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當了母親才能明白理解其中的辛酸,對於母親的怨恨,我消失得煙消雲散,就算她後面沒有保護我,總是爲了家庭的緣故一而再,再而三委屈我,但當初她生下我時,她的心情應該和我一樣的,於是我給母親打了電話。
她接着我的電話很意外,欣喜地問我“妹妹,你過得還好嗎?”
自從她們在出租房鬧騰了一番,我就和家裡人斷絕了關係,斷絕了往來,母親根本就不知道我懷孕了,我聲音有點梗咽地說“我沒事,謝謝了!”
媽很焦急地問我“謝什麼?妹妹,你是不是遇着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就是想你了,就給你打下電話。”我說這些很彆扭,因爲我們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說起那些親密的話,我們都會很不適應。
“妹妹,你真的沒有什麼事嗎?你去那裡了?我們給你打電話都打不通,我去出租房找你,人家都說你已經退房了,你在那裡了?”
無論我們有過多少爭吵,終究是骨肉相連,我們是母女,我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媽,你要當外婆了,我生個女兒!”
說完話,我掛掉了電話,蹲在了牆壁的角落哭了起來。在我自己一個人忍受着懷孕帶來的各種問題,多想母親陪在自己的身邊,以過來人的身份對我說什麼是可以的,什麼是不可以的,可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錯過了。
在我正陷入個人情緒之中時,有個聲音傳入了耳朵“請問你是陸雙雙小姐嗎?”
我擡起了頭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個穿着黑色西裝五十多歲的男人,對於男人算不上陌生,我在杭州的祖宅時,就見過他好幾次,他好想是李父的律師。我伸手抹掉眼淚不解的問“我是,有什麼事嗎?”
律師推了下眼睛,不知是近視眼睛還是老花鏡,他畢恭畢敬地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李董想要見你,他的情況很不好,醫院已經下了危機通知了,你方便去見一下他嗎?”
李父想要見我?坦白說,我對李父的影響不是很好,太老奸巨猾了,可他是李熠的父親,就算他算計了我,也算計了李熠,但不能否認他都是爲了李熠好,有幾個父親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爲了一個女人,變得一無所有,更何況李父這種好強的人呢?他還是寶兒的爺爺呢?
我隨着律師進了重危病房,偌大的病房擠滿了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不休,看上去那裡像是來送別老人家,分明是來爭奪遺產的。我剛入病房,很多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我,好似我就是來搶奪家產中的一員,一把把刀扔了過來。
頓時間,我就渾身不自在了,人的習慣真的很可怕,習慣了在一大堆人羣尋找李熠,他就站在了牀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睛更加大了,裡面蘊含着歲月給予的滄桑和陰鬱,他下巴變得更加尖削了,周圍還冒出了淡青澀的鬍渣,驗證了馬喬豔的那句話,他更加有男人味了。
在我注視着他時,他好似是感應到了就回過頭,我們就隔着兩米左右的距離對視,他的眼裡滿是驚愕,然後是狐疑,最後是漠然,他移開了眼,目光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父親。
另一邊阿楠也見着了我,她走了過來冷着臉質問道“陸雙雙,你來這裡幹嘛?你不會也想來分家產吧!不過你現在就連小四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個舊愛,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我本來就不想來攙和其中,免得沾上一身的腥味,可又不想成爲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轉頭看了眼律師,律師是個人精,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他走到了我的面前不卑不亢地不會說“陸小姐是李董讓我帶來的!”
夏楠明顯不信律師的話,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拔高了音調“你聽錯了吧,我爸怎麼會找她?她就是個狐狸精,害我們家夠慘了,如今人家都伴着大款………”
當初那個如同玫瑰花般驕冷的女子去那裡了?如今的夏楠就像是一個怨婦,身上散發出黑色的氣息,幽怨而惡毒的詛咒着身邊所有的人,我暗自地嘆息了聲,李熠真是個禍水,凡是愛過他的女人,似乎就沒有一個好下場,可能有些男人就是專門來禍害女人的,男狐狸精。
我從夏楠的身邊走過,來到了牀邊,夏楠緊跟在其後,她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很尖利,豔紅色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膚,劃出了一個口子,有血珠子冒了出來,她拽着我強硬地喊着“你給我出去,你馬上給我出去!”
她的叫喊聲非常尖銳,而且她又是在我的耳邊,耳朵嗡嗡地作響,我甩開了夏楠的手,往旁邊挪了挪看向牀邊人,先前馬喬豔就和我說李父瘦了,老了,可我怎麼都無法相信一年的時間,李父就老得那麼快,頭髮全白了,臉上佈滿了皺紋,人好瘦,好瘦,彷彿就只是負着一層皮,看上去就是快七十歲的老頭子了,我看着都心驚,更別說天天看着自己父親衰老的李熠。
我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對牀上的人說道“李伯,我來了!”
他轉動了下頭看着我,那雙精明的眼睛還是很亮,亮得能看透所有人的心裡的醜陋之處,他艱難地牽動着脣角,含糊不清地說“你來了!”他轉過頭對李熠囑咐道“你,你姐,你姐,你姐夫,阿姨,弟弟,雙雙,夏楠都留下來,其他人都出去,”
夏楠忿忿不平地掃了我一眼,不過她是分得清什麼是重,什麼是輕,嘴裡小聲地吐出賤人兩個字,卻沒有再說什麼了。
很快,屋子裡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下了五個人圍在了病牀前,李父的目光巡視了所有人一圈終於把目光落在了李熠的身上,他艱難的動了下手,李熠趕緊把手遞過去,放入他父親的手裡,李父摸着李熠的手,又回頭看了眼李念。李念是很怨恨李父的,可在這種時刻,人都是放棄所有人的怨恨,只有愛,她緩緩地把手遞了過去,再是李熠的弟弟,四個人的手都搭在了一起。
李父欣慰地笑着說“轉眼間,你們都長大了,我知道你們都怨恨我,阿念,你恨我逼着你嫁給袁辰,你覺得我是爲了聯姻,爲了壯大李家的勢力,可你是我掌上明珠,我第一個孩子,從小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要什麼有什麼,我怎麼捨得你去吃苦,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你媽也捨不得啊!袁辰是辜負過你,傷過你,可我看得出他是愛你,若是他不愛你,就算他再富有,我也不讓他娶你的,我的女兒應該被人寵在手心的。”
李念聽着李父的話,就算最要強的性子,聽着臨危父親的話,眼淚也剋制不住流了下來,她想說話,卻咽喉梗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李父又看向了李熠,無奈地笑了“阿熠對於你的成長,我確實是很虧欠的,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其實我都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可你太像你的母親,認準了什麼,就不會回頭了,我唯一給你的就是公司,日後你好好打理公司,李家就靠你了。”
李父開始劇烈的咳嗽,好像要把整個肺都咳嗽出來,他還咳出不少血,血染紅了白色被子,阿姨慌亂的拿毛巾擦拭他嘴巴的血,李父握住了她的手搖搖頭,努力地吞嚥着口水,又轉頭對李熠囑咐道“還有好好對你的弟弟,雖然他不是你的親生弟弟,但在我的心裡,他也是我的一個兒子,他的爸爸替我擋了一刀,我的命還是他爸給的,還有你的阿姨。”
李父的話就像是重型炸彈扔了下來,不只是我,李熠和李念,還有他弟弟都露出驚愕的表情,這個隱瞞了將近二十多年的秘密,居然以這種方式揭露出來。
李父也不管其他人的表情,繼續唸叨“我這輩子是虧待了你的母親,但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從來都不曾改變過。她總是認爲我是貪圖她家裡的錢才入贅的,我是看上她的人,不是錢。我也賭氣,非要闖出一片天,她認定我有私生子女,我就承認有私生子女,我們就吵啊吵,她就走了。其實我來深圳之前,你外公就讓我去做了結紮手術。阿熠,你把我和你母親的骨灰葬在一起,那樣我就能找着你的母親了,哈哈,別人都說我們的性子太好強,不適合做夫妻。若是有下輩子,我還是要去找她,說好了兩個人白首偕老,她怎麼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