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哎,你們聽說了沒,前天水庫那釣上來個死人。” “聽說了,這事兒大傢伙都知道了。”“可不是。”“聽說是喝多了掉進去淹死的。”“這人也夠倒黴的,肯定是遇着事兒了,自己跑那麼老遠喝酒。”“你這麼一說,沒準兒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也有可能啊。”“唉,誰知道呢。走走走,回家做飯去。”李星辰跳下高幸川的自行車,“幸川,謝謝你。”“星辰,明天給你一個驚喜!”“驚喜?你確定我會驚喜?”“嗯!”“好!”保姆剛把晚飯擺好,李星辰就進屋了,看了看桌上的菜,那條擺在中間的魚格外的刺眼,“孩子,快把書包放下,飯菜一會兒給你送屋裡去。”“張姥姥,我今天在飯桌吃。”“好好好。”張嫂難以掩飾內心的開心。在這家做活,不敢摻和人家的家事,但也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

張嫂去廚房又添了一副碗筷。“好孩子,洗洗手,準備吃飯吧。今天你爸爸也回來。”“嗯。”李星辰洗了手就坐在飯桌前,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放的很大聲,李柔聽見電視的聲響,就把孩子交給了趙姐,自己下樓來了,看見是星辰拿着遙控器,就沒張口。“李阿姨,吃飯了。”“嗯?”“吃飯了。”李柔略顯疲憊的神情多了幾分詫異,還是走下樓來,李昊也正好進門,“你回來了。正好吃飯。”“閨女?”“星辰難得也一起吃飯,你先去洗手吧。”“嗯。”李柔坐在飯桌前,幾乎要吐了出來,“你不是愛吃魚嗎?”“哦,坐月子的時候魚湯喝多了。”“是嗎?”“閨女,跟爸說說你在學校的事兒吧,爸爸好久沒聽過了。”“行啊,今天班會上有兩個同學唸了檢討書。”“檢討?爲什麼?犯什麼錯了?”“上週學校就三令五申,嚴禁遊野泳。可他們還是去了。”“這是不對,現在水還挺涼的,萬一腿抽筋兒,就會出事兒了。”“自己腿抽筋是自己的事兒,要是碰上會吃人的魚,就是要餵魚了。”“咱們這又沒有海,怎麼會有吃人的魚,你這孩子。”

李星辰夾了一口魚,李昊也給李柔夾了一口魚。“下面播報一條新聞快報,城郊西門水庫發現溺斃無名男屍,H市警方經過反覆查找比對,始終無法確認死者身份,下面爲死者的一些身體特徵,如有知情者,請速往H市警局提供線索。謝謝您的配合。”李柔哆哆嗦嗦的夾起那塊魚肉,“你怎麼給她夾魚啊,她怕魚咬她呢。”“你李阿姨愛吃魚啊!”李柔一口吃進去了那塊魚肉,使勁兒的嚼着。李昊起身去接電話了,李星辰突然小聲地說:“是你吧?”“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爸的錢你搬空了多少?”“我沒有。”“分贓不均了?”李柔震驚的看着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從來沒有覺得她那麼可怕過,“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沒有,星辰想買一條新裙子,不好意思和你說。”“閨女,有什麼事兒也和爸爸說說,爸爸總是想起你剛上學那會兒,回家總是把學校的大事小事兒說個遍。”李昊的嘴角掛滿了笑。李昊順手把錢放在飯桌上,“謝謝...爸...”李星辰拿起錢上樓去了。

第二天,李星辰無精打采的走進了校門,“星辰!”“幸川。”“星辰,你沒睡好嗎?”“嗯。”“又做噩夢了?”“沒有,就是睡不着。”“星辰,我保證你今天晚上能開開心心的睡個好覺。”“嗯?”“驚喜,你忘了?”“哦,對了,驚喜呢?”“一會就知道了。”鈴鈴鈴,第一節還是班主任的語文課,“同學們,新課開始之前,我來給同學們介紹一位新同學,大家鼓掌歡迎。”掌聲中走進來的正是邢天佑,三個人目光交錯,快樂充斥着大腦。終於捱到了下課,邢天佑晃晃悠悠的從後面走過來,他又長高了一截,“哥。”“天佑哥,你怎麼來了?你留級了?”天佑望着星辰的眼睛,像是望見了滿天繁星,定了定神說:“唉,下面教學水平不好唄,我都快倒數第一了,還是留級得好,這不挺好,我們又能一起了。”“嗯。”

這個夏天的快樂好像復甦了,友情彌補着親情的創口,把決堤的壩口堵住,留住最後的一點點快樂。

李星辰躺在涼蓆上,想起了在爺爺奶奶家睡涼蓆的靜謐夜晚,這涼蓆還是之前奶奶來帶來的,奶奶知道她喜歡涼蓆。她摸着涼蓆,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叮~李星辰拿起手機,“星辰,我哥他的父母離婚了,姑姑帶着他回到這邊生活了。所以他纔會來咱們學校。他很堅強,也是爲了最後的一點自尊心,所以不想讓你知道 幸川。”“我們都一樣孤單! 星辰。”

星辰做了一個美夢,她看見了媽媽,姥姥,姥爺,媽媽彈着鋼琴,大家唱啊跳啊,“媽媽,你又有人保護了,真好!”

早上星辰出門的時候,李柔正抱着李子辰晃來晃去,李星辰迅速的換了鞋,出了門。一路上她都在想,大人們爲什麼要生孩子?他們真的想好了,要這個孩子嗎?還是孩子出生了以後才迫不得已的把自己的愛分一點給他們,還美其名曰是天性,還是隻有自己的爸爸是這樣,那爲什麼會是自己這麼倒黴?她一路走一路想。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誰?”“李大小姐,你想什麼呢?這麼喊你都聽不見?”“天佑哥,我沒想什麼,幸川呢?”“他今天請假了,舅舅身體不舒服,他不放心,說什麼都要留下來陪他。”“嚴重嗎?”“說不好。”“哦。”兩個人一起往教室走去,天佑高出星辰一大截,映的她格外的嬌小。“天佑哥,放學我們去看高叔叔吧!”“嗯,我也這麼想。”天佑看着星辰瀑布般的黑髮,心裡好歡喜。

僅僅一天之隔,幸川的臉就憔悴的了好多,老高躺在病房的牀裡,深陷在那團白色之中,星辰又一次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她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個不祥之人,所以她親近的人,她喜歡的人,都會遭遇不測,她突然好討厭自己,“幸川。”星辰望着他那悲傷絕望的眼神,彷彿看到了那時的自己,她的心好疼。

老高走了,就在三天後的下午,那天的陽光格外的刺眼,好像不想讓人們看清他離去的樣子。跪在病牀前的幸川,明白了星辰的那句我再也沒有家了。現在,他是真真正正的野孩子,孤兒了。那種絕望的無助的孤單瘋狂地啃食着他的心。

“要不要告訴他,李柔是他的媽媽?”李星辰被自己腦袋中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她不能說,可是,幸川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說還是不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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