前這孩子就是鳳妃娘娘當年遺留下來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