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爲太陽太大,還是因爲那年輕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過於刺耳,我有些坐不住了。我慢騰騰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還有二十分鐘,這場考試就該結束了。
“可不可以,不要看我的試卷。”我埋着頭低聲說。
那嬌嫩的年輕女人莫名地走到我的桌子旁,足足站了五分鐘。我想我並沒做什麼壞事,只是閒得發慌轉轉筆,看看四處的風景而已,儘管我是故意的。不過,這稚氣的女人,顯然已經上了我的當。
坐在第三排的尹姝影那丫頭已經回頭衝我使了不少眼色。雖然動作很明顯,但是在這個全年級前三十名的考場是非常不起眼的。精英們各自做各自的,心裡只想着怎麼超過其他人。我只知道,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
“你把試卷放在外面,所以我過來看看。”年輕女人輕佻地說,自我感覺找到了個非常好的藉口。
我冷笑一聲。放在外面有什麼用,尹姝影又不是坐在我後面。
“我討厭考試時被老師盯着看。”我的聲音很冷,不大,但是整個考場都聽得見。“請你走開,只看我一個人的不公平吧?”我繼續火上澆油。
“這位同學,你安靜考試行嗎?”另一位監考老師終於也看不下去,憤慨地打抱不平。老骨頭一把,還是少生氣爲妙。
“怎麼還不走?”我斜眼看着她,那張扭曲的小臉證明了她一定沒有想到會有我這麼野蠻的三好學生。
“你是老師嗎?”她顫抖着問,“你是還是我是?”
“老師,”我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你想看我作弊嗎?”
“你說什麼?”
“你想看我作弊嗎?”我把筆甩到一邊,騰地站起來,傲慢地俯視着眼前怒髮衝冠的矮小女人。
她滿臉通紅,一隻小手揮過來,被我穩穩地截住。她會生氣,我自然也會生氣。
“老師,你不想我交試卷嗎?”我用力一推,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樣子糗極了。我暗自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試卷目不斜視地走上講臺,親自遞給了那位渾身顫抖的老教師。
這是第二次月考,卻是第無數次,我幫尹姝影,作弊。
我叫尹章章,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擅作主張地改的名字。在我還很年輕,也就是十五歲的時候,我以第四名的成績考進了全市最棒的學校。其實之前我的成績很差。也許是因爲爸爸在一次事故中變成植物人的緣故,埋頭苦讀了一年,總算考上了。不過我沒錢交學費,連我爸的醫藥費都是問題。有極少數好心人想要幫助我,都被我拒絕了。我只想要我叔叔的錢,因爲他不給。他有自己的公司。但是那個貪婪的老傢伙不知用了什麼陰險的手段佔有了我爸的公司。是的,他有數不清的錢,而我,一分都沒有。
被迫無奈,我只好去敲詐他的女兒,尹姝影。
“章章,你剛纔差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爲這次完蛋了……”尹姝影花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抄上我寫給她的答案,迅速從考場裡溜了出來。“你真是太聰明瞭!還好你把老師的注意力都引開,不然的話……不過,你怎麼會想到把紙條塞在鋼筆裡面啊?真是太聰明瞭!”
我從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銀行卡,放進她的包包。
“我不是給過你了嗎?”她不高興地撅着嘴。
“做人不可以這麼小氣。”我一本正經地教育她。“把紙條塞進筆筒裡不是很容易的,妹妹。”
“那你說多少……”她把嘴巴撅的更高了,看樣子我的教育沒有得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NIKE板鞋,最新款的。”算啦,阿迪的運動鞋下次再要好了。
“很貴誒!”她吃驚地張着小嘴。
“開玩笑?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嗎?”我很是質疑地看着她。
“至少也得八百啊……”她委屈地看着我。
沒錯,就是這個價。八百?一千你也得給我買來。從小就過慣了虛榮生活的尹章章怎麼可以讓別人看出她的窮困潦倒呢?最最重要的是,尹章章同學花的是人家爸的錢,有什麼錯?
開玩笑,真會開玩笑。
小道消息總是傳的很快。
“章章啊,聽說你考英語的時候和監考老師吵架了?”班主任和氣地問,我想他大概是比較瞭解我和尹姝影的關係,所以才這麼畢恭畢敬地對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能和監考老師吵架呢?何況她還是……”
“還是什麼?美女?”我調皮地衝他吐舌頭。雖然這老傢伙有點羅嗦,可我很喜歡和他聊天。
“別胡說……”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事情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他很快又板起了臉,雖然一點威嚴都看不出來。
“零分處理?”我懶散地望着辦公室的玻璃窗外,剛走過一個背微駝的瘦高的男生。
有點眼熟。
“當然沒那麼嚴重。”老傢伙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只要你向那個老師誠懇地道歉,私下處理就沒事了。你是個很有實力的學生,也是班上的尖子生,千萬別因爲這麼點小事影響到自己的前途,知道嗎?”
“有這麼誇張嗎?”我一臉懷疑。
“有!”他嚴肅地看着我。“一定要去道歉,知道嗎?”
道歉?有那種可能嗎?就算影響了我尹章章的前途,我也不能因爲這麼點小事出賣了自己的尊嚴。
“道歉嘛……沒事先走了。”我若無其事地甩了甩手,知道那老傢伙不會責怪我,說不定他還會代替我親自去向人家道歉呢。於是得意了兩下,跟上了剛轉彎的那傢伙。
果然,學校裡的傳言是對的。班會剛結束這會兒,他就着急去見美女去了。
聽說那些美女都是來自各個學校的校花班花級人物,是女性當中的代表人物。而我唯一搞不懂的是,像他這樣的型男,眼光爲什麼這麼狹窄呢。什麼校花班花,都是垃圾花。大衆美女也不錯啊,真是。那傢伙眼光狹窄就罷了,頭痛的是我那白癡表妹尹姝影的眼光比他還要狹窄。那個瘋狂的丫頭竟然聲稱對那傢伙一見鍾情,要全力以赴去追那傢伙。
至於力量來源,當然是我。她算是相當瞭解我,知道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當然,我們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如果我能讓他喜歡上尹姝影,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錢,給爸爸請個漂亮點的保姆,或許我還可以搬到醫院附近,多住上幾年。雖然追那種傢伙難度很高,尤其他那麼擅長短跑。不過,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向是我的座右銘。
我懶散地斜靠在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上,全神貫注地看着那傢伙擺着和我一樣的姿勢在陰涼的樹下和一個臉蛋極精緻的小女生調侃。我想內容應該很精彩,只可惜我聽不到,不然拿來借鑑一下也好。
那傢伙不知是說了什麼誘人的話,那個稱得上人間正品的小女生笑得像是上了天堂。淑女形象都保持不住,捂着嘴巴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而那個只留給我一個暗淡背影的傢伙像座雕像一樣,紋絲不動。我只好用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美女,於是沒過多久,她收斂了笑容,換了不爽的眼神看我。
就像是一場三角戀。
美女不知是說了什麼誇張的話,那傢伙突然就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從前一棵梧桐樹走到我霸佔的這棵來。我自戀地以爲他會兇巴巴地叫我滾開,不過他沒有。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開了而已,身後跟着仇視我的小美女。
搞不懂。
校服的上衣領口磨破了邊,鈕釦也鬆鬆垮垮掛在一邊,褲子的膝蓋上也磨破了洞。最誇張的是他腳上的那雙鞋,又髒又舊,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不,一定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那傢伙到底有什麼好?明顯的窮光蛋一個,比我還窮。只是臉蛋稍微好看一點,身形還算完美而已。
切,那個在領獎臺撒野的傢伙。
難道今年開始流行公主與乞丐之戀嗎?
“章章,我總覺得你不像個女孩子。”尹姝影突然有一天神經大發,說起非人的話來。什麼我不像個女孩子,我哪裡不像了。
“成績好你就興奮是不是?”我故作生氣地斜着眼。託我的福,她這次榮登班級第二名,年級第三名。看來我的實力果然很雄厚,老傢伙沒有看走眼,是個幸運的老頭。
“別損我了……”她不高興地瞥了我一眼,馬上又興奮起來,“你瞧你,女孩子都穿裙子,就你沒穿過。不僅如此,你的衣服都那麼中性,和男孩子沒什麼兩樣。”
“有嗎?我看上去像男孩子嗎?”我半信半疑。
“像是不像……可是,你有布娃娃嗎?你玩布娃娃嗎?玩過嗎?”越說她還越起勁,這丫頭。
不過我無語,爲什麼偏偏都給她說中了。
說起布娃娃,我倒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來。
五歲那年秋高氣爽的某一天,我在院子裡的垃圾管道旁看見了一個破布娃娃。我那時沒有布娃娃,所以對那種是女孩子都會有的東西感到很嚮往。我並不介意它又髒又舊,我只知道,它是我唯一可以滿足自我的機會。
我歪着腦袋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把它弄到手。於是趁着沒人,我把布娃娃使勁塞進了還算肥大的褲桶,然後拔腿便跑。那個該死的布娃娃很大,佔滿了我左邊的褲子,讓我跑得很費力。
“喂——你站住!”突然有人在背後大聲地喊。
我的心一慌,腳底踩到一塊石頭,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我掙扎着想爬起來,可左腿彎不了。我心虛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五六歲年紀的男孩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看樣子,他好像還在爲抓到賊而得意。
“你褲子裡塞了個布娃娃吧?”他指着我臃腫的不成形的褲子問。
我開始後悔做這麼沒出息的事,於是紅着眼,把褲子裡的布娃娃使勁扯了出來,用力砸在他臉上,踉踉蹌蹌地跑開了。背後傳來他喊我的聲音,我心虛,不敢停下來。
“喂!喂!”尹姝影用力晃了我兩下,“你剛纔發什麼呆啊?”
“哦,沒什麼……”我裝傻。
“怎麼樣了,追葉萊的事?”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不說真的忘了。那傢伙原來是叫葉萊,名字很簡單,人卻不簡單,相當不簡單。
“今天有體育課沒,他們班?”我把叉子放進她那誘人的便當。
“下午第二節。”
“我們呢?”
“和他們一樣。章章,追葉萊的事到底怎麼樣了啊?”她不依不饒地扯着我昂貴的外套撒嬌。
“你能不能讓你媽少放點鹽?”我不滿地瞟她一眼。
“又不是我媽做的……”她委屈地狡辯。臉皮可真厚,這丫頭。
趁着兩個班都去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偷偷從窗戶爬了進去。
靠窗戶最後一排,就是這裡。看着桌子上堆的亂七八糟的情書,我有點忍不住想翻。翻了兩下,一眼就認出姝影的字來。死丫頭,說好不許寫情書給他,偏要做這麼俗氣的事情。估計這樣會擾亂我的計劃,於是我把她那封算是最漂亮的信扔進了垃圾筐。我一眼看見躺在情書下面他的手機,一個過了時的手機。聽姝影說,他的號碼很少有人知道。
這樣也算很難知道?開玩笑。把他的號碼輸進手機,我有些得意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紅色的粉筆,開始寫字。
“葉,萊,我,喜,歡,你!”
我故意寫得很大很大,紅色的字幾乎充斥了整個黑板。盒子裡的紅色粉筆差不多無一例外地犧牲在黑板上。我滿意地拍拍酸掉的右手,字寫得可真漂亮。
我依依不捨地走回窗子前。冷不防地一聲巨響,我站在敞開的窗戶前不敢動彈。
其實不算是什麼巨響,只是一摞書倒在地上的聲音。在這麼安靜的教室裡,哪怕是一丁點的聲音也會讓心虛的人嚇一跳不是嘛。何況我一隻腳踩在窗臺上,另一隻腳踩在地上,怎麼看都像是行爲不軌的傢伙。
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我提心吊膽地擺出面無表情的臉看着最後一排緩緩站起來的髮型和街頭乞丐很相似的傢伙。他先是揉了揉惺鬆的雙眼,然後呆呆地看了看我,最後坐了下去。
尹章章第一次看到人類夢遊。
鬆一口氣,我一個箭步跳出窗戶,雙腳着地。謝天謝地,不是葉萊。我再次鬆一口氣,逃之夭夭。
我一個人在教室裡蹲到下課鈴聲響起,等着從操場回來的疲倦的同學們,在隔壁的隔壁嘰嘰喳喳地炸開鍋。
“章章!你怎麼不去上課?”
我把熱得滿頭是汗事後才關心我的尹姝影叫到陽臺上,葉萊正和我們站在同一條直線上,低頭抽菸。
“好帥啊……”姝影興奮地要跳起來。
“別再寫信給他了。”我警告她。
“你怎麼知道?”她吃驚地問。
“你現在走過去,然後再走回來。如果葉萊看着你,你千萬別看他。去!”
姝影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像個小偷似地站在教室外面。當她看到裡面的情況之後,就慌張的不知所措了。葉萊一直盯着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那些字是你寫的?”回到教室,她立刻不安地問。
我把葉萊的號碼輸進她的手機。
“章章啊!你沒在上面留名吧?”姝影崩潰地晃着我的肩膀。
“沒。”好暈啊。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這次要全校出名了!讓我爸知道就完蛋了……”死丫頭終於鬆開了手,坐在一旁喘粗氣。
“那你還想我幫你嗎?”我故意擺出疑惑的表情。
“除了你我還能靠誰啊……”她委屈地撅着嘴。
“同學們,上課了……安靜。”英語老師捧着一摞書,笑得快抽筋地走進了教室。“你們知道嗎,剛纔我從六班走過來的時候,他們班黑板上不知寫了什麼,李老師連課都不能上了,急得他呀……”說完,英語老師又發出了他喪心病狂的笑聲。
“寫了什麼?寫了什麼?!”同學們嘰嘰喳喳地問起來。
“上課了!都別說話了,安靜點!”英語老師還真是變態,自己笑完了,也不給其他同學分享分享,“這次我們班出了個滿分作文,全年級也就一個。尹姝影同學,下次寫作文的時候,再工整一點比較好!”
尹姝影很自覺地衝我眨了眨大眼睛。
“尹章章同學啊……”他故意拉長音調喊我的名字,拜託,我已經很出名了好不好。
“嗯?”我給他一個酷酷的眼神。
“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犯低級錯誤了?我已經提醒你多少次了?你爲什麼每次都把‘AND’寫成‘&’符號呢?那樣是要算錯誤拼寫的!還有,‘YOU’這個單詞,你可不可以不要只寫一個‘U’字母啊?你到底需要我提醒你幾遍啊?”
“不要這麼小題大做嘛。”我友好地衝他笑了笑。
“這不是小題大做!如果你不犯這些低級錯誤作文完全可以拿滿分!”這個認真的男人總爲我抓狂。
“二十三分已經讓我滿足了。”我無比誠懇地說。
“你……”
什麼你不你的,我只是不想太拔尖而已。還有,你到底知不知道同時寫兩篇不一樣的作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噢,終於熬到了燈課結束。我筋疲力盡地坐上最後一班公車。老爸啊,我來看你了。
“來啦!”司機阿姨和藹地看着我,興奮地衝我打招呼。
我衝她笑了笑,習慣性地坐到最後一排去。
龐大的公車空蕩蕩地晃來晃去。雖然有些冷清,可總比被別人知道我每晚都去醫院的好。
“到站了!”司機阿姨大聲地喊,其實她沒必要喊,我知道到站了。“到站了!”阿姨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
我不由得委屈了一下,我聽到了,幹嗎這麼兇呢。
“到站了!!!”
我剛從座位上站起來,又狠狠地跌了回去。阿姨這一聲可真夠厲害的,我剛想重新站起來爲自己靈敏的耳朵狡辯一下,只見第一排有個戴鴨舌帽的男生伸着懶腰站了起來,慢慢騰騰地下了車。
那傢伙什麼時候上的車,我怎麼不知道。
我疑惑地走到前門,想和阿姨說聲再見,阿姨卻滿臉愧疚先開了口。
“剛纔沒嚇着你吧?”她無比關心地問,看我的眼神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那小夥子是第一次坐這輛車,說是到站時叫他一聲。我嗓門太大,嚇着你了吧?”
我搖搖頭,說了聲再見。
馬路對面的醫院靜悄悄的,幾盞綠色的照明燈照的這家醫院陰森恐怖。一擡頭便能看見我爸的病房,只是,爲什麼燈是滅着的?
我的腦袋一下子混亂起來。
燈是滅着的,難道我爸終於沒有撐下去,死了?
我立刻衝進去,諮詢臺值班的兩名護士動作比我快,很利索地拉住了我。看來出入這家醫院的瘋子還不少。
“你怎麼又來了?”一個護士不耐煩地責問,“你爸不是早就死了嗎……”她小聲地嘟噥着。
我爸死了,呵,我爸死了,我怎麼又給忘了呢?我怎麼又給忘了呢?我總是忘記,我爸兩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事實。
“以後你別來了,來了也是白來。你按時付的醫藥費,院長都幫你存在這張卡里了。其實根本就不夠……卡拿着,快回去吧。”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沒了爸爸,我還有媽媽,我虛僞地安慰自己。媽媽,我還有媽媽。可是爲什麼那個喪心病狂的女人會是我叔叔的老婆,尹姝影的媽?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爸爸從來不提她,我也不會提她,更不會蠢到要去投奔她。
我的眼淚撲哧撲哧地往下掉,爲什麼我更加難過了。我邊走邊抹眼淚,可出了醫院,淚珠子還是一個勁地往下掉。我把頭高高地仰起,天上的月亮爲什麼這麼大,星星卻一個都沒有。
爸爸爲什麼要拋下我,他明明知道我最怕一個人。
我一屁股跌坐在醫院門口的石階上,孤獨地擦着我滾燙的淚水。那些綠色的光忽然變得很好看,許許多多的小飛蟲圍繞着那綠色的燈飛來飛去。
有的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就是一隻飛蛾,爲了所向往的,壯烈地犧牲一次也不錯。
背後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微微地別過頭去,看見身後不遠處的臺階上坐着個戴帽子的男生。外面的燈光有些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手裡拿着一根菸。那個不會抽菸的傢伙大概是看到我在看他,不自在地站了起來,幾下踩爛那根菸,折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