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一學期幾乎都沒上課,但是期末考試的時候我還是去了,考完了嘆口氣,這輩子,我估計也只有考試在行。
已經是盛夏的光景,陽光灼熱的直射下來,我走在校園的小道上,想起去年這個時候正在院子裡陪着三井練習籃球,預備參加全國聯賽,轉眼,一年就這麼過去了,我們的世界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慢慢的走着,獨自咀嚼着悲傷。
“仁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過頭去,三井站在不遠處,一段時間不見,我幾乎快認不出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萎靡了,他看着我,眼圈已然紅了。我急忙側過臉,不敢直視他,只怕再看兩眼,我也忍不住會流出眼淚。
他怯怯的走過來,想要伸手拉我卻又不敢,我的心痛極了,我們之間,最終成了這樣的陌生。
“仁美。”他叫着我的名字,聲音已開始發顫:“我在學校等了你好久,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我想轉身逃開,卻始終無法挪動腳步。
“我們可以談一談嗎?就在這裡就好。”我的三井,曾經那麼驕傲的三井,居然這麼低聲下氣的請求。我自責的點點頭。
來到樹蔭下,兩個人相對,半晌無言,我看着他,幾欲伸手撫上他的臉說句安慰的話,卻最終忍住。
“你真的要和健一結婚嗎?”
我低下頭,不說話,表示默認。
“我們之間,還有沒有辦法可以挽回。”三井紅着眼,已有淚光在閃爍:“你告訴我,我做什麼才能讓你回心轉意,我都會去做的。
他聲音顫抖,仰起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似乎在阻止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再也忍不住,轉身背過他擦去眼淚。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挽回還有什麼意義。自從離開川崎,在東京發生的事情,我就已經不想回頭,這件事讓我,很難堪,讓我從前付出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你懂嗎?”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那不是你的錯,在我心裡,你從來都沒有變過,求求你,仁美,別結婚,你會後悔的。”三井幾度哽咽,上前拉住我的手。
滴滴滴,我轉頭,發現健一坐在車裡冷冷的看着路邊的我們,我急忙將手從三井手中縮回,說了聲對不起,便向健一的車走去。
“仁美,沒有你,我怎麼活。”悲傷的聲音幾乎將我擊潰。
“還有一個多月,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嗎?”健一的語氣淡淡的,彷彿剛纔什麼也沒發生。
“嗯,差不多了,衣服下個星期會送過來。對了,我寫了信給你在鳥羽的母親,請她來參加婚禮。
“不會來的。別操這份心了。”
衛生間裡,我換下被血弄髒了的內褲,想起了那日在三井的住所,心裡莫名有些失望,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緣分。
還有一個月,婚禮後,我就是健一的妻子,佐藤家的人。於是我搬回了世田谷家中,和家人一起度過最後一段做女孩做女兒的日子。事情都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進行着,請帖,婚服,酒宴,一切都被喜洋洋的氛圍籠罩住,每個人都很高興,看起來。不斷有客人上門拜訪,禮物已經將房間堆滿,即使並不贊同這門婚事的父親,也被婚禮的氣氛影響的高興起來。
健一越發忙了,只偶爾過來吃了幾頓晚飯,父親意味深長的對他說結婚後,要對家庭負起責任,不要過於忙於事業,都還年輕,日子長久的很。健一聞言卻只是笑笑。
里美和真澄作爲伴娘,提前兩天來到我家住下,幫我準備一些繁瑣的事情,我們整夜不睡,促膝長談,在川崎的美好時光又回來了。
我和里美坐在花園的泳池邊看着真澄在水裡撲騰,唯恐她用那狗刨般的姿勢沉了下去。
“對了,我和木暮聯繫過了,他和赤木會提前一天過來,可能還會有籃球隊的幾個人,宮城,櫻木他們幾個。”
“呵呵,好啊,幫我給他們都安排好吧,櫻木一直想要來東京玩的。”
“三井……可能不會來的。”
我閉上眼,忍住胸口突然的絞痛。
背後傳來說話聲,健一和梨乃走了出來,衝我們打了個招呼拿了點東西又進去了。
里美衝我擠眼,捂着嘴笑:“不過,仁美,健一真的超帥哦,當初還一直想要你介紹給我呢,哈哈。你可真幸福呀。”
“不管怎麼說,一切都定下來了,就把過去的事情放下吧,好好的生活。時間久了,都會好起來的。”里美微笑着說:“活着就有希望啊。松本,那個傻瓜。”我拍拍她的肩膀,原來里美一直沒有忘記松本。
八月十二日,婚禮當天,天還沒亮,整個屋子卻已經沸騰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忙碌了。
一層又一層的婚服裹上來,十二層全部穿好以後我幾乎透不過氣。戴上帽子,罩上白紗,看着鏡子裡的臉被塗的白白的,嘴脣被一筆一筆畫上鮮豔的紅色,眼淚不由自主的開始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里美急忙拿着紙巾小心的給我擦掉眼淚,低聲說道:“別這樣,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很替你開心。向前看吧,會好起來的。”
我努力的眨眼,想要讓眼淚倒回去,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大家急了,梨乃走上前,嚴肅的說:“姐姐,我手上這兩個,你現在想清楚,還有機會,但是你選好了就不要再哭了。”
梨乃攤開的雙手上,分別有一枚鑽戒,一枚是健一的,另一枚是三井的。
我捂住嘴,緊緊的閉上眼,心裡痛的快要死過去。真澄拿過一杯水,輕拍着我的背:“唉,誰也不能替你走你的路,既然已經選擇了,就堅強一點吧。”
梨乃生氣又難過的說:“姐姐,如果你不能現在走出去對大家說,這個婚不結了,那你現在就好好的,把眼淚擦乾淨,補好妝,笑着走出這個房間的門。所有人,都在等着。哥哥,在等着你。”
有人敲了敲房門,是有紗:“仁美,都準備好了嗎,已經差不多到時見了,要給父親敬茶了。”
屋內開始手忙腳亂的幫我收拾,補妝,我調整了心情,走了出去。門外的親眷朋友圍上來歡呼,氣氛逐漸開始熱烈。
上午,一行人往明治神宮出發,健一和社團所有人均已等候多時,八月的日頭很毒,我穿着厚厚的婚服幾乎要暈倒,里美則一直緊緊的扶着我。
健一在前,我在後,在帶領下走向大殿,已經就位的賓客全部起身,黑壓壓的一片,讓我心發慌。
真澄小聲衝里美說看到木暮他們了,我條件反射的擡頭望去,那幾個人高馬大的籃球隊員很是顯眼的立在最後面一排,站在他們中間的,那是,三井。木暮和宮城緊緊的扶着三井,我急忙低下頭,不敢對視三井已經通紅的雙眼,我形容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只讓我心驚膽顫。
從發現三井以後,我的心就開始發慌,不知所措,我毫無思想準備他居然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在他的注視下,我要和健一一步一步完成新人的儀式,這就像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割着我,我開始眩暈,司儀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見,任由身邊的人扶着我,擺佈我。
向父母敬禮,敬酒,起身的時候我一陣眩暈,健一急忙扶住眼看要倒在地上的我,伴娘趕緊拿着水和扇子圍過來,賓客**起來,一些站起身朝臺上張望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沒事,只是太熱了,悶的。”我拉拉領口,虛弱的說道:“繼續吧。”
健一點點頭,衝司儀示意。
我搖搖晃晃的站好,不小心踩到裙子邊,摔倒在地上,此時一聲槍響,我只感覺到一陣風擦着我的耳朵過去,賓客全都尖叫着開始四散逃跑,場面十分混亂,健一拉起我就往大殿的後廳跑去,又幾聲槍響,我聽到有人大喊社長,社長,我回頭看去,父親倒在大殿中央的地上,有紗緊緊的抱着嚇得的大哭秀吉在一邊呆住了。
我用力掙開健一的手,拉起裙子往回跑去,健一試圖拉住我,跟在我的後面大喊着仁美,危險,不要過去。我衝到大殿,推開手下,父親躺在地上,胸口在往外汩汩的流着鮮血,我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撲上去,哭喊着叫父親,父親睜開眼,手艱難的向我伸來,想要說什麼,我顫抖着握住他的手,湊近他,此時,父親的手卻從我手中滑落,我心臟猛的一縮,呼吸幾乎停止,睜大雙眼擡頭向父親看去,他已閉上了雙眼。
大堆的警車伴隨着尖厲的呼嘯全部開了進來,手持槍的警察們紛紛包圍了大殿,朝我們喊話。槍聲早已停止,混亂中不少人受了輕傷,梨乃驚魂未定,跌跌撞撞的走上大殿,看着我面前躺在地上父親,跪了下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遍了整個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