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鏡中憔悴不堪的自己,唐曲飛決定不再去想阿狼的事。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可唐曲飛的膽顫心驚並沒有絲毫的減緩。阿狼到底死了嗎?這個問題一直糾結着唐曲飛,成天鬱悶着,唐曲飛一直沒有體會到新生的快樂,即使搬了新家,他還是無時不刻地被自己的內心的疑惑與不安困擾着。
“飛飛,我去上班了!”
望着果兒興沖沖充滿朝氣地揮手出了門,唐曲飛甚至有些嫉妒。果兒是真的走向新生了,從言行到內心都是如此。
唐曲飛決定今天就去把頭髮給剪,因爲他有一種感覺:三七分的髮型不去,他不會得到安寧。
走出合美小區出來,唐曲飛感到了一分寒意,將衣領高高地立了起來,他用眼睛搜尋着最近的美髮廳。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離合美小區最近的美髮廳居然就是‘太子道。’‘太子道’就在馬路對面,唐曲飛想走過馬路,又有些不敢提起腳步。想走開去,心裡又有些好奇:上次就是在那裡遇上阿狼的,今天如果進去還會遇上他嗎?
此時的唐曲飛已經知道自己對阿狼再也沒有愛情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地好奇:他真的不在了嗎?如果尚在人世,他還會惦記着我嗎?他和我之間還有緣分嗎?進了太子道,我還會在那裡遇上唐曲飛嗎?
唐曲飛還是進了‘太子道’,他小心地豎起耳朵睜大眼睛,試圖發現阿狼是否潛伏在裡面。相信大家都有過這樣的感覺,在黑暗中有着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又有一絲忍不住地好奇,試圖發現黑暗中是否真有讓人恐懼的東西。
沒見到阿狼的身影也沒聽到阿狼的聲音,唐曲飛有幾分失望。挑了一張靠窗的椅子坐下,洗頭小妹讓他挑洗髮水。
“飄柔吧!”話一出口,唐曲飛忽然想到那時阿狼喜歡的洗髮水的牌子,有些想換掉又有些不捨。正遲疑中,洗頭小妹已經將洗髮水倒在了自己的頭上。
“大哥,這個力道還可以吧?”洗頭小妹邊用力地給唐曲飛抓洗着頭髮,邊在身後耐心地問着唐曲飛。
望着洗頭小妹嫺熟的洗髮動作,唐曲飛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振作起來,連個洗頭小姑娘對工作都這麼有激情,自己怎麼說也是個七尺男兒,怎麼能成天呆在家裡虛度時光呢?他決定理好頭髮之後就去找工作。
“嗯,小妹的力道剛剛好,你一定洗頭很長時間了吧?”
“嘿嘿…”小妹是個本地姑娘,一副黝黑的面孔看起來沒怎麼讀過書,“我洗頭已經四年了,大家都說我的技術好,客人都喜歡找我洗頭。”
“哦,看來你是洗頭明星呢,今天我還真幸運,一來就遇上你了。”
“呃,現在時上班時間,客人少,要是晚上或週末,你真要找我洗頭還得排隊呢!”
“小妹一直都在這裡給人洗頭吧?你的手藝這麼好,怎麼不自己開一家髮廊?”
“我一直有這個打算。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沒讀過什麼書就出來打工的農村姑娘,只有趁着年輕好好打工掙點錢,以後年紀大了就找不到工作了。我們村和我一塊出來的女孩子有六個,其他五人都去當了服務員,雖然她們的工作要比我輕鬆,但是當服務員是有年齡限制的,我還是想在這裡洗頭,洗頭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一門手藝,練好了,以後有錢可以開店自己掙錢!哈哈,大哥不好意思,我一下子給你嘮叨了這麼多!”
“呵呵,沒事,我愛聽你說話,想不到你年紀不大,倒是挺有自己的想法。”
“大哥說笑了,我就是一個打工妹,也就是想想罷了,還不知道能不不能做到。”
洗頭小妹邊說邊幹活,很快就洗好頭了,於是便讓唐曲飛跟他進去沖水。進了洗頭間,唐曲飛看見有個小妹正在幫一個平躺的客人洗着頭。光線有些暗,如果放在平時,唐曲飛或許不會仔細地朝那張牀張望,可是那洗頭的小妹居然生得很美貌,唐曲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看不打緊,這一看,把唐曲飛嚇得半死。躺在牀上給小妹洗頭的那個男人居然就是阿狼,或許是因爲累了又或許是因爲臥式洗頭的緣故,阿狼居然睡着了,還發出微弱而均勻的鼾聲。
唐曲飛最直接的反應就拔腳想跑,可一擡腳,他又猶豫了,自己總不能一輩子都這麼逃避着。看阿狼這模樣,應該是人不是鬼,他至今還停留在X市,或許就是因爲自己的緣故,或許找不到自己他是不會甘心的。好在他睡着了,既然如此,就讓上帝來決定吧。如果自己在阿狼醒了之前離開了,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自己和果兒繼續過着得來不易的新生活。如果阿狼在自己離開之前醒來,那麼就好好地把事情解決。
打定主意後,唐曲飛覺得自己安心多了。在洗頭小妹的指引下,唐曲飛躺在了距離阿狼不過兩三米的沖水椅上讓小妹給自己沖洗着頭髮。
醒來,不醒來;醒來,不醒來。唐曲飛不停地在心裡暗念了,有一種想去面對而又不敢面對的矛盾。
儘管唐曲飛一直處於焦慮之中,可洗頭小妹還是在阿狼醒來之前幫唐曲飛洗好了頭,出到外面大廳,小妹用毛巾把唐曲飛頭上的水珠粗略地擦了擦,問到:“大哥要找哪位師傅做頭髮?”
“呃,”唐曲飛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改天再來吧,我想起有些事要做。”
出了‘太子道’美髮廳,唐曲飛一陣狂奔直到自己租住的樓房下才停住腳步。好險呀,兩次去‘太子道’美髮廳都遇見阿狼。原來阿狼真的沒死,還好,至少自己沒殺人。今天運氣不錯,居然又從阿狼眼皮底下逃脫了。
唐曲飛準備上樓進家好好歇口氣,才走兩步,就看到一輛汽車的車頭鏡裡自己的形象。面目醜陋的一個三七分頭的年輕男子。他猛然想起今天去‘太子道’就是爲了剪去這令人討厭的髮型。對他而言,這可惡的髮型似乎代表着自己見不得人的過去。
哎,自己今天真不應該又一次逃跑,應該留在那裡讓理髮師好好地給自己設計一個適合自己的髮型之後面對面地和阿狼認認真真地談一次,向他說明自己情感和情緒上的變化,並懇切地請他原來自己狠心將他推進南渡江裡。
對,這有這樣,自己纔有可能走出昨天的陰霾,從容地和果兒一塊走向明天。一定要和阿狼說清楚,不能再這樣懦弱地逃避下去了。唐曲飛決定立刻回‘太子道’找阿狼,自己才離開沒幾分鐘,阿狼應該還在那裡。
唐曲飛再一次大步狂奔,回到了‘太子道’美髮廳。
“大哥你回來了?是來理頭髮嗎?”剛纔幫阿狼洗頭那個小妹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剛纔不是有一個男人在臥式洗頭嗎?”唐曲飛邊喘着粗氣邊大聲問到。
“那個人呀,他剛出去。怎麼,你認識他?”洗頭小妹奇怪地問到:“你剛纔怎麼不和他說話,現在倒是回來找他了?”
“呃,你注意他往哪個方向離開了嗎?”唐曲飛沒有理會小妹的問題,焦急地詢問着阿狼的去向。
“是阿雲幫他洗頭並送他出去的,要不我問問她去。”洗頭小妹說完進去問了問她的同事,出來對唐曲飛說到:“他往左手邊走了。”
“謝謝!”阿狼拉開玻璃門就朝左手邊追去,跑了幾分鐘,唐曲飛連阿狼的影子都沒見到。
可能坐車走了吧,唐曲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拖着腳步往回走,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平時很少鍛鍊的唐曲飛瘦弱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正低着頭沮喪地走着,唐曲飛聽見旁邊有一位中年女人在叫着自己的兒子:“快點,再不趕緊就趕不上公共汽車了。”
“知道了,老媽你就別催了!”一個小胖子邊剝着冰淇淋的包裝袋邊嘟囔地加快腳步。
唐曲飛回頭一看,一輛黃綠相間的公共汽車正緩緩地開進車站。中年婦女一見車子進了站,便不管不顧地拽着兒子的手就往人羣裡擠。
唐曲飛第一次發現擠公車也是一件很有技巧的事情,只見幾個人才從後面上來,就有十幾個人拼命地往前門擠進公車。
“後面的投了幣就往後門上,前門上不了了。”司機在座位上煩躁地扯着聲音喊着。
終於,所有的乘客都塞進了汽車,司機滿意地關上了車門。就在車後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唐曲飛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阿狼的。天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唐曲飛大叫一聲:“阿狼!阿狼趕緊下車!”
顯然,阿狼沒有聽見,他的視線平視着路邊的廣告牌。司機也沒有聽到,他正有些得意地發動着這輛黃綠相間,有些破舊的車牌尾號爲9174的70路公共汽車朝下一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