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初風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是,這些都是命中註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人,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可以改變自己的窮富,還可以隨便改變自己的道路,可是卻,無能爲力的改變生命的長短。
生命脆弱,就如同秋天含苞欲放的玫瑰,稍稍一碰,它便莖斷花落,剎那間隨風而逝,人終究還是敵不過死神的威力。
“小風,你是不是餓了呢?姐姐給你做好吃的哦,你不是說,從小,你最喜歡吃姐姐做的東西了嗎?”林初夏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臉繼續喃喃自語着。
林初風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本已站在山川河中的他,似乎突然忘了,他的身後還有一件事一句話未說完,在林初夏的自言自語中,他終於拼盡全力,伸出了一隻已經踏入了黃泉路上的腳:
“小風,你醒了?”林初夏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兩隻空洞的眼睛中終於閃出了一絲光。
聽到林初風醒來的消息,葉兮舞和慕子焰馬上湊上前去,微微帶着痛楚與不捨看着他。
“姐……”他喉嚨沙啞呻吟出這個字,沒有光芒的眼眸中,居然還滲出了一絲淚水。
“姐在,姐在?”林初夏將身體向前更靠近了一點,可是,她越靠近,怎麼就感覺,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了。
“姐,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是你憎恨爸爸,才離開我的,我真的不知道,爸爸會做出那樣的事,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林初風使出力氣,終於把這句話說完整了,兩行淚水直流而下。
“不要說這些,因爲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把身體養好了,然後,姐姐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好嗎?”林初夏溫柔的說着,這聲音,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鏗鏘到現在,一滴眼淚都沒有落,難道,這就是已經傷到了沒有眼淚可流的境界了。
“姐,我恐怕無福享受你的好手藝了……”林初風的話風她的心一涼,隨即她再次鎮定起來:“不會的,以後姐天天陪在你的身邊好不好”林初夏說這句話,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姐,我最終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傻孩子,不要說這種見外的話好不,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弟弟,永遠都是”
“姐,我只求你答應我幾件事?”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拼了命都會幫你完成的?”林初夏摸着他的頭,真摯的說着,只
要他平安無事,只要他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哪怕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願意。
“第一,我要走了,姐,你一定要笑着活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勇敢的
活下去,第二,我想,明天是端午,我不能回去陪着爸爸和爺爺了,姐,你一定要回去看看他們好嗎?
第三,我希望我死了,可以葬在我們小時候經常躲在小河邊那顆大榕樹下,那裡,有着我們清風飄不散的回憶,我想,如果我在那裡,就不會感覺到孤獨了。”林初風使勁全身的力氣用乾燥的嘴脣吐出他即將要永久沉睡的遺言。
“小風,你再傻傻的說什麼啊?什麼葬啊,什麼你走了,你不會走的,你說過,會永遠呆在我身邊的?”林初夏似乎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裡,呆癡的輕聲訴說着。
“姐……對不起,我恐怕不能陪你到最後了……額……咳咳咳”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聲,脈搏越來越微弱,最終,還是堅持的說完了最後一句:
“姐,來生,希望有幸,還能做——你的弟弟”含着淚水的微笑,他說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臨走時,他似乎沒有留下的任何的遺憾。
手輕輕從林初夏的手中掉落,“啪——”的一下,重重的落在了牀上,醫療儀器,不再有響聲,他的身體,溫度,漸漸隨着晚風隨風散去。
林初夏保持着那個握着他的手的動作,身體開始僵硬,眼睛開始不會眨,周圍一片靜默,所有人的眼睛都泛着輕微的淚水,晚風拂曉,星辰不在發光,烏雲遮住了月亮,黑暗開始向天邊無盡頭延散過去,只有樹葉搖曳在風中的淒厲聲。
林初夏就這樣怔怔的看着閉目不動躺在那裡的林初風,遲遲都沒有動過,耳朵裡,一直重複着播放着,他說的那句話:“姐,我希望來生還要做你的弟弟”
空氣中,悲傷在縱橫着,凝固着一絲情悽意切的哀泣,以爲體內不會在聚集水分了,可,眼眸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還是滾落下來,就像寒風處剛開的芬芳豔麗的梅花,從樹葉上,霎間掉落一般觸目崩心。
“姐,我希望來生還要做你的弟弟,來生還要做你的弟弟,做你的弟弟——”他最後的沉聲迴盪在她的耳中,在那天盡頭,還是花落人亡兩場空。
在這場是非恩怨中,最終還是犧牲了她的弟弟……
這天,端午,天空還是那麼藍,幾多雲彩在天空上慵懶的散步着,河中的流水,清澈曲折的流淌着,像是哼着古老的歌曲,就這樣不分晝夜的向前汨汨的流着,曲折的河岸旁,幾多野花隨風盪漾着,脆弱的身姿隨風在風中快要夭折,可卻還是拼命不屈服,想把美好記憶塵封在內心深處,就算走了,也要將自己的心填滿了,如此也不枉來此一趟,大榕樹,還是那麼的繁枝茂盛,嚴嚴實實的擋住了炎炎的光芒。
正是這個今天,榕樹下本是空
空如也,卻多了一處凸起的小山丘,前面,毫無疑問是一塊——碑,一塊刻着林初風名字的碑。
“小風,你不怪姐姐就這樣草草把你葬了吧?”林初夏身穿一件白色衣裙,微風拂過,將她的衣裙與髮絲吹得很是飄逸,手捧着一束野花,哀毀骨立的看着林初風的照片,昨天她就利索的把他帶回來這裡,而且再三要求,不要慕子焰與葉兮舞跟來,因爲,這個時候,她實在不想別人插手幫她。她只想一個人好好完成林初風的遺願,快速的吩咐殯葬裡面的師傅,爲他打了一塊墓碑,把什麼葬禮的凡需縟節都免掉了,因爲她知道,他喜歡安靜,喜歡低調,不喜歡大張旗鼓。
“小風,姐姐,沒有把你直接帶回去,因爲我怕爺爺爸爸看了,會受不了,對不起,你不會怨姐姐吧?”林初夏泣涕如雨的嗚咽着,她最終接受他已離去的事實,心中的悲傷,怎麼可能免得了。
“小風,姐姐答應你,答應你所有的願望,姐姐,等會就會去看爺爺和爸爸,姐姐要帶着你的願望一起活下去,小風,黃泉路上,山川河中,如果會很冷的話,很孤單的話,一定要在夢中告訴姐姐,那樣姐姐,就會來陪你了?”林初夏將內心所有的堅強,都逼迫了出來,如果不是因爲她小時候備受痛楚,她的心怎麼可能有如此的堅韌。
所有的痛和傷,只要將上面的疤痕切割掉,隨着時間的治癒,最終會長出新的血肉,只要在長出新血肉這段時間挺過去了,一切將會重新來過的。
種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礫中,有生命力的種子決不會悲觀和嘆氣,因爲有了阻力纔有磨鍊,只要活着,雨就會停,烏雲就會散去,彩虹,還是會出現!
將花輕輕放在他的墓腳下,踏着塵土,掩着一身滄傷,一步一步,朝她落地時的地方走去,忽聞一絲夏風來,一片葉子在空中旋轉,徘徊,最後,落到了林初風的墓碑上,他笑得燦爛的模樣,似乎,重現了。
一襲白衣翩翩的走到這個她曾經一年多的家中,心中的苦澀洶涌而襲上,睫毛與眼角一同被淚水沾溼,腳好像被拴住了一般,再也移動不了半刻。
她該如何向家中的人,道明她回來的原因,她又該如何將林初風已經離去的殘忍事情相告,她說不出,真的說不出。
今日是端午節,本林初風應該高高興興回來,然後爺爺肯定會那許多糉子給他吃的,可是,就在那轉眼間,他與他們已經陰陽兩相隔。
端午節,應該有個歡樂的氣憤,可是,她的心中除了苦澀與淚水,什麼都沒有了,站在離自家房子不遠處的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減少一點悲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