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起是怎麼把苗苗送走的,只是呆呆的望着她遠去背影。
苗苗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是天真?是善良?還是真情?早已分不清楚。
“我是個離異的男人”“我配不上你”,當時的李陸飛確實想說這些話,可終究沒有出口,因爲t他猛然意識到這些都已成了廢話,是對苗苗的侮辱。
成也好,敗也罷,大英雄也好,小人物也罷,苗苗不在意,只是希望他可以好。在他不好的時候還在原地等着,這已不是世俗的男女之愛,而是更高境界的昇華。
不知不覺之間,淚水已潸然而下。
整整一個晚上,苗苗那幾聲輕輕的癡語都在心頭縈繞不去,就好像一道又一道閃電夾雜着轟鳴的炸雷反覆響起。
經歷了這麼多,也曾得到過,也曾失去過。有過歡笑,有過淚水,一切的一切都過去之後,都已成了過眼雲煙。在一次又一次大浪淘沙般的洗刷過來,最真實最質樸的那點精華終於開始顯露出了奪目的光彩。
金字或許被沙塵掩埋而發不出光芒,但金子始終是金子。
所有的糾結都已經無力的退去,李陸飛明白了最本源的道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乎沒有任何起伏見不到一丁點的波瀾,如同死水一般。
能在如此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充實和精彩,這纔算是對生活有了最基本的感悟。
窗外的法國梧桐已經掉光了葉子,露出光禿禿的枝幹,豁然發現玻璃上竟然凝了一層霜花。時光飛逝,算起來回到醫院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迴歸到醫生的角色之後,雖然賺的很少也很辛苦,卻愈發感覺到了踏實和滿足。
剛剛上了一個夜班下來,雖已倦的半死不活,卻還是抓緊早餐前的這點寶貴時間把昨天就泡好的髒衣服給洗了。
正埋首於積攢了好幾天的髒衣服當中,敲門響起。
肯定是苗苗。
這些天來,苗苗幾乎每天都帶着熱氣騰騰的飯菜過來,然後坐在沙發的一角,面帶微笑的看着他吃光抹淨……
“門沒有鎖,我正在洗衣裳,佔着手呢,自己進來……”
“吱”的輕響當中,房門打開,李陸飛沒有擡頭:“稍微一下,最多5分鐘就洗完了……”
“先生……”
意識到來者不是苗苗之後,擡頭一看,居然是馮媽。
聶玉坤貼身的保姆,她來做什麼的?
一瞬間,李陸飛就已經猜出了答案。
離婚申請已經遞上去兩個多月了,按照律法的規定,只要分居滿兩年就可以鐵定判離。但是在通常情況下,只要分居滿六個月,若一方不接受法院的調解,也可以基本判定離婚。
分居時限馬上就要過去一半了,聶玉坤居然還在懷疑李陸飛的決心,又一次讓她的心腹來說情了。
“馮媽,我和玉坤的事,你就不要再說了……”
“不,我不是來說這個的,”馮媽很小心的邁步進門,反手把房門鎖死,從隨身帶着的包裡取出一張紙遞給李陸飛:“我是來送這個東西的。”
紙上的標題是“離婚協議”這四個大字。
奇怪的是,這份協議書僅僅只有一個標題,卻沒有哪怕一個字的內容,右
下角簽署着聶玉坤的名字。
聶玉坤已經同意離婚,並且送過來一份空白的協議書,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隨便你怎麼寫都可以,不在乎怎麼分割夫妻共同財產!
其實也沒有什麼夫妻共同財產,李陸飛在聶玉坤公司工作之時賺的是工資和獎金,早已按時結算清楚,所以不存在財產糾紛。
按照聶玉坤的做事風格,肯定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同意離婚,原以爲她還會糾纏,想不到這麼痛快就同意了。
有了這個東西,離婚就變得簡單多了。只要再往法院那邊跑一遭,就可以和聶玉坤一起去辦理離婚證了。
結婚,復而離婚,再一次成爲單身,這個轉變……或許可以說一切都沒有變,只是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又一次回到了原點。
繁華落盡,一切還在原地踏步而已。只是現在的李陸飛已經成熟了很多……
“我……謝謝玉坤的理解……”
遞上聶玉坤簽名的離婚協議之後,馮媽並沒有着急離去,而是又取出一個檔案袋:“先生,這也是小姐要交給你的,你好好看看……”
打開牛皮紙封的檔案袋,從中取出一大摞雜七雜八的文件,最上面是聶玉坤已經簽名的一份授權書:茲以此爲證明,本人自願將名下資產、房產、現金及現金等價物贈於李陸飛先生(於本人是法定夫妻關係),將本人名下股份、股權全權委託於李陸飛先生代爲打理。另:本人及本人實際控制之所有公司收益、債務以及其他未言明的權利和義務隨本聲明轉移,即刻起生效。
下邊簽署着聶玉坤的親筆簽名,日期是四天之前,同時附有一份公證說明。下邊則是一大沓子可以證明她財產屬性的文字資料……
也就是說,早在四天之前,聶玉坤就已經把所有的財產和債務以及所有的公司管理權、經營權贈送給了李陸飛。
只要李陸飛在上面補籤一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得到聶玉坤的全部身家。
夫妻之間,財產在誰的名下其實是一件和很無所謂的事情,尤其是在夫妻關係不好的情況下,這麼做顯然可以取得對方的絕對信賴。
但那是聶玉坤啊。
爲了討老公的歡心,就把一切財產都交出來,而且把公司給贈與李陸飛,這顯然不是她的風格。
聶玉坤不是那種離開的老公就活不下的小女人,沒有人比李陸飛更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若是往日裡,平白無故的得到這麼一大筆想都不敢想的財富,李陸飛肯定會幸福的暈過去。可是現在……只是皺起眉頭!
稍一整理思緒,頓時就感覺到了寒毛倒豎的驚悚,一股涼氣從脊椎直衝腦門,一把抓住馮媽,說話的聲音已經沙啞的聽不清楚了:“她呢?玉坤在哪兒?她是不是出事了?”
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情發生,聶玉坤不會這麼做。
以聶玉坤的手段和能力,也除非是李陸飛最擔心的那個事情,否則的話,她基本都可以擺平。
萬劫不復啊,難道說聶玉坤已經真到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可潛意識裡還是期盼這一天不要出現,最起碼也要晚出現幾年。
可該來的總會來,常在河邊走怎麼可能不溼鞋?夜路走多了,終
究會遇到鬼,何況聶玉坤走的不僅是耶路而且是懸崖邊上的險路,出事只是遲早而已。
“小姐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回家了……今天是第四天。”
“她去哪裡了?”
“不知道,我沒有問她也沒有說,電話也打不通。小姐臨走的時候曾經說過,她要辦的事情可能會不大順利,若是過了三天還沒有回來,便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李先生。”
“就說了這些?”
“就這些,再沒有別的了。”
把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送過來,同時把所有的財產和全部身家贈予李陸飛,這絕不是聶玉坤爲了挽救婚姻爲了討好李陸飛,而是最後的攤牌,是給李陸飛擺出了一道選擇題。
只要李陸飛填好那份離婚協議書,就可以拿着這個東西和聶玉坤解除婚姻關係。
當初聶玉坤曾經把李陸飛寫好的離婚協議撕的粉碎,現在居然又送了回來,其實就是同意了李陸飛單飛的決定:夫妻本是同林鳥,如今大難臨頭,你可以單飛了。
而且聶玉坤給李陸飛安排的單飛實際恰到好處,剛好趕在她出事之前,這也是她能爲李陸飛做到的最後一件事:拋開他,免得一起墜落深淵。
把全部財產都給了李陸飛,這絕對不是白白的贈予,而是在轉移資產。更重要的一點還在於:這或許是她唯一可以自救的手段。
因爲那份材料寫的很清楚,她是把家產和財富贈予法定的丈夫李陸飛先生,而不是給離婚的李陸飛先生。
金錢和財富是聶玉坤安身立命的根本,只有想方設法的把財富轉移,保住這些東西纔有翻盤的資本和可能。
聶玉坤曾經被最親密的夥伴出賣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暗示之下,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再也不敢輕信他人。尤其是在一輪又一輪的清洗之下,她已經沒有幾個可以真心洗那裡的人了。時至今日,能夠讓她完全信賴的人也就剩下最後一個:李陸飛。
這是一道選擇題,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選項只有兩個:要麼離婚你撇乾淨自己,要麼就使出渾身解數想方設法的拉我一把。
當聶玉坤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之時,反對最激烈的就是李陸飛,甚至導致了夫妻之間今日的僵局。可真到了萬劫不復的時刻,聶玉坤只能指望李陸飛。
因爲她相信,李陸飛不會見死不救。
在明明已經覺察到東窗事發的情況之下,聶玉坤所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李陸飛不知道現在的聶玉坤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可以肯定一點:肯定出事了。
是撇清關係單飛,還是衝進泥潭再拉她一把,其實早在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聶玉坤就已經知道了答案。終究是同心同體的夫妻,她很清楚李陸飛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兩份完全相反的文件全都捏在手中,想也不想就說道:“給老王打電話,我要去總公司!”
“我就知道先生纔是最關心小姐的,我就知道小姐的眼光不會有錯,我就知道……”馮媽歡喜的有點語無倫次了:“我就知道哪怕是天塌了,先生也會一肩膀子頂上去,鬧點小別扭不算什麼,先生終究還是先生……”
“離婚和幫她,是兩碼事,不可混爲一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