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天的清晨,他們再一次踏上了追獵之路。
雖然那個死靈法師——哦,迪亞戈現在已經不敢確定那個傢伙變成什麼東西了——儘可能的隱匿着自己的蹤跡,但在獵人的眼裡,他的逃亡路線仍然有跡可循——被荊棘扯落的衣物纖維,被踐踏倒伏的草叢,或者是在關海法嗅來若有若無的屍臭,都指引着他們前進的方向。
他們先是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然後貼着坡腳一路東行,最後進入了西部荒野茂密的草海之中。從西海岸吹來的海風推着他們的後背,如同翅膀一樣,讓他們越跑越快。迪亞戈幾乎是在享受這場追逐。他胸中彷彿有團火焰在燃燒,那是獵人的本能,那是荒野的召喚,來自靈魂深處的喜悅與舒暢。
把那些建設領地,籌謀未來的瑣事拋諸腦後,在荒原上不停的奔跑,迪亞戈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繃的緊緊的神經放鬆了好多。眼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滿目枯黃的野草,夜間淒涼的獸嗥,南方蒼茫的叢林,甚至一條逃進草叢的小金花鼠,都能讓他驚喜。
他們沒有帶着任何補給,但是對於一個獵人和一個德魯伊來說,荒野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從不迷路,也知道那種野生植物的嫩芽或者塊莖可以食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潔淨的水源,而且有的時候,關海法還會給他們帶來驚喜,從遠處逮住一隻野兔或者野豬之類的來打打牙祭。當然,這一點迪亞戈和瑪斯雷也可以做到,但在抓住或者殺死那個死靈法師之前。他們並不想浪費這個體力。
他們在這樣的追逐中花去了大約一週的時間,迪亞戈甚至都有些不希望那麼早達成目標了,因爲他覺得這纔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在荒野之中,呼吸着自由的空氣,像片羽毛一樣隨風去遊蕩。不止一次,他真心的渴望自己能丟下一切,不去考慮自己明天該做什麼。不去考慮別人對自己怎麼看,沒有苦惱。也沒有迷惘,就這樣在荒野不停的奔跑,傾聽野性的呼喚,迎着東方的陽光。去追逐狡猾的獵物……
然而這戀戀不捨的追逐並非沒有盡頭,就在一個晴朗的黃昏,他看見遠方的大路上有一隊快速移動的人影。他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在一個稍高些的小土坡上,然後對自己施放了一個鷹眼術。在這個法術的作用下,他看到那是一隊趕路的旅人,但並不是商隊——這隻隊伍裡面沒有太多載貨的馬車,僅有的那三輛馬車上面裝載的也不像貨物,更像是輜重補給。因爲這支隊伍裡的武裝人員太多了,執盾持矛的騎兵不少於五十之數,他們手上的矛尖在陽光下反射着針尖般的光芒。在隊伍最後面的地方。是幾位穿着長袍的人類,但他們同樣騎着馬。
這隊人馬越來越近了。他們列成四條縱隊,以緊密的隊形前進,不時地往左右兩邊掃視着。但是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在草叢裡悶不吭聲看着他們的迪亞戈和瑪斯雷。
但迪亞戈很快發現這隊人當中有幾個熟悉的面孔,這讓他情不自禁的從草叢中長身而起。大聲喊了出來。
“嘿,薩繆爾修士。嘿,史蒂文?瑞尼爾,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勒住了馬繮,一隊騎兵以突擊隊形衝了過來,很快,他們就被包圍了,而且這包圍圈越來越小,直到每個騎士的白樺木長矛的鋒利矛尖離他們身邊不過一尺多的距離。
迪亞戈和瑪斯雷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敵意。
“嘿,我的朋友,迪亞戈?阿斯納爾子爵,是您嗎?”騎士們背後,一個年輕的聲音高興的喊了起來。
當在他前面的騎士策馬移開位置,好讓渾身重甲的史蒂文?瑞尼爾從缺口裡衝進來。
“嘿,聖光在上,能見到你們真是太高興了。”他興高采烈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給迪亞戈來了個熱烈的擁抱。
“我也是!”迪亞戈用力的拍着瑞尼爾的後背。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是要迎接我們嗎?”
“哦,當然不,“迪亞戈愣住了,但他覺得這麼說很失禮,於是解釋道,“我是說,我並不知道你們要來,實際上,我們是因爲其他的原因來這裡的。”
“難道您沒有收到我派人給你送去的信嗎?”史蒂文有些詫異的說道。
“信?沒有,實際上,我們離開月溪鎮已經有段時間了。我想我可能是錯過了。”迪亞戈有些遺憾的說道。
“不,你們沒有錯過,因爲我那封信也是請求您來幫助我的。您現在不也出現在我面前了麼?這肯定是聖光的安排。”瑞尼爾虔誠的說道。他指着周圍的一圈騎兵,對迪亞戈解釋着,“我聽從您的建議,賣掉了所有的家族收藏,招募了這些士兵。您說的對,有的時候,我們必須靠自己來實現目標。”
“好了,孩子們,我們得繼續趕路了,今天晚上之前,我們必須找到一個有利於防守的地方宿營,要知道西部荒野的迪菲亞兄弟會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人羣外面說道,“我們可以邊走邊說。”
迪亞戈轉過頭,看到薩繆爾修士正在滿面笑容的看着他。
“修士,願聖光永遠與您同在!”他尊敬的行禮道,對於這個教授他聖光之道的忠厚的中年人,他總是滿懷感激。
“您這是要去哪兒?”他好奇的問道。
“瑞尼爾男爵要驅逐烏鴉嶺的亡靈法師,收回自己的領地,聖光教會很樂於爲他提供一些幫助,大主教於是派我們來協助他。”
“您帶了多少人?”迪亞戈掃了一眼遠處的隊伍,注意到那些聖騎士都還呆在大路上。
“三十個,但都是些新手,我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這一期比你們那一期要遜多了,身手爛不說,還蠢的要命。”薩繆爾修士扁扁嘴,不屑的挖苦道。但迪亞戈知道他只是在開玩笑,因爲他們那一期的時候,修士也總是這麼說,但卻總是如同呵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把他們照顧的好好的。
“這幾位是?”迪亞戈看着修士身後的兩個全身都籠罩在斗篷裡的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認識一下?”
“你知道的,我們聖騎士雖然也善於使用聖光的力量,但那大多是在戰鬥方面,要說用它來治療,還是牧師們最擅長了。”他轉過身,向迪亞戈介紹着他身後的兩位長袍人,“這位是高階牧師勞瑞娜女士,和她的學徒,見習牧師蘇菲?莫利納,她們都來自於光明大教堂。”
他身後的是兩位頭戴兜帽的聖光牧師,勞瑞娜女士是位和藹的中年女性,而那位見習牧師蘇菲則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聽了薩繆爾修士的介紹,她們都禮貌的掀起了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
迪亞戈一看到那位年輕的女孩,就一下子張大了嘴巴。他敢發誓,即使加上前世的記憶,他也從沒有見過如此讓他心動的女孩子。她戴着一頂紅色的蝴蝶髮夾,一縷捲曲的黑色頭髮從髮夾旁垂落下來,搭在肩膀上,輕輕的彈跳着。蜜色的皮膚配上硃紅色的嘴脣,窄而筆挺的鼻樑,簡直就是一幅最美的畫卷。
天哪,這是艾露恩送來的恩賜嗎?迪亞戈忍不住在心底讚歎道。雖然他已經有些魂不守舍了,但他好歹還記得向兩位女士行禮,
“讚美聖光,月溪鎮子爵迪亞戈?阿斯納爾向您致意,願聖光永遠與您同在。”他彬彬有禮的說道。
“永遠讚美。”兩位女士回以教會禮節,迪亞戈心神搖曳的聽到那個女孩的聲音清脆動人,如同夜鶯的歌聲。她修長白嫩的手指拄着一柄白色的祈福法杖,柔軟而貼身的月布長袍隨着她的動作而晃動,顯露出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
就在這時,迪亞戈聽到背後有吞嚥唾沫的聲音。他回過頭,像一頭看守領地的雄獅一樣嚴厲的瞪着暗夜精靈,眼神裡明白無誤的傳達着這樣一個信息:“休想,這是我的,你已經有娜拉了,知足吧,小子!”
暗夜精靈無奈的聳了聳肩,給了他一個瞭然的眼神,“好吧,好吧,她是你的。”
“迪亞戈?”就在這時,獵人聽到聖騎士好像是在和他說話,
“什麼?”他回過頭,有些疑惑的問道,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那個牧師女孩。
她修長的眉毛下面,一雙大大的眼睛像月牙一樣微微彎起,彷彿隨時都在流淌着笑意。可能是因爲迪亞戈失禮的注視,她的長長的睫毛隨着眨動的眼皮快速抖動着。
一旁的聖騎士臉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誰沒有年輕過呢?
“我是說,我們得走了,還有好多路要趕呢。”他耐心的解釋道。
“我想您不用那麼着急趕路,因爲現在的西部荒野安全的很。”
“真的?”修士半信半疑的說道。
“當然,迪菲亞兄弟會已經向我投降了,而且還加入了我的領地,成爲了月溪領的居民。”年輕的獵人驕傲的大聲說道,看上去就像是一頭開屏的孔雀,在向異性展示着自己華麗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