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樓上,迪亞戈鬆開手中的扳機,取出一隻滿裝的彈匣換上。槍機輕輕移動,推動子彈滑進槍膛,發出“喀”的一聲脆響。
他把槍靠在牆邊,坐在地面上,然後拿起放在牆垛上的壁爐谷佳釀,輕輕的抿了一口。酒液在口中散發出馥郁的濃香,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他並沒有休息多久,沒過一會兒,街道的方向就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堞垛不高,他扭過頭,正好從垛口裡看出去。藉着街道上石頭燈柱散發出的光亮,他看到隱隱約約有人影在街口轉角處晃動着。
“該死!這麼快就又有人來送死了!”他狠狠的咒罵了一聲,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半跪着架起了火槍。
血色十字軍這一次顯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改變了戰術,一排手持巨大盾牌的士兵出現在街口。他們三個一排,邁着沉重的腳步進入了街道。
這些士兵所用的櫓盾是用半尺厚的橡木板製成,高約五呎,重五十多磅,外層蒙着數層結實的生牛皮和一層鐵皮,內側襯以鐵條,堅固無比。這種盾牌本來是重裝步兵們對陣騎兵時用的重型防具,盾牌的下緣還有鋒利的尖刺凸起,可以插入地面,以抵抗騎兵或者戰車的撞擊。伊森利恩竟然這麼快就把它們從城牆那邊調了過來。
迪亞戈沒敢託大,他清楚的知道這種盾牌的威力,那些被法師附魔過的盾牌更是堅不可摧,像埃辛諾斯壁壘、折戟壁壘,還有洛丹倫皇家徽記之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無數強大的戰士、聖騎士就手持這種盾牌,頂着槍林箭雨在戰場上縱橫來去,猶如絞肉機一般盡情收割,闖下了赫赫威名。所以當這些士兵一進入街道時,他就開火了。
子彈準確命中了目標,火星迸濺,木屑紛飛,目標手中的盾牌在死亡凝視的巨大沖擊之下嘩的一聲崩碎開來,子彈餘勢未消,“噹”的一聲撞在士兵穿着的板甲上面,然而就在這時,一層半透明的橢圓形能量罩浮現在他的體表,微弱的金色光芒如同水波一般閃耀了一下,子彈的動能就被這層薄如蟬翼的聖光能量給消耗掉了,失去動能的子彈“噹啷”一聲掉在地上,被隨後跟進的士兵一腳嗑到了街邊的陰溝裡。
“該死的,有牧師給他們加持了真言術:盾!”迪亞戈霍然擡起頭,看向街道盡頭,但他沒有看到一個牧師的身影,看來,這些士兵是被加持了神術護盾之後才進入街道的。
“好吧,讓我們瞧瞧,是你的盾硬,還是我的槍猛!”他不信邪的自言自語道。聖光能量如同溪流一般順着他的手臂注入死亡凝視之中,下一刻,灌滿了能量的子彈呼嘯而出,打在了那個失去盾牌的士兵身上。兩種本質相同的聖光能量猛地撞擊在一起,然而它們的相遇,帶來的卻並非融合與匯流,而是猛烈的能量爆發與湮滅,光芒奪目,星屑璀璨,帶着無與倫比的充沛能量,子彈瞬間擊破了蛋殼般脆弱的能量護盾。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士兵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在身體接觸到地面之前,他就已經徹底失去了呼吸。
“看來這個牧師的真言術:盾也不怎麼樣嘛。”迪亞戈得意的嘲諷道,他移動槍口,再次把一個血色十字軍士兵納入瞄準鏡內,槍聲響起,目標倒下,加持在他身上的聖光護盾也無法幫助他多活一秒鐘。
依仗着居高臨下的地利,迪亞戈像打靶一樣把子彈挨個送入這些持盾步兵們的體.內,短短半分鐘內,最前面的兩排士兵就已經全部倒下了,地上橫七豎八的散落着一層屍體和碎裂的盾牌。
迪亞戈不慌不忙的扣動着扳機,他並不着急,雖然因爲要爲子彈充能,他現在的射速降低了至少一半,但是他仍然有信心在這些人衝出街巷之前,把他們全部幹掉。
迪亞戈全神貫注的射擊着,保持着三秒一發的射速,從這個距離看上去,街道實在是太窄了,他只要輕微移動槍口,就能把下一個目標套進覘孔。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一支長長的大號弩箭從街道的那一頭飛了過來。不過不是衝着他飛,而是朝着他腳下的塔樓腰部飛了過去。這是弩車用的弩箭,比最重型的投矛都要大上一號。
弩箭擦過塔樓的邊緣,火星四濺的在上面犁出一條深溝,然後頭也不回地遠遠的飛走,沒入了夜色之中。
“該死,這些弩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移動槍口,用瞄準鏡往着更遠的地方看去。
他看到,就在街道的盡頭,一排溜橫架着五臺弩車。兩個赤着膀子的弩手正在用力的轉動絞盤,給最左邊的那臺弩車重新上弦,其他的弩手們則在調校着另外四臺弩車的角度。
“剛纔是試射!”他心頭閃電般的轉過這個念頭。
他毫不猶豫的站起身來,朝着其中的一個弩手開了一槍。事起倉促,他甚至都沒得及給子彈充能。
可是令他吃驚的是,那個弩手並沒有倒下,因爲一層聖光護盾浮現在他身體表面,擋住了那顆子彈。
迪亞戈準備撤退了,因爲他知道,他雖然能擊破保護弩手們的聖光護盾,但是給子彈充能也需要時間,他不可能在弩車發起齊射之前幹掉所有弩手。
他轉過身,往樓梯跑去。但是還沒等到他來到樓梯口,“嗡嗡”的弩車發射聲就已經傳了過來,四支巨型弩箭呼嘯而至,準確的命中了塔樓的腰部。
與純以花崗岩砌築而成的城堡主體不同,這些高出城堡的圓形塔樓是用磚頭砌築的——如果非要採用巨石的話,這些高聳的建築自身的重量就足以壓垮自己了——所以當四支弩箭準確的命中塔樓腰部的時候,被命中部位的磚頭直接崩碎了。
伴隨着幾聲令人肝膽俱裂的斷裂聲,一道恐怖的裂縫沿着崩碎的部位往一側延伸,幾秒鐘之後,那條裂縫就斜着貫穿了整個塔樓腰部。塔樓的上半截輕輕抖動了一下,然後與下半截緩緩錯開,向着城堡的外側倒去。
這是個好事,因爲如果倒向城堡的方向,數以百噸計的磚石足以把城堡的頂樓砸塌,把所有人都活埋在裡面。但是對於身處塔樓的迪亞戈來說,這可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悲劇了。如果跟着塔樓一起摔落地面,數十米的高度,他非被摔成一灘肉泥不可。
迪亞戈被駭的亡魂大冒,他飛快地轉過身,朝着塔樓的另一側亡命狂奔。獵豹之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召喚出來,加持到他自己身上。
塔樓依然在緩緩移動,斷裂的裂縫漸漸延伸,擴展,漸漸由一道巨大的裂縫擴散成密佈整個塔體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般裂縫。就在半截塔樓即將徹底崩碎的那一刻,迪亞戈用力一蹬腳下的堞垛,躍出了塔樓,往着城堡的屋頂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