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看看街市,辯明瞭方向,當然是賈政辯明方向,拉着艾若慢慢的晃到了高升茶樓,門口就坐着一身布衣的樑啓。他對他們笑了笑,一塊喝茶,隨口聊着天。
艾若還真是第一次到茶樓喝茶,她來了之後就一直老實的躲在深閨裡,就算真的出來了,也是下人們包下一個茶樓,清場,都弄好了,他們再來。他們也不會直接坐大堂,在大堂裡能看到什麼?當然是要在二樓的雅座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外面的街景,還不能探頭,更不能出聲,不然讓人看見自己的容貌,就麻煩了。所以此時,她真的跟看西洋景一般,滿眼都是稀罕。
樑啓看她的樣子,不用裝,就真跟農婦初進城一般了,若不細看,看他們夫婦細皮嫩肉的,定不會懷疑的。
“夫人真是,沒見過嗎?”
“真沒見過,第一次。”艾若特老實,真心的歡喜起來,不僅是覺得好玩,更多的,其實是有了生的喜悅。
皇家讓她這麼躲閃離京,就是爲了保她們的命,因爲劉睿不想讓人知道,她連夜進京已經幫他解了毒,他要造成一種假像,做點什麼事。
而自己剛剛細細的想想,午間跟劉睿說的那翻話,倒也不無作用,至少此時劉睿夫婦會更在意自己的命了,因爲劉睿與自己現在共用一條命。她的藥方都在宮中,就算是找自己的師父去研究,不是不可能,可是光下藥的份量這點,真不是誰都能掌握的。
用劉睿的血放到下面人的身上,讓人試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她也說了,血裡的毒素是會被稀釋的。穆哥兒第一代,劉睿是第二代,老聖人其實是第三代,老聖人最好治。同樣的,換那些人,他們有用的,對劉睿一樣沒用。所以劉睿真的拿自己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不過有點後悔說自己殺人這事了,但想想,也是,如果不說,他們不會相信自己從來就不怕殺人的。一個已經殺過人的,跟養在深閨的貴婦,對人的威脅是小得多的。
“喝點茶。”樑啓給她倒了一杯茶,她嚐了一下,皺了一下眉,但看賈政卻處之泰然。
“好喝嗎?”艾若看賈政,當年賈政看到沒貼綢緞的白牆都是要哭的,現在能喝這樣的茶麪不改色?
“有什麼好不好喝的,在外當然不同家裡,倒是別有一翻風味的。”賈政已經喝了好幾口了,今天受刺激太多,此時才能感受到口渴。
“說得就好像我不能吃苦一般?”她堵氣又喝了一大口,但還是笑了,這茶其實也就是中等的綠茶,不算太差,只是艾若在紅樓的世界裡實在是養得太好,就算是茶葉,不是宮裡給,就是下面的學生送,人家都是挑好的送來的,喝慣了極品,再喝這一般的,自然會差點的。自己在肯尼亞還沒這個可喝呢,有乾淨的水喝就不錯了。所以真是應了那句古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終於他們消磨了一會,一塊起身,茶房叫來了樑啓的車,也是和剛剛小太監駕的車一樣,但不同的是,車架上沒有內務府的標記,而且也不馬車,而是驢車。也沒有門簾子,裡面滿是些吃的用的,倆人坐在其中,樑啓並沒有上車,對他們擺擺手。
駕車的是個小廝模樣的,笑呵呵的趕着車出城。艾若此時才注意到,此時出城門的與他們相同的車不計其數,連打的貨都差不多,他們就是一對進城打貨的鄉下土財主而已。
出了城,過了十里亭,昨天的大車纔在原地相侯,而昨天的張將軍也在,對他們笑了一下,請他們上車,自己親自駕車。
艾若現在覺得,總算過了一把諜戰的癮了,這一路出來,果然是步步驚心了。
他們並沒有像昨天那樣千里疾行,而是隻到通州,一艘快船等在那兒,張將軍對他們抱抱拳,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一路上,艾若和賈政就沒再對過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就怕外面有隻耳朵。快船行了三天,追上他們的官船,小心的放下他們,快船迅速離開,他們慢慢拉着對方的手,小心的走在碼頭上,他們已經換上離開時那身裝束了。當然她的藥箱現在還背上賈政的身上,他們兩口子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怎麼回到自己的船上。
因爲皇家要抹去一切,他們怎麼解釋他們這三天去哪了?看到官船就在岸邊,他們竟然還不敢上去。遲疑起來。
“累了幾天,是該下船走走。”身邊多了路不羣。倆人看到他,便是一喜,但馬上一怔,此時已經半夜,他在岸上做啥?還就在碼頭茶寮上。路不羣接過藥箱,遞給自己的心腹,人家飛快的隱於黑暗之中,三人並排散起來步來。
“老太太身子好些了?老人家,一路行來,這般奔波,不舒服是常事,兩位雖然孝順,也該顧及自己的身子纔是。”路不羣邊散步邊自言自語說道。
“正是,剛好一點,於是我與夫人才下船透口氣。”賈政好歹也與路不羣相交多年,這話若不會接,就真是傻子了。
“江邊夜涼如水,兩位也累了,早點休息吧!”他把他們送到內眷的船邊。正好看到船上的小廝要收船板,馬上斥道,“狗才,老爺太太還沒回船,怎就轍板?”
“咦,老爺、太太何時下的船?”守船板的小廝都一怔,以爲自己剛晃了神。
“才瞅你不在,就自己下去走走,路兄也早點安歇。”賈政對路不羣行了一禮。路不羣還了一禮,回自己船上去了。
小廝拍拍腦袋,倒也爲疑有他,扶着他們上去了。想想決定還是收了船板,安全多了。
此時賈政和艾若再傻也知道,路先生一定已經跟人統一了口徑,“老太太不舒服,先生、太太去伺疾了。”
其實路不羣當時這麼說時,其實心裡也是沒底的,不過艾若是大夫,而太監不能出京這是鐵律,那天他在船尾看到了便裝的樑啓,就明白,這事小不了。於是根本就不提賈政離船的事,派心腹對白姑姑說了一聲,‘老太太不舒服,讓孩子別擾了老太太的靜養。讓老爺,太太好好伺疾。’
白姑姑倒還惱了一下,因爲白姑姑其實對王家,薛家也是這麼說的,路不羣是遠遠的看到樑啓,纔有一猜,而白姑姑她們這些人,全是從宮裡出來的。這種事,她們太知道怎麼處理了,還特意讓桑姑姑守在賈母的那層,每天也是三人份的飯菜,就好像賈政夫婦真的就在樓上陪伴着賈母。正準備派人去知會一下路不羣的,結果羣不羣先傳話過來了,讓她覺得自己智商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
薛王兩家也不疑有他,還派人送了些藥材補品,薛姨媽到底是慈母,特意每天陪在這兒,看孩子。怕嚇着他們。所以,第二天一早,當大家宣佈,賈母病好了,大家皆大歡喜,沒一個孩子懷疑,他們其實這三天,根本不在。
而路不羣甚至後來也沒問賈政發生了什麼事,並且一開始就說,‘什麼也不要說,我也不想知道。’
讓賈政不安的心都跟着安定了,因爲路不羣若真的問了,他還真不知道怎麼答。
船到金陵時,朝庭的坻報來了,聖人病重!這是啥意思?起了反覆?還是又中毒了?賈政看看坻報的日期,他們出京的後的第七天,聖人突然暈倒,已經罷朝。艾若也擔心起來,又不敢說,自己該多留幾天,總得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纔好。一時間兩口子的心情都沉甸甸的起來。
結果,沒多久,第二封坻報就來了,‘忠順親王無子承繼,特把皇長子劉蕭出繼。以承其嗣!’
忠順王不是無子,是無嫡子,之前就說了,老聖人四子,結果就只有金鈴給生了嫡子出來,其它的,要不是沒得及生,要不就是生不出來,於是老聖人惟一的嫡孫就是小皇子了。
雖說皇子身份,自然比一個親王的嗣子尊貴得多,不過,這也代表了當今聖人的“孝涕之心”。要知道,宗法之上,如無嫡子,皇家是可以收回他們親王爵位的。庶子是無權承襲這一切的,包括內務府給的那些分家時的皇莊什麼的,庶子都是沒權繼承的。他能有的,就只能是父母自己攢的私房。聖人把親長子過給長兄,這不能不說,他厚道了,你家的東西,我不收回,我還給你一個兒子。
但是問題是,當事人,忠順王和皇長子蕭都傻眼了,他們行動失敗,等着受更嚴厲的處罰時,卻沒有,劉睿只是叫他們進去,說,既然他們這麼好,就做一對親父子好了。於是有了這個過繼。忠順王和劉蕭都明白了,你們永遠沒有機會。我不殺你們,但是我會時刻的盯着你們,那一刻,忠順王和劉蕭真的膽寒了。
艾若看着坻報,好一會兒,才還給了賈政,兩人對視一眼,心裡總算明白爲啥他們要那麼奇形怪狀的離京了,不是爲了保護他們,而是,劉睿早就想好了,之前一直硬挺着,不讓對手懷疑,然後把他們倆偷運進京,再趕緊送走。等他們露於人前了,他在‘病’,一切其實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甕中捉鱉了。
果然皇家都沒什麼好鳥啊!然後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果然劇情很狗血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