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樣在雨裡撕扯起來,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算是爲了我嗎?我可以這麼認爲嗎?
我握緊拳頭衝上去,擋在滿臉是血水的葉萊面前。諾大的雨點不停地打在身上,像是要把我們三個人擊垮。
“葉萊……”我微弱的聲音剛發出來便很快淹沒在雨裡。葉萊拉住我的手,默默地走回屋子裡。我這纔看清穿了一身華麗禮服的葉萊看上去是多麼的高貴。
安逸景走進來,懶散地靠在門檻上,水珠不停地從黑色的頭髮上一滴一滴地掉落。“你是認真的?”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半溼的煙,淡淡地問。
葉萊替他點了火,輕輕“嗯”了一聲,自己也拿出一支抽了起來。
“看來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葉萊。”安逸景把冰冷的目光投向我,就像是有什麼陰謀。
“你也認真了嗎?”葉萊低着頭問。
“我和你,不大一樣。”安逸景衝我好看地笑了,拍了拍葉萊的肩膀,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可怕的沉默。
“是不是很累……”我擡頭仰望那張從未認真看過的俊秀的臉,看着緊皺的眉頭漸漸疏散開來。
他把煙扔進雨裡,用他那滿是水的冰冷的手摸了摸我的臉,“沒想到我還可以等到這麼一天。”他說,笑得有點勉強。
“不是這樣子的……”我有些控制不住地撲進他的懷裡。“不是這樣子的……”
葉萊抱着我的手顫抖的厲害,我知道,他沒有力氣抱住我。我利索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把他摟得更靠近自己一些。
衣服是溼的,無論抱得多麼緊都感覺不到溫暖。於是我扯了扯他的衣襟,“我有件很大的外套,你穿吧。”
他看着我,用一種男人溫柔的眼神。“你呢?”
“我有一整箱的衣服。”
他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不是突然。”我乾脆地回答,乾脆得像是在念臺詞。
“我要走了。”半晌,他說,手卻沒有鬆開。
“那就明天見吧。”我鬆開手,把那件我最肥大的外套披在他愈發瘦弱的身上,可仍然顯得那麼捉襟見肘。
“快把衣服換了,會感冒的。”他站在門口,撐開安逸景留下的傘,緩慢地邁開步伐。
“葉萊……”我帶着哭腔喊。
他不說話,回過頭來,就像那天中午,我叫住他一樣,一樣的表情。
“我會去找你的。”我說,帶着止不住的眼淚。
他笑了,然後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我從抽屜裡拿出那把被遺忘已久的鑰匙,現在,是我需要它的時候了。
天亮的時候,我騎着車子回到了三年前我一直住的地方。那是一棟很大很大的房子,大得像一座城堡。
我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竟然聽到有人叫我。
“你回來了!”聲音已經近到就在耳邊,我很是吃驚地回過頭去。“早上好。”原涼府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你住這裡?”我已經吃驚到後退了好幾步。
他點點頭,像個紳士一樣。“你回來,是要重新搬進來嗎?”
“什麼?”我開始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奇怪的是他對我擁有這麼一棟房子竟然一點也不吃驚。
“三年前,你不是一直住在這裡嗎?”原涼府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個失憶的女人。
“你,知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遊。
“我就知道你不會記得那件事……”他無奈地笑了,“你不去學校嗎?”
“不去。”看着他想問爲什麼的表情,我立刻補充一句,“再見。”我飛快地踏上車子,飛快地消失在他面前。
那傢伙也住在這裡的事,爲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呢。
我決定在醫院附近租間房。葉萊不是說過嗎,不會讓我一個人的。那麼,我也不會讓他一個人。
搞定了住所,已是中飯時間。我把車子停在學校門口,邊打電話邊向樓上的教室走。葉萊始終沒有接電話,我把電話掛掉,一擡頭便看見剛從樓梯口走出來的安逸景。
他疲憊的臉上沒有表情,於是我面無表情地走過他的身邊。
“那傢伙好像快不行了……”他同情地說,帶着令人厭惡的諷刺。
當我氣喘吁吁,拼了命地衝進六班的教室,一個人都沒有。最後一排,孤零零的,只剩下葉萊,趴在桌子上,身上還披着我的舊外套。
我喊了他兩聲,他一動都不動。走近了,纔看見他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就連頭髮,也溼了一半。我不敢伸出手去碰他的臉,我知道,一定是滾燙滾燙的。
救護車來了又走,我一直站在門口。
我不會,就這樣,又失去了愛我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