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地看着宋醫生,想不到他的女友不幸離世了。
宋醫生帶着濃重的悲傷說:“那時我們在國外留學,她也是因爲一點小事和我賭氣,跑去酒吧喝酒,我當時氣她任性,沒有及時趕去,結果她卻被壞人帶走,等我去接她時,她已經失聯,幾天後在一處懸崖下找到,她已經慘遭殘害,成了植物人,我照顧了她一年多,她最終還是走了。”
宋醫生眼眶發紅,聲音哽咽,“所以,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點頭,小聲說:“我明白了,宋醫生節哀。”
我回到房間,倒頭睡下,紊亂的思緒逐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和煕煕洗漱穿戴後,手牽手下樓。
宋醫生坐在沙發,看着我倆從梯級下來的瞬間,又出神了。
我笑笑,估摸着這樣的場景,一定是從前常有的,他又恍然如夢了。
他也很快回過神,自嘲地笑笑,站起來和我們道早安。
“昨晚睡得好嗎?”他溫和問。
“還不錯。”我笑笑。
“我睡得很好。”煕煕奶聲奶氣的。
“你是小豬。”宋醫生疼愛地掐掐他臉頰。
“今天看上去氣色不錯,”他微笑看我,領着我們往小廳餐桌走去,“吃早餐吧,一會我們去看房子。”
煕煕不開心地噘嘴嘟噥:“姐姐住在這裡不好嗎?爲什麼要去租房?”
我總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孩子,只得看着宋醫生。
宋醫生卻說:“對呀,爲什麼要去租房?”
“……”
“意茹,不如這樣,我房間多,我就做房東,租一個房間給你,你看,我們人也熟,比你去外邊租房要好很多,是吧?”宋醫生說。
這倒不錯,不然就這樣住在人家家裡,總是有叨擾之嫌。
“房租的話,我想想,”宋醫生煞有介事的樣子,“我上班忙,接了手術的話,經常日夜顛倒,對煕煕疏於照顧陪伴,你若是住在這裡,閒暇時幫我陪陪煕煕,給他看看作業,念念故事書什麼的,工錢就和房租抵消,怎麼樣?”
“……”宋醫生其實就是不想收我的錢嘛。
“意茹姐姐,你別搬出去了,你陪煕煕好不好嘛!”煕煕奔到我身邊,抱住我胳膊。
我還能說什麼呢,點頭同意他們咯。
“耶!”煕煕開心地跳起來。
“我們不要去找房子了,那一會我們一起送煕煕去學校。”宋醫生拍拍煕煕的頭。
“好的。”我微笑點頭。
我們吃過早餐,準備出發的時候,宋醫生卻忽然接到電話,醫院有急重病人,要他趕緊過去。
“意茹,不好意思,我去醫院了,煕煕讓保姆送算了。”宋醫生邊說邊提上他的包,一路小跑出去了。
煕煕可憐兮兮轉頭看着我,噘着嘴說:“叔叔每次這樣,他最忙。”
“叔叔要去搶救病人,煕煕要理解叔叔,如果他不及時趕去,可能就有病人要永遠離開他的親人了。”我牽着他的手,柔聲和他說。
“只能怪我叔叔醫術太好了。”小傢伙帶着點小自豪,轉頭衝我笑笑。
“對!”我笑着點頭。
把他送到車上,目送保姆把車開出去後,我才轉身回屋。
家裡另一位打掃衛生的保姆忙完她的事情後,和我打個招呼後,便下班離開了。
幽靜的院子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回到樓上臥室,拿出手機,準備發一個招聘廣告出去。
工作室開業的話,我需要聘請兩名助手,還有版師,還有兩名成品加工的工人。
打開網頁,習慣性地先刷瀏覽器新聞,卻不料打開便看到顧承希那張顛倒衆生的臉。
點開視頻,他一襲黑色西服,站在華天國際大廈門外,緩緩回首,脣角微揚,輕輕淺淺一笑,幾許邪魅,無端攝人心魂。
“江意茹說得沒錯,她就是我前女友,是我顧承希心頭,一顆無人能動的硃砂痣。”
面對記者喧囂的問話,他只有這一句,說完之後,在保鏢們的擁護之下,邁着長腿,快步進了公司,視頻結束。
下面是翻滾的評論,我粗略翻看一下,無非是“承哥的硃砂痣,誰敢動啊,洗洗睡吧”之類的留言。
我退出瀏覽器,重重呼了一口氣,緩解呼吸的不暢。
呵呵,如若真是硃砂痣,當初又怎會不顧我的感受,做出傷我徹骨的事情。
我這一生,總是還要找一份純粹的真愛,給他全世界他也不會換,就算刀山火海,他也不退卻的男人。
發了招聘廣告後,我站起來舒展一下雙臂,走到陽臺,做了幾個伸展運動。
宋醫生喜歡種綠蘿,院子裡最多的綠植就是綠蘿了,是不是因爲他故去的女友叫小蘿呢?
我轉身信步出了房間,小樓還有梯級上去,我拾階而上。
推開一扇小門,我到了平頂,平頂簡直是個綠蘿園,星星點點還種了幾盆不知名的小花。
平頂中間有個小亭子,亭子裡有秋千架,還有小桌小几。
小几上的雕刻圖案是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扎着丸子頭,有兩個小梨窩,一看就知道是小蘿的照片,我心裡驚了一下,翻出手機裡一張自拍照對比,竟然有八分像,粗略一看,甚至會不經意當成一個人!
我沒敢去鞦韆架上坐坐,這應該是宋醫生和小蘿的小天地。
走到平頂的欄杆,我看到小樓的後面,還有一棟平房,平房有單獨的小院,鐵門上了鎖,平房的窗戶關閉嚴密,大門也鎖了,因爲採光不太好,顯得很幽深神秘。
微風拂面,空氣中隱隱有醫院裡那種福爾馬林的味道,淡淡入鼻。
也許是太幽靜,雖然上午陽光正好,我卻毫無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我趕忙轉身下樓,心臟砰砰地亂跳。
我自嘲膽子太小,也許是因爲想着小蘿已過世,才莫名覺得害怕吧。
偏偏手機鈴忽然響起,把我嚇得小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顧承希的來電,我想了想,掐斷了。
鈴聲不依不饒再次響起,我還是選擇掐斷。
他改成短信:“出來,去辦理房子的過戶手續。”
我皺眉,他又插手我房子的事了,只要他插手的事,肯定無需走冗長的法律程序,分分鐘能快速解決。
但是,我不想看見他!
“出來,你不想今天又見到這個醫生鼻青臉腫吧?”
混蛋!我氣憤得想把手機砸了踩扁!
“趕緊!”
我呼吸不勻,氣惱回覆:“你在哪?”
“出來。”
他簡短的兩個字,看樣子已經在宋醫生家外邊等着了。
我深吸一口氣,到房間拿上包包,快步下樓。
他的悍馬果然很囂張地停在宋醫生家門口,看到我出來,他打開車門下車,淡淡睇着我。
我冷着臉走過去,和他漠然對視。
“知道刪掉就好。”他低沉出聲。
“不是因爲你而刪。”我勾脣,淡淡說。
他欠一下身子,示意我上車。
我坐上去,面無表情看着前方。
他上來,挨着我坐下,關上車門。
“江意茹,房子給你弄回來後,馬上給我搬家,不要和任何男人走近,除非你想給人家帶來厄運。”他拿出一支菸,叼在嘴裡,低沉有力地警告我。
“你到底有多無恥?”我轉頭看着他。
“你覺得有多無恥就有多無恥吧。”他將沒點燃的煙丟掉,頭忽然靠近我,一隻手臂將我攬住,脣和我的臉就隔着幾釐米的距離,盯着我的目光,帶着玩世不恭的邪肆。
男人強勢的荷爾蒙氣息令人呼吸立即紊亂,眼前的他,和五年前溫潤明朗的那個人懸殊太大,我簡直沒法將他們疊加成一個人了。
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嗎?
“顧承希,你放過我吧,五年前,你已經令我痛苦到生不如死,五年後,你還要讓我陷入痛苦的深淵嗎?你權當可憐我好不好?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喑啞求他。
“但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幫你和保護你,並沒有一件事要弄死你。”他卻手臂用勁,將我箍得更緊,在我耳邊,幾乎咬着我耳珠,輕聲魅惑。
“……”我竟無言以對。
黑色襯衣下,男人緊繃的肌肉隱約可見,解開的兩顆鈕釦,鎖骨迷人。
這樣被他強勁地控制着,他的體溫透過襯衣傳達到我,連着他那熱熱的呼吸,讓我全身繃緊,仿如面臨無底的漩渦,一不小心就要被吞滅得屍骨無存。
我的手擋住他胸口,死死與他抗衡。
他將我的雙手壓下去,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勺,一隻手往下,伸入我的腿下,將我輕輕一撈,抱在他的腿上坐着,然後整個兒抱住我。
“顧承希!”我不知怎樣掙脫他的禁錮,手抓住他後背,緊緊掐住。
我很恨我現在的無力,前無出路,後無退路的無力,讓我崩潰到顫抖。
他微閉雙眸,頭俯下來,脣噙住我的脣瓣。
無論心裡對他有多大的仇恨,我都難敵他親吻時令我產生的心悸,我終於還是被可怕的漩渦吞滅。
恨與愛的糾葛,我不知該怎樣從這漩渦裡掙脫逃離,所有的力量凝聚在雙手手指,死命掐入他後背。
然而我給他的痛感,卻似乎只是火上澆油,他愈發熾熱,也愈發吻得霸道。
司機開着車在道路奔馳,羞憤令我恨不能即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