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殘人士可以減稅,甚至直接免稅,這個條文早就有了。但若是真正的爭取一個免稅的優惠,其實很麻煩也很難辦。要不然的話,隨便在企業裡安排幾個傷殘人士,就可以讓國家的稅務制度形同虛設了,而且象阮大壯這樣的傷殘程度,還遠沒有達到免稅的地步。
但法律終究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人情關係到了一定程度,僵硬死板的法律照樣可以“靈活運用”。
不管怎麼說,聶玉坤的企業都是江城的利稅大戶,和方方面面的機關單位都有錯綜複雜的關係,幫阮家小店爭取一個免稅的優惠,在別人看起來似乎很難辦,若是交到她的手中,應該會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吧。
聶玉坤主動幫忙,按理說應該是一件值得歡慶之事,可還不等阮大壯發表看法呢,苗苗就已經很委婉的拒絕了。
“聶總那麼忙,每天都有天大的事情要處理,怎麼好意思再用這種小事讓聶總勞神呢?我看還是算了吧。”
“又叫我聶總?”聶玉坤微笑着看着苗苗,就好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妹妹那種眼神:“叫嫂子呀。”
“聶……嫂子是做大事情的,就別爲我們家裡這點小事費心了。”苗苗低着頭,小聲說道:“當初肉餅店子開起來的時候,聶總……嫂子就幫了好大的忙,真不好再麻煩嫂子了。”
阮家肉餅店的店址就是聶玉坤找的,因爲她的關係,租金極是低廉,早把周遭的商戶羨慕的半死了。
“肉餅味道真心不錯,”很沒有風度的大吃着,嘴巴里塞的滿滿當當,一邊吃一邊說道:“苗苗妹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這人你也知道,若是尋常的關係,我才懶得理會。可咱這關係不是不尋常麼?你若真心把陸飛當你哥,就別拿我當外人。我是真的把大夥當自己家裡人了呢,自己家的事情還說的上什麼費神不費神的?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以後可不許和我這麼客套了哦。”
聶玉坤一直都是話裡話外反覆強調自己的身份,不是昔日的聶總而是苗苗的嫂子,這一點其實很重要。
苗苗啊,我對你可不錯,而且還是你嫂子,你可能打對你哥有什麼想法,或許聶玉坤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自從我把公司交給你哥以來,已經多半年了……”聶玉坤似乎真的沒有把苗苗一家當外人,連她最忌諱的話題最不願意提起的事情都毫不在意的在飯桌上談論起來:“我在裡邊的那些日子裡,也曾認認真真的反思過。你說人這一輩子都是爲了什麼?錢?”
聶玉坤有點自說自話的意思,似乎深有感觸的樣子:“錢多錢少也就那麼回事,看着你們一家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一起過日子,我羨慕的要死要活。多虧呀,多虧你哥是真心對我,不顧一切把我從裡邊撈出來。話說當時把一切都交給他的時候,我心裡還犯嘀咕呢,若是他佔了我的公司侵了我的家產,然後再和我辦離婚,我豈不是雞飛蛋打下場悽慘?”
當聶玉坤把一切都交
給李陸飛之時,李陸飛手中確確實實握着有聶玉坤親筆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只不過當時聶玉坤是不是真有這樣的想法,那就無從得知了。
她是個罪人,又陷在裡邊出不來,而且是她本人把所有的家產和財富轉移到李陸飛身上,若是李陸飛真的捲了她的家財然後一腳把她給踢開,聶玉坤又能有什麼辦法?
苗苗輕輕的哼了一聲,聲音雖低,語氣卻是十分果斷:“卷你的錢走人?我哥不是那種人!”
聶玉坤微笑着頻頻點頭:“苗苗妹妹說的太對了,對陸飛的瞭解比我都深吶。怪不得陸飛一直都念叨說苗苗最理解他呢,不虧是兄妹,果然相知甚深,哈哈……”
若說對李陸飛的瞭解,苗苗未必就真的比聶玉坤更深,要不是有絕對的把握,聶玉坤也不敢孤注一擲的把全部籌碼都押到李陸飛身上做出自保的驚天豪賭。對於李陸飛,苗苗更多的不是瞭解,而是信賴,一種近乎於狂熱的盲目信賴。
瞭解和信賴,看似相差無幾,其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聶玉坤一直都在不緊不慢的和苗苗交談,李陸飛卻很少言語,好像那些話題都和他無關一樣只是顧着吃飯。
端起飯碗喝光了蛋花湯,把碗一推,擦了擦手說道:“好了,飽了,我也要回去了。”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確實應該回家了。
李陸飛剛一起身,聶玉坤也跟着站起來:“那我們就先走了啊,明天我再來……”
“聶……嫂子,我知道你不是做這種粗活的人,明天你就不要再來幫忙了。”
當苗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聶玉坤很玩味的笑了笑,故意把說話的聲音壓的很低,卻又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得到她說出的內容:“我過倆做跑堂的小夥計,不光是爲了幫苗苗妹妹,也是爲了幫我自己。可能你還不知道吧?你哥正和鬧彆扭呢,而且鬧的很兇,都已經不怎麼搭理我了。我要是再不找機會和他多親近親近,多接觸接觸,萬一他一時衝動被哪個紅顏知己給搶走了,我豈不是乾瞪眼?豈不是辜負了苗苗妹妹的一番好意?”
當初把李陸飛讓給聶玉坤,纔有了現在的婚姻,至於是不是“一番好意”已經不必再提,但聶玉坤這麼說卻很罕見。
一直以來,夫妻二人都在外人面前保持很恩愛很和睦的樣子,哪怕已經到了同室而不同牀的尷尬境地,依舊不曾表現出一丁點已經分裂的樣子。
雖然一些關係比較密切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口子的關係已經很危險了,但這還是作爲當事人的聶玉坤第一次正式承認。
可聶玉坤承認這一點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悲傷、憤怒或者哀怨之類的負面情緒,而是說的很輕鬆,就好像這只不過是夫妻之間常見的小矛盾而已。
“這些天來,你這個陸飛哥哥都難得看我一眼,說話就更是稀罕事了。今天我們一起來店裡幫忙,卻說了不少,看來我們還是有共同語言的嘛。”聶玉坤做出一副半
認真半開玩笑的樣子:“以後啊,要想夫妻和睦,就得多來幫忙,多找點共同語言……”
說着說着,聶玉坤就轉頭對阮媽媽說道:“咱家陸飛呀,最聽您老人家的話了,啥時候您幫我勸勸他,免得他總是對我冷眉冷眼的,您老人家也盼着我們夫妻和睦,不是嗎?”
阮媽媽當然知道聶玉坤夫妻之間明裡暗裡的不合,可終究是長輩,哪怕再怎麼有想法,也不能說出來,甚至還得做出一副長輩該有的慈祥神態:“我當然盼着你們……你們和和美美的我看着也高興啊。”
“您別光看着高興啊,我們沒有什麼做的對於不對的,要多多指點多多教訓,把我們兩口子當大壯哥兩口子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阮大壯已經明白了,聶玉坤這是用人情和道義把阮家人釘死,讓他們不好意思從她手裡搶走什麼。
雖然聶玉坤和苗苗也曾經歷過幾場你死我活的爭奪,但是李陸飛終究不是她從苗苗手中搶走,而是苗苗主動讓給她的。而且聶玉坤對苗苗許諾的那些事情都已經做到了,甚至可以說是仁至義盡,還真的有點拉不下臉來讓苗苗從她手中硬奪李陸飛。
不過這終究是苗苗妹子的事情,若是苗苗一意要硬搶的話,聶玉坤根本就抵擋不住,因爲現在的形勢已經逆轉。
至強至剛的苗苗,具有碾壓的壓倒性優勢,婚姻關係馬上就要破裂的聶玉坤則是弱者,別說對抗苗苗,哪怕是自保也已經捉襟見肘了。
按照苗苗的說法,即便是坐視不動,陸飛哥哥和她的婚姻關係也保持不了幾天,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會導致婚姻的最終破裂。身而至於,根本就不需要發生什麼,只要等待時間的過去,離婚也是自然而然的必然結果。
苗苗的看法一點都沒有,因爲聶玉坤也是這麼認爲的。
夫妻關係已經脆弱到了只需要一個偶然就會徹底分崩離析的地步,她根本無力對抗苗苗,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極力支撐,儘可能的維持着搖搖欲墜的婚姻和家庭。
聶玉坤要的就是婚姻,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庭,至於愛情……連聶玉坤自己都承認達不到苗苗那樣的真情,還有什麼可談的?
可婚姻不光是愛情,還有很多更加沉重的東西,這一點,就不是苗苗能夠理解的了。
僅僅是憑藉來店子裡幫忙,這樣的拉攏和示好僅僅是表面功夫,根本就無法改變事情的本質。以爲說幾句好話,辦點小事情,再用道義和人情把苗苗一家釘在牆角,讓他們不好意思有所動作,純粹是癡人說夢,聶玉坤那個歷經大風大浪而不倒,就是因爲她從不做這麼天真幼稚的設想。
要想有所得,必然要有所舍,只有舍才能得,這是萬古不亙的真理。
只要能保留住最核心的東西,哪怕是付出一點代價,聶玉坤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許,和苗苗之間,還能實現一個雙贏的局面,這纔是聶玉坤的真正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