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也困頓得厲害了，日夜陪護我的顧錦恩坐在我身邊，不斷瞌睡。
“錦恩，你去房間睡會。”我說。
他坐直，揉了揉眉心，大大打了個哈欠。
“我沒事，你睡會吧，你這樣熬着，會撐不住的。”
他請來的月嫂過來了，看我睡在過道，有點兒不開心，說道：“在這裡呀，怎麼照顧呢？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顧錦恩皺眉，站起來從兜裡拿出錢夾，抽了幾張鈔票給她。
月嫂這才訕訕地笑了笑，在我牀沿坐下。
“你就看着孩子，有人來了喊我們醒來。”顧錦恩吩咐她。
“好的，顧少爺。”月嫂點頭。
顧錦恩伸手，輕撫一下我的髮絲，柔聲說：“放心睡會吧。”
“好，你也去睡會。”我躺好，看着他疲倦笑笑。
這一晚相安無事，我半夜醒來好幾回，看到女兒好好地在保育箱裡，我才放心繼續睡覺。
接下來的十來天，顧青霖和魏舒林好像消失了一般，竟然沒有再來騷擾過我們，我真的要相信顧錦恩說的了，他們是害怕顧錦恩爆料視頻。
我的移植腎功能越來越差，全身浮腫，乏力，並且持續低燒，換腎手術已經迫在眉睫。
好在女兒的情況很好，這天一早，醫生告訴我們，孩子可以從保育箱裡出來了。
“太好了！”我很開心，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即好了很多。
不一會，護士抱着我的寶貝女兒出來了，小傢伙用粉紅的毛毯裹着，映襯得皮膚更粉更白，漂亮極了，只是因爲早產，她顯得比足月的孩子弱小些，也更惹人憐。
她睡得很香，彎彎的眼線很長很美，緊抿的小嘴，像極了承希。
護士把她放在我臂彎裡睡着，讓她和我親近，我摟着我的小公主，心都萌化了。
可惜我不能給她哺乳，因爲我每天接受大量的藥物治療，擔心乳汁裡殘留的藥物，會對寶寶有影響。
顧錦恩在月嫂的指揮下，挺麻利地衝好了奶粉，走過來餵奶。
“小公主，你的口糧來了！起來吃咯。”他臉部的線條都柔和得不行了。
我坐起來，把小公主抱好，顧錦恩把奶嘴放在她小嘴邊上，小傢伙馬上咬住了。
“瞧你這小懶蟲，睜開眼睛吃嘛，也看看你超級宇宙無敵帥氣的叔叔好不好？”
“噗！這麼自戀的叔叔！”我被他逗笑。
女兒吃得很歡，顧錦恩微笑說：“吃得這麼好，很快就會和足月的孩子差不了。”
“嗯！”我欣慰點頭。我希望小東西繼承她爸爸的優良基因，以後身體棒棒的，不要像我這麼多災多病。
顧錦恩捏捏寶寶的手臂和小腿，笑着說：“這傢伙以後肯定個子高高，看她這骨節很長的。”
“能長多高呢？長成模特兒？”我捏着她胳膊親親。
“哇，世界名模顧安好！”顧錦恩笑。
我微笑凝視女兒，眼前卻逐漸模糊，手臂漸覺無力，軟軟地往下垂。
“意茹！”顧錦恩發現了我的異樣，雙手托住寶寶，呼喊我一聲。
“別讓人搶走我女兒。”我呢喃了一句，隨後便昏暈過去了。
等我甦醒的時候，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守護。
“顧錦恩！”我想喊，但是我虛弱得發不出聲音。
“女兒！”我心裡很急，不知道女兒怎樣了，有沒有被顧青霖他們搶走。
我集聚了些力量，伸手摸到呼叫鈴。
護士很快進來，“你醒來了？”
“護士，我女兒呢？”我焦急問。
“你女兒已經出院了，孩子的爺爺奶奶執意要帶走孩子，而你又昏迷不醒，孩子的確沒人照顧，所以我們便同意了。”
護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我眼前發黑，差點再度暈過去。
“孩子的叔叔呢？”我顫聲問。
護士皺眉說：“你說的是一直照顧你的那位嗎？他不知道哪裡去了，你昏迷後的那天晚上，他就不見人影了。”
“顧錦恩……女兒……女兒……”我心頭劇痛，掙扎着想要起來。
“江小姐，你別起來，你現在病着呢，你情況很不好！”護士按着我躺下。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女兒！”我打掉護士的手，一把扯掉氧氣罩，還有手背的針頭，從病牀跳下來。
“江小姐！你去哪追呀，你都昏迷兩天了！孩子的爺爺奶奶，恐怕早已離開上海了。”護士追過來攙扶住我。
“我要出院，我要回江城！”我牙齒打顫，雙腳踩在地上，猶如踩在雲端，虛浮無力。
“你這個樣子，怎麼回去江城？你身邊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護士說。
“我的手機呢？”我問。
“在這呢！”護士幫我把牀頭的手機給我。
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我踉蹌着走到牀頭，插上充電器，然後開機。
很多個未接來電，有媽媽的，還有左雨的。
我先撥打左雨的電話，左雨那邊很快接聽。
“小雨……”
“姐，不好了，我們工廠失火了，嗚嗚……”
“啊？失火？”我大驚。
“是的，所有的原料和成品，還有機械都燒燬了，嗚嗚……我和黃先生夫婦都在接受調查……”
聽着左雨的哭泣，我扶着牀頭櫃才站穩。
“有沒有傷到人？”我顫聲問。
“沒有，是昨晚凌晨失火的，工人都下班了。”
“好，我知道了。”我啞聲說。
“姐，你那邊怎樣？你身體怎樣？寶寶還好嗎？”
左雨還不知道寶寶被顧青霖和魏舒林帶走了，我啞聲說：“寶寶被顧家搶走了！”
“啊？那怎麼辦？我現在都不能出去，怎麼辦呢？顧二少爺呢？他在你身邊嗎？”左雨焦急問我。
“不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他也不在，他不是每天在你身邊嗎？會不會是被顧家抓回去了！”
左雨的話提醒了我，顧錦恩不會無緣無故失蹤，他多半是在我昏迷後，被顧青霖抓回家去了！
“姐，你彆着急，寶寶是被爺爺奶奶送去先生身邊了，最少不會有事，你要保重自己，保重自己才能見到孩子！”左雨焦急勸慰我。
她的話讓我慌亂的心冷靜很多，最少孩子現在的安全不會有問題。
“也許先生見到寶寶，還能神奇地恢復記憶呢！”左雨說。
我流着淚點頭，但願如此啊！
和左雨結束通話，我撥打了我媽的電話。
那邊接電話的卻不是我媽，而是我大姨。
“意茹，你總算接電話了。”大姨的聲音很冷漠。
“大姨，我媽呢？”我莫名有不詳的預感。
“意鑫昨天放學的時候，被車撞到，現在在醫院裡，你媽因爲着急，突然心肌梗塞，昨晚去了。”大姨冰冷地回答我。
“我媽去了？”我手抖得更厲害了，這噩耗讓我站立不穩，跌坐在地。
雖然不是親媽，雖然她一直也不關心我，但到底是她撫養長大，到底喊了她二十多年的“媽”。
“你要想辦法籌集醫藥費，意鑫還沒脫險呢！”
“好，我會籌集……”我顫聲答應。
大姨那邊的通話斷了，我手裡的手機也掉落在地。
“江小姐！你還好吧！”護士攙扶着我的手臂。
我支撐着爬起來，護士從地上撿起手機，遞到我手裡。
她扶着我在牀沿坐下，門口進來兩位醫生。
“她怎麼了？爲什麼把針也扯掉？”我的主治醫生皺眉。
“她說要去找女兒。”護士同情地看我一眼。
“你這個樣子，怎麼去找女兒呢？”醫生看我一眼，“你現在一個人怎麼辦？你得趕緊找人陪護你，沒有腎源，你的手術也不能做，暫時只能保守治療。”
我耳朵卻根本沒聽進去醫生的話，心裡只在想着，我去哪弄錢給我弟弟。
“另外，你賬戶上的錢不多了，你要去繳費，才能繼續治療了。”
醫生這句話我才聽到，我着急擡眼看着他。
“躺下打針吧，病情若是再惡化，誰也救不了你了。”醫生看着我，嘆息一聲，轉身出去了。
護士扶着我，讓我躺着，我搖頭說：“等會，讓我想想。”
“好吧，你先想想，我出去忙了，有事呼我。”
護士說完出去了，我拽着手機，想了想後，撥打程晨的號碼。
“意茹！你怎麼樣了？有什麼事嗎？”
“程晨，我女兒被顧家搶走了，顧錦恩也被他父親帶走了……”我把這邊的情況，簡短和程晨說了。
“啊？怎麼會這樣？該死，我現在還在雲南，回不去呀！”程晨着急說。
我猶豫一會，才吞吞吐吐說：“程晨，我現在需要錢。”
“你等會，我讓上邊想辦法。”
“好，謝謝你。”
我等了一會，程晨的電話打過來了，他讓我把賬號發給他。
“你先交納醫院的費用，沒了我再想法子。”程晨說。
“好。”
我手機銀行很快發來短信，銀行卡收到一筆款項。
但是我沒有用這筆錢去給自己交納費用，我把錢轉賬給了我大姨，讓她爲我弟弟交納醫藥費。
我大姨隨即打過來電話，很冷清地說：“意茹，意鑫的傷挺重的，這點錢肯定會少了，你還得想法子，我跟你說，這個事我可攤不起。”
“好，我知道，謝謝大姨照顧。”
“還有你媽媽這邊的喪葬，唉……”
“我會打錢過去，一切都拜託大姨了。”
掛了通話，我頹然放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