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琴聲破陣
隨着白少紫的聲音落下來,唐唐的手也顫抖了一下,終是沒有去推開那蓋子。
爲了白少紫活下來……
白墨紫也狠狠按上了櫃子的一端,始終沒有說話。
他在等月葬花的簫聲,等他來控制唐唐的身體平衡。
而白少紫很有默契的按上了櫃子的另一端,和白墨紫對視一眼,兩人都點了點頭,眼底是一片深沉如水。
那痛,是深深的,有一種下蕭瑟的沉重感覺。
月葬花雲色長衫靜靜立在門邊,手中執簫,緩緩放在脣邊,然後眼睛微閉。
必須得拼一下,不過,他知道只要有一點差錯,唐唐的命都會消失。
簫聲起,唐唐感覺身體一僵,以手撐上心口,櫃子一陣旋轉,不過,唐唐的身體卻憑空而起,正好立在所有的箭尖無法刺到的空間。
雖然心口翻江倒海的血氣翻滾,卻是那些箭尖已經無法刺到她的肌膚。
餘下的痛仍上讓她顫抖不已。
這一次,裴文蘭的確太狠了,即使她不自殺,白少紫也不會放過她吧。
這樣的唐唐,已經讓白少紫和白墨紫發狂了。
本就殺人不眨眼,此時若不是沒有屠殺的對像,他們一定狂性大發的殺人了。
夜景也死了。
他們有的只是痛苦。
深深的痛苦。
長方形的櫃子緩緩旋轉,白墨紫和白少紫以內力掌握着平衡。
讓櫃子在空中猛的倒轉,然後直直立在地面上。
白少紫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一陣蒼白,脣色也瞬間青紫,隨着櫃子落下來,一手扶了心口,猛的後退了幾步。
“皇兄……”白墨紫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卻擡手去扶了白少紫,雙手抵上他的後心,將自己的內力緩緩渡給他。
月葬花的簫聲殺傷力十分大,這樣,他也已經極力控制了。
搖了搖頭,白少紫的眉頭狠狠皺着,眼底的冷色越來越濃,這幾日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了,他一直都在調查在禁地時,夜景給自己的飯食裡放了軟骨散外還有什麼。
近日來,他總覺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卻是爲了不讓唐唐知道,而不敢讓西門飄雪給自己號脈。
現在只能等回宮,讓太醫診脈了。
“我沒事。”隨着白墨紫渡過來的內力,白少紫的臉色漸漸緩和了許多,也有幾分血色,脣上的青色漸緩。
和昨日一樣。
唐唐直直立在櫃子中央,不敢亂動,心口生生的疼着,嘴角的血還在滴落。
她沒有內力,雖然這陣簫聲已經極短,極輕,月葬花也控制得極好,她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好在不危及生命。
只是此時這樣站立其中,很是難過。
“勺子,你怎麼了……”不過,唐唐的聽到白墨紫的喊聲有些顫抖,有些痛苦,所以,也急了,她是爲了白少紫,才承受這麼多。
卻不想白少紫爲自己承受太多。
如果不是她唐唐,白少紫不會經歷這麼多的磨難,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曲折。
“唐唐,我沒事,你不要動,小三很快就會回來了。”白少紫緩緩恢復了臉色,這種毒來的快,去的快,只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聽着白少紫如常的聲音,唐唐才放下心來,努力忍着心口的痛,直直立在那裡。
她們現在只能等西門飄雪了。
也希望他能快些回來。
收了黑玉簫,月葬花靜靜守在唐唐身邊。
剛纔白少紫臉色的變化他也看得一清二楚,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如果是因爲受了內傷,不會好的這樣快,更不會脣色鐵青。
輕輕蹙眉,月葬花想說什麼,又忍了下去,此時不能再有任何麻煩,也不能讓唐唐分心,所以有什麼事情,等到唐唐徹底安全了再說吧。
雲別城外。
西門飄雪手中緊緊握着扇子,美豔的五官上閃過一抹憂鬱。
對面冷青青正在和夜城說着什麼。
冷青青不似初見時的天真活潑,更多的是憂鬱,還是大紅色的長裙,大大的眼睛裡帶着幾分暗淡,始終不看西門飄雪。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爲唐唐有難,他這一輩子都不會來到這裡吧。
這樣的冷青青讓西門飄雪有些心酸。
還記得那些在一起的日子。
更記得那日山間……
輕輕搖了搖頭,西門飄雪也知道,只要自己開口,任何事情她都會答應。
卻是心底的負擔越來越深,越來越自責。
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夜城在冷青青耳邊囑咐着什麼,說得很輕很柔,偶爾還會擡手揉了揉她的長髮。
西門飄雪從側面看過去,才發現冷青青的髮飾不再是雲別城特有的帽飾,而是與唐唐十分相似的散了發,額頭是一支流蘇。
映着潔白的額頭。
他爲了唐唐,可以不顧一切,而冷青青卻爲他西門飄雪,不顧一切。
此時的西門飄雪彷彿明白了唐唐的感受。
也更明白冷青青的感受。
微風拂面而過,西門飄雪收了扇子入懷,這把扇子他曾經送給了冷青青,她卻沒有收下。
而她的玉佩自己卻收了。
只是玉佩,他並沒有戴在身上,而是交給了唐唐。
此時,心底亂做一團,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表哥,路上小心。”冷青青輕輕喚了一聲。
嘴角有一抹笑意,很美。
西門飄雪有一瞬間沉溺在那份笑容裡。
他不知道要如何與她道別,就那樣愣愣看着。
“小三……你也小心,替我問候唐唐姑娘……”已經轉身離開,冷青青卻喊了一聲。
猛的回頭,西門飄雪水紅色的長衫飄蕩,面色瑩潤,有那麼一瞬間,嘴角帶了一抹笑,卻看到冷青青已經轉身進城。
只有單薄的背影。
“西門少主,走吧。”夜城也深深看了冷青青一眼,眼底柔情似水,還有幾分滿足。
點了點頭,西門飄雪收回視線,兩人一人一騎,直奔墨城方向。
時間一點點過去。
所有人都不言語,只是靜靜立在那裡。
白卓紫的離開,唐唐並不知道,她或許也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心情吧。
這些日子以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已經讓她的心越來越亂了。
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對白少紫,不知如何面對西門飄雪。
西門飄雪大紅的身影在沙漠中格外的刺目。
看到這一點紅色,白少紫和白墨紫的眼中波光灩瀲,褶褶生輝……
緊緊握着黑玉簫的月葬花鬆了鬆手,緊抿的脣也鬆了鬆,也直直看着遠遠而來的兩個人影,都是紅色長衫,風度翩翩。
“唐唐,再堅持一會兒。”白少紫一手扶在櫃子上,一邊輕聲說着。
“小三回來了是嗎?青青姑娘……可有一起?”她多麼希望,西門飄雪能夠幸福。
“沒有……”白墨紫回答了一句:“只有夜城。”
他倒是不關心什麼青青姑娘,只要夜城來了就好。
“夜城……”唐唐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到底是誰?怎麼會在雲別城?
她突然就想知道了。
心口還是痛。
西門飄雪翻身下馬,極速的衝進帳篷裡,此時他只在意唐唐的生死了,至於冷青青,只能拋在腦後了。
一路上他已經問明瞭一切,知道了夜城便是當年夜家的門主。
被人設計陷害而流落他鄉。
不過,至今他也不知是什麼人害的自己。
更是對夜家的人直接無視。
也就是那一次與夜景狹路相逢,只當不識。
他其實恨夜家人,不過,偏偏自己也姓葉,當年,這些年,他都是爲着一個女子在努力的活着,努力好好的活着。
當年夜家爲了不讓他再碰琴,廢了他的雙手手筋,是一位絕世高人替他接了斷裂筋脈,並收留他在山中。
三年一去,高人卻說要雲遊四海。
他便按着記憶尋去了雲別城。
去找支撐他這一生的女子。
在知道雲別城也慘遭鉅變後,憑着一己之力,力挽狂瀾,讓已經一無所有的雲別城再現往日輝煌,而且更強大了幾分。
這些日子,他有意和冷青青提到婚嫁之事,只是冷青青卻從未點頭,也從未搖頭。
他對她的關心,她並不會拒絕,但是並不是十分接受。
而且自冷青青回到雲別城到現在,很少會真心誠意的笑一下。
這一切,夜城看得真切。
他一直都不懂是爲什麼,本以爲是因爲她父親過世的緣故,便也沒有多問。
可是昨日西門飄雪的到來,卻讓他明白了幾分。
一路上,他倒是沒有對西門飄雪很是熱情,並沒有因此而嫉恨,他只是希望冷青青幸福,並不一定要擁有她。
他只是喜歡她,願意爲她做一切。
也願意爲她而活着。
衝進來的西門飄雪看着立在地面上的櫃子,還有臉色蕭清的三個人,更有地上的點點血跡,眼底也越來越紅。
直撲到櫃子的縫隙處,深深望進去:“唐唐,唐唐你怎麼樣了?怎麼會這樣?”看着那些突出來的箭尖,西門飄雪的心都提了起來。
只感覺全身都冰冰冷冷的。
只有怕意。
“小三……你回來了。”唐唐看着西門飄雪臉上的痛楚,心更痛了,要如何,才能讓他忘記自己……
“唐唐,很快就可以自由了,你放心,夜大哥一定會救你的。”西門飄雪用力點頭,看着那些箭尖,卻無能爲力。
白少紫也在一旁看着西門飄雪,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或許,該給所有人都留一條後路了。
給自己,也給唐唐。
夜城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焦急。
而當他看到那個夜家的千手觀音時,眼底跳躍的是無盡的光芒,三年了,再次見到夜家的事物,心底還是有些激動的。
眼睛只是盯着看着。
“夜公子。”白少紫上前一步,緩緩的喚了一聲,只是隨意的一聲,卻也是王者之氣盡現。
他身上散發的氣息,讓人忍不住臣服。
“皇上。”夜城回過神來。
“煩衣先救人吧。”白少紫等不急了。
雖然看着夜城走進來,心似乎平緩了一些,只是唐唐不平安的出來,他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的。
在等待西門飄雪和夜城回來的這段時間裡,白少紫覺得,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看着那一點點在延伸的箭尖,看看櫃子底下緩緩滴出的血滴,看着唐唐痛苦卻咬牙忍耐的蒼白的小臉。
他的心只有無盡的疼痛。
“好。”夜城也不多說什麼,他不是懼怕白少紫,而是因爲臨出來時,冷青青說過,一定要救出唐唐姑娘。
爲了冷青青,他纔來的。
一邊說一邊抽出腰間的古琴,不大,很小巧,也很精緻。
“各位,請出去。”夜城將琴放在桌子上,擡眼掃了衆人一眼。
“夜公子,拜託了。”西門飄雪抱了抱拳,少有的一本正經。
白少紫猶豫了一下,連同白墨紫都沒有動。
月葬花轉了轉的手中的黑玉簫:“皇上,王爺,我們在這裡什麼也幫不上的。”
夜家最精湛的琴技應該是眼前的男子了吧。
那架琴,月葬花識得,與他的黑玉簫,和唐家的碧玉笛,並稱天下絕殺之刃。
是殺人武器排行榜上的翹楚。
而當初夜景的琴要遜色一些。
“唐唐,我等你。”白少紫立在門邊輕輕說了一句,像是在承諾什麼,又像是在賭命。
隨着琴聲幽揚響在沙漠上方,幾個人的心情卻爲之一震。
原來,這根本不是殺音。
而是極美的樂曲,悠揚動聽,讓人忍不住陷入其中。
根本沒有半點殺氣。
站在外面,什麼也看不到,即使如此溫柔的音樂,仍然讓所有人都將心狠狠的提着。
夜城的琴聲起,隨着櫃子的門大開,所有的箭都極速的從櫃子上飛出來,直對上唐唐,說實話唐唐早就堅持不住了。
站的兩腿發軟,此時什麼也顧不上,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被一陣虛無的樂聲託至半空中。
耳邊是無數箭羽與音刃相交的聲音,然後是箭羽落地的聲音……
甚至都已經聽不到琴聲。
卻是數萬支箭羽沒有一支落在唐唐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唐唐感覺身體一輕,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