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最後還是沒有睡在棺材裡,而是把草墊和牀單搬了出來,在棺材蓋上將就了一宿。說實話,即使是最無畏的血矛,都對睡在裡面有些接受不能,心理陰影的面積比起洛倫米爾湖都大!
幽暗城的夜晚就像它的名字那樣幽靜——這裡的白天和夜晚是靠那座巨大的通靈塔頂端的靈魂之球的亮度來判斷的。雖然這裡什麼時候都是暗無天日,完全靠燈火來照明,但剛一入夜,大街上就乾淨的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行人結結實實的睡了個好覺,不過他們並非毫無防備,牛頭人薩滿在牀下佈置了一根灼熱圖騰,而獵人則是在插好的房門後放了好幾個陷阱。
第二天一早,他們是在旅館老闆的敲門聲中甦醒過來的。當一行人盥洗完畢,來到餐廳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熱氣騰騰的食物已經擺滿了餐桌,說實話,即使是鑲金玫瑰的服務也不可能比這裡更周到了。
酒足飯飽之後,瑪斯雷有些疑惑但又小心翼翼的和老闆聊了起來,這位被遺忘者的服務是如此的周到,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您是怎麼想起開一家旅館的呢?據我所知,大多數被遺忘者隨便什麼地方都能將就一宿的,他們從來不介意是睡在一間屋子了,還是乾脆睡在馬路上。”
這個長相恐怖的被遺忘者笑起來顯得更加嚇人了。他低下頭,回想了一小會兒。
“暗夜精靈先生,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甦醒的,但是在擺脫了巫妖王的控制之後,我也想渴望向天災軍團復仇,可是並不是每個被遺忘者都可以上前線殺敵的。比如我。生前只是經營着一間旅館,說實話,我使用菜刀的本領要比使劍出色的多。在最初。我是感覺自己有些一無是處,正如你所說的。會有那個被遺忘者來住旅館呢?”他有些黯然的說道。
“後來呢?”瑪斯雷好奇的問道。不光是他,其他幾個人也都湊了過來,豎着耳朵傾聽着。這個被遺忘者平民歷深深的吸引了他們。
“一直到幽暗城加入部落之後,我才把旅館重新開了起來,那些從奧格瑞瑪來的獸人總得有個落腳的地兒吧?雖然我的旅館顯得又小又破,雖然這些獸人旅客有些暴躁,但你不得不承認,這裡是唯一能招待他們的地方!”他有些心滿意足的說道。
幾個人一陣嘆息。無論戰爭是以什麼名義發起的。平民永遠都是戰爭的受害者,洛丹倫王國的居民們在天災瘟疫的侵襲後都成爲了亡靈,然後又成爲了被遺忘者,但對於他們來說,生活還得繼續,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在甦醒之後再次主動死去,去追求永恆的安眠的。
這些被遺忘者雖然已經是活死人,生前的記憶和技能卻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保留——當然,不能保留記憶和技能的人,大部分都成爲了沒有意識的食屍鬼或者乾脆一睡不醒了——他們像生前那樣生活着。尋找着自己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
迪亞戈他們眼前的這位就是這樣,這個旅館老闆表現出的對旅客的關心和彬彬有禮,那種真誠讓人感到並非作假。他對自己的獸欄管理員,安雅?瑪爾雷,一個女性被遺忘者的關心,甚至超乎對自己的關注,而後者也同樣對他照顧有加,無微不至。雖然他們的血液已經停止了流淌,雖然他們的肌膚已經腐蝕潰爛。但他們並不像人們以爲的那樣喪失人性,他們依舊知道愛,依舊知道友善互助。相濡以沫,或許只有這樣。這個非自然誕生的,被詛咒的種族才能在全世界的敵意中存在下去。
“你不憎恨我們這些活人嗎?”血矛有些莽撞的問道。迪亞戈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但諾曼看上去並不生氣。迪亞戈猜測他不是第一次被這樣詢問過了。他“微笑”着回答說:“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對我說,正因爲我們經歷過死亡,才更加理解生命的可貴!”
這個回答令幾個人肅然起敬。他們更加深入的聊了起來。隨着彼此的熟悉,迪亞戈發現,這個被遺忘者既不憎恨活物,也不詛咒聖光。他看待所有活人的目光也非常的平和,當然,有一個種族例外,那就是天災,對於天災仇恨的火焰幾乎可以燃燒他的雙眼。
“如果你們有機會到瘟疫之地去,就去狠狠的踢那些天災軍團的屁股吧!”他難以抑制怒氣的說道,“我對每個到我這裡住宿的旅客都是這樣說的,而且我會繼續這樣說下去。”
“我們會的!”迪亞戈嚴肅的回答道。
“是的,即使是獸人,對天災軍團也沒有絲毫好感,對於獸人來說,先祖之魂的安眠不應受到絲毫的打擾,那是對英靈的褻瀆和對他們後代的侮辱。”血矛氣憤的說道。在薩爾的大力灌輸下,薩滿教對於祖先的尊敬與崇拜已經深入了每個獸人的心中。
“大地母親仁慈的創造出她的每個孩子,對於她來說,這些孩子每一個都應該是自~由的,都不應受到奴役,天災軍團必將會因爲對生命的褻瀆而被毀滅。”德茲科也贊同的說,“在我看來,你們對自由的嚮往和對天災軍團的復仇也肯定會得到大地母親的支持!”
“是的,自由,這就是我們和天災軍團的區別!諸位,和你們一樣,我們非常樂於見到天災軍團的毀滅。我們被遺忘者僅僅是一些被我們曾經摯愛的家人和曾經並肩作戰的盟友遺忘或者拋棄的人,我們並不邪惡,各位先生。”諾曼非常誠懇,而又有些激動的說道,“儘管我們之中許多人嫉妒生命並把這嫉妒加深成了憎恨,但是我請求,別因爲這些個別行爲就妄加評判我們,請根據我們的行爲,根據你們雙眼所看到的一切來做出判斷。”
“說的太對了,我甚至有一種感覺,您就像一位哲學家,完全扭轉了我對被遺忘者的看法,光衝您這番話,我們這一趟就沒有白來。”瑪斯雷不停的點頭道。事實上,這位旅館老闆的條理分明的談吐並非毫無原因,因爲這一點從旅館裡到處可見的,擺滿書籍的書架就能看的出來。
說到“白來”,迪亞戈突然想起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幾個人說的興起,完全沒有注意到半個上午已經就這樣過去了。
“夥計們,我們得走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他有些着急的說道。
“我們去哪兒?”瑪斯雷還沒回過味兒來,有些迷糊的問道。
“呃,這個……”迪亞戈也一下子怔住了,他還沒想過要怎麼去打聽自己的身世呢,總不能在街上看到一個人,攔住就問“你見過我嗎”,那樣非被當成傻子不可。
“各位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就在這時,旅館老闆開口問道,“告訴我,或許我能幫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