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天陰晴不定,剛剛還晴空萬里,這會兒已經是大雨如注,車前的雨刷器左右不停搖擺,英國公司總部已經做好準備,但代幸川下了命令,不許招搖,只許一人來接,英國總公司商量許久才決定,派普通職員去接機,代董既然只要求一個人接機,自然是不想引起注意,而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中國人不管怎麼樣,都顯得格格不入,不如派一個普通的英國本國的普通人去,這樣似乎更符合常理,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代幸川很滿意,此刻他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山子卻知道,接下來有一場更大的暴風雨。
總公司派來接機的人整個一個話癆,而且還是沒有眼力見的話癆,正滔滔不絕的介紹着倫敦的市區,山子看代幸川沒有露出不滿的表情,便沒有打斷他。半個小時之後,那個中年英國男人還是滔滔不絕,“I like your English accent.but shut the fuck up.or I will tear your mouth.”那人臉上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不見,一張紅臉也變得有些發白,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這會兒終於不再講話。代幸川並沒有在公司停留多久,而是自己親自開車帶着山子去了酒店。“聽着,我們這次來的身份是觀光客,只是爲了旅行參觀。”“是。”
車子開到酒店門口停了下來,山子一臉疑惑,“少爺,英國的房子……”“這次不能住,明天我們也不能露臉。”“是。”大雨已經停了,地上有一些深深淺淺的積水,侍者已經接過了山子手裡的行李,一路指引着來到了豪華套間,代幸川從錢夾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services.”“thank you.sir.god bless you.”那個印度人高興的離開了,山子第一次在異國他鄉感受到這種被人尊重的感覺,雖然是看在錢的面子上。以前的偷渡流浪生活又浮現在眼前,他進了門,仔細打量着桌椅,地毯,甚至忘了去檢查房間有沒有監聽監控設備,“山子,愣着幹什麼呢?”山子這才清新過來,麻利的行動起來,沒有任何不妥,住豪華套房的有錢中國人已經不那麼惹眼了,外國人也是見怪不怪了,黃金店內有錢的中國人早已讓他們大開眼界,現在不只是黃金珠寶店,服裝店,化妝品,包包,銀行,都少不了中國人的身影。“少爺,明天是什麼任務?您爲什麼親自來?”“我們的人死了,生意鏈斷了。”“火拼嗎?折了多少人?”“一個人。”“一個人???”“我們的人只折了一個,但我們也只有這一個!”山子不敢相信這巨大的產業鏈竟會因爲一個人而斷裂。
夜裡,倫敦的街道靜悄悄的,完全失去了白天那樣的繁華,人們都早早下班,商店也早早關門,他們都回到家裡與家人共度,一起享受晚餐,和孩子們做做遊戲,只有酒吧真正迎來了高峰時刻,他們的車子一路駛出市區,來到一家加油站,車子並沒有加油,而是徑直開向休息去,“戴好面具!”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櫃檯後的金髮男人沒有絲毫震驚恐懼,相當的從容淡定,紳士的請他們坐下,顯然知道他們的身份,“You are the boss.”“Yes.I am the boss.you killed my man.”“in some ways.”“yes or no.”“yes.”“You cut the bussiness.You should bear the consequences。”山子背手垂立一旁,對面也站着兩個彪形大漢,滿臉橫肉,他們的腰間一定配有槍,山子穩了穩神,他身上也帶了傢伙,現在只能看事情的進展,雙方的談判僵持不下,兩位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物,反倒語言和氣,沒有髒話連篇。代幸川想趁此機會永遠撤出販毒集團,但最終卻失敗了,他需要快速培養一個新的製毒指導,但是他沒有合適人選,山子絕對不行,無奈之下,他只能接受對方選出的人,當然他也會派出一個人,分權制衡才更安全,這是一個難眠的夜晚,代幸川還很難放棄英國的產業,而這條毒品產業的背後,涉及到英國警局,政界多方面的利益,一旦利益受損,代氏家族在英國的產業可能一夜之間傾覆,他不怕割捨到這部分產業,但如果是和毒品沾邊,那就是犯罪,性質完全不一樣,這不光是英國部分公司產業的問題,還會波及到國內的產業,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要忍。
代幸川從沒想過自己在學校學的那些頂尖化學知識,有一天會被他用來獲得邪惡的財富,這不是他應該做的,他要想辦法斬斷這所有的一切。
一夜未眠,山子也守了代幸川一夜,他們離開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大街上行人匆匆,忙着趕地鐵的上班族,咖啡店排隊的人羣,還有悠閒散步的人,山子控制着車速,好讓代幸川能睡得安穩一點,誰知這時他的電話卻響了,山子心裡一陣嘆息,還是接了起來,“山哥,那個女人好像要結婚了!”“什麼?怎麼回事?你彆着急,慢點說!”“山哥,幾天前那個女人開車離開了本市,我一路跟着,她去了商平市,這個死娘們,我還看到了那個警察,他們可能,可能住一起了,媽的,今天他們一起去了婚紗店。我猜他們可能要結婚了。我立馬就給你打電話了。”“那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樣。”“山哥,我怕出差錯,跟進去看了,他奶奶的,婚紗都試了。能不是麼。”山子略微沉默,“你繼續跟着。有情況還打這個電話。”“好嘞。保證不讓這個小娘們跑了。”山子掛了電話,他看見鏡子裡代幸川已經機警的坐了起來,“亮子說什麼了”,山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馬上找了個車位靠邊停車,停穩了車才緩緩開口:“少爺,您聽了千萬別……”“快說!”“李小姐離開蒼北市去了商平,”“說重點!”“李小姐和那個警察去了婚紗店。”山子又故意省略掉了重點,他知道就算代幸川發怒,也還能給他一線生機,果然,他聽見代幸川一雙拳頭握得直響,因爲憤怒呼吸急促,胸口不斷起伏着,過了大約一刻鐘,代幸川拿出手機,應該給什麼人發了一個短信。“開車!回酒店。”山子倒是有些吃驚,沒想到代幸川這麼快就恢復了平靜,那個印度侍者看見代幸川的車子開過來,殷勤的去開車門,點頭哈腰的討好奉承,他看不到代幸川墨鏡下陰暗冷酷的眼神,也不能感覺到他身上發出的幾乎吃人的寒氣,山子急忙走上前去,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到他手裡,示意他離開,那人拿了錢又是一頓感謝。代幸川一進房間,就迅速的收拾了手提箱,山子一句話不敢說,也緊跟他的步調,他們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國,飛機上山子感覺自己的眼皮發沉,不住地瞌睡,從來的那天就沒合過眼,這會兒困勁上來了,他看看旁邊的代幸川,只是躺着,沒有閤眼,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想殺了那個警察搶回那個姑娘,還是把他們一起殺死,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好過,因爲他愛那個女人,愛到骨子裡,那麼愛的人,他會殺她嗎?要是換了他自己呢?山子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殺了自己最愛的人,因爲那個人還沒出現。他想着想着,終於支撐不住,睡着了。代幸川的眼睛裡已經佈滿血絲,像是吃人的魔鬼,他只是望着窗外,一言不發。許久,他又笑了,小時候他不懂,李星辰爲什麼不喜歡白色的窗簾,她說白色的東西不會永恆,它們都會變成另一種顏色留下來,原來友情,愛情都是一樣的,都不能永恆。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他最好的朋友和他最愛的女人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