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佑和代幸川一左一右坐在病牀邊,活像兩個守門神,三個人彷彿一下子回到了樂餘中學那時候的快樂時光,陽光正好,友情正好,愛情正好。三個人一時間有說不完的話,護士過來催了幾遍,讓病人休息,李星辰還是不肯聽話,最後主治醫師都過來了,刑天佑和代幸川又哄着她,她這才肯躺下休息,只躺下一會兒便沉沉睡了,刑天佑和代幸川也出了病房,山子看着這兩個人,眼神還是很警惕,“川兒,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好。”
代幸川開着車回到了附近的代氏酒店,一進門,工作人員就立馬站起來打招呼,代幸川並不理會,並着刑天佑進了電梯。二人竟然又都恢復了沉默。進了房間,代幸川拿了一罐咖啡放在刑天佑面前的桌子上,“哥,有什麼話你說吧。”“既然你還叫我哥,我們就還是兄弟,接下來的話,我本打算等星辰的病好了再告訴你的,但是沈醫生說要治療星辰的病,就不能有所隱瞞,要解開所有的心結。”“哥,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星辰能好起來。”“你心裡一定以爲是和你母親的死有關吧。”“是我一意孤行,錯怪了她,我認錯,我每天都在認錯,後悔。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死。”“川兒,你要是這麼想我就不敢告訴你了。”“哥。”“川兒,你也知道星辰爲什麼不敢告訴你真相了吧,她怕的就是你失去仇恨後也失去方向,所以她寧願你繼續恨她。”“我不恨她,是我傻,我以爲自己恨她,可我是那麼害怕失去她。”“川兒,你要堅強起來,你要知道你不是靠恨活着,你是靠愛活着。她愛你,你還要陪着她很多很多年,一直到老,你答應我,你要好好活着。”刑天佑扶着代幸川的肩膀,直到代幸川點頭,刑天佑才鬆開手,代幸川已經紅了眼眶,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血緣血親纔是最能愛你包容你的人,這種陪伴你成長,參與你人生重要時刻的人,更會給你無限的理解,成爲你最強大的支柱,“川兒,我回商平的那天碰見了李昊,他要和我做一個交易,當然,這個交易和他跟你做的那個一樣,當然我沒有那麼多錢給他,後來查清事實,我想親自告訴你,這個時候李昊卻被砍八刀住進了醫院,我去見了他了幾次,我要讓他知道他錯了,星辰並沒有那麼做,我要讓他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麼,可是沒想到,我卻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的真相,星辰的親生母親是李昊害死的。”“你說什麼?”代幸川感覺自己像是墜落懸崖後又墜入了十八層地獄,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李星辰在電話裡的泣不成聲,惶恐不安,都是因爲她發現了真相,所以她那麼害怕回那個家,她寧可去公園閒逛,去泡肯德基,去書店坐一天,只要不回家什麼都好,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每回憶一寸疼痛就刺骨一寸,最後那越聚越多的疼痛讓他的心扭曲抽搐起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臉上也出現痛苦的神色,額角的青筋凸起,“川兒,你怎麼樣?”代幸川捂着胸口站起來,“哥,我還有什麼臉去見星辰。我該下地獄!”“川兒,該下地獄的是李昊!他纔是始作俑者,而你和星辰都是受害者。”“李昊這個惡棍,我現在就要弄死他。”刑天佑一把搶過代幸川手裡的電話,“你別這麼衝動,你還真當自己是黑社會老大了,再說,李昊已經被警方控制起來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審訊完採取措施了。”“不會判死刑吧。”刑天佑看着代幸川的眼神明顯的閃躲了一下,“便宜他了!否則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扔進江裡餵魚!”“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治好星辰的心病,她母親的死一定是她這麼多年過不去的心結,我們知道真相了,才能更好的幫她,讓她打開心結,這麼多的事情,也要和沈醫生溝通,她一定有辦法治好星辰的。”“你很愛她吧。”刑天佑感覺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說到:“是,你應該都知道吧。”代幸川笑了笑,“我真不應該回來,第一次不應該回來,第二次也不應該回來。”“不是你不應該回來,是你不應該聽李昊那個人渣的話。”“我怎麼知道他變成了那樣沒有人性的畜牲!竟然……”代幸川已經紅了眼睛,“我也想我的媽媽啊,哪怕一次,就一次,讓她聽我叫一聲媽,可是你知道嗎,她至死都願意承認有過我這個兒子,我一刻都不曾被她愛過承認過,她只想着她自己的生活!她該死!真該死!她算什麼母親,我真是個笨蛋,我就是個笨蛋,我還是會想她,想起她的樣子,我想站在她面前問她後悔嗎?她的靈魂會害怕嗎?她真的能去天堂嗎?”“川兒,都過去了,向前看吧,她既然從來都沒承認過有你這個兒子,你又何必一直糾結這件事不放呢,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你過得多快樂啊,把她忘了吧,還做回以前的你自己,勤奮努力,簡單快樂的高幸川!
”“哥,還記得星辰最不喜歡什麼顏色嗎?”“白色。”“對,白色,星辰說,因爲所有的白色最終都留不住,都會變黃,我現在就是變黃了的白色,永遠都回不去最初的樣子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兒,我都會記得最初的高幸川的模樣,我弟弟的模樣。”代幸川看着刑天佑的眼睛,他是那麼真誠,真心,真摯,代幸川彷彿又看到了婚禮那天白玫瑰花海里的刑天佑,“我們回醫院吧。”“川,我要回商平去了,明天還要上班,星辰的事兒,我們電話聯繫,每週休息的時候我過來看她。”
“好。”代幸川開車送刑天佑去機場,一路上二人無話,陽光打在代幸川的側臉上,格外明亮,也使得他臉的另一側深陷陰暗裡,刑天佑微微側頭看過去,一時也看不清他的情緒,只有那忽而閃動的睫毛讓他看起來有一絲暖意,刑天佑忍不住去想以前的種種,他的那個成績優異,勤奮努力,吃苦耐勞,永遠積極向上的弟弟高幸川,那個接受了自己的不幸又努力生活的少年,而這遠不是真相,這個時候謊言就顯得格外的溫暖,如果這個真相能被永遠埋藏,如果這個謊言可以進行一輩子,二者能有其一,老天也算是善良。他又想到自己的那場提早散場的婚禮,他也在代幸川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子,而這是一把沒有刀柄的刀子,他也滿手傷口。現在的他們都是變黃了的白色,誰都回不去那揮着手打鬧的學生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