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灼熱的墨綠色火球從天而降,包裹在邪火中的巨大隕石呼嘯着砸落,正轟在暗灣鎮的市政廳高塔上,只是頃刻間這飽含邪能的攻擊便引燃了房屋穹頂,讓其中躲藏的那些擔驚受怕的溫西爾們尖叫着逃出這避難之地。
但漫天遍野飛來飛去的惡魔們可不會對這些心能吸血鬼手下留情。
它們的黑暗之神已經下達神諭,燃燒的遠征將在暗影國度開啓,此時衝入雷文德斯的惡魔們只是先鋒軍,很快那些來自扭曲虛空的燃燒大軍便會將這個陰沉之地徹底點燃。
當然,作爲暗影界四大盟約之一的溫西爾也並非沒有自保之力。
雖然德納修斯大帝幾乎將大半個頑石軍團都帶入了噬淵準備自己的死亡征服,但留在雷文德斯的石裔們依然響應了惡魔們的挑戰。
它們被從岩石狀態喚醒,提着大戟在石裔魔的掩護下從另一側進入被攻擊的暗灣鎮,就在燃燒的城市中與惡魔們廝殺。
本地的溫西爾執政長官也很有決斷,在意識到惡魔的入侵已經全面展開後,她當機立斷的發出了求援信號,在呼喚宣罪者祭司們前來援助的同時,這位鎮長也命令整個鎮子裡的泥僕跳入爛泥潭裡,三個泥僕組成一個巨僕,以此臨時召喚出三四十頭野蠻強大的巨僕幫助石裔們對抗惡魔。
不過面對悍不畏死的邪能大軍,這麼點支援顯然不夠。
鎮長已經開始組織自己的居民向一橋之隔的納斯利亞堡城區撤退,那座大帝的宮殿周圍的城市有堅固的城牆和數以萬計的預備役石裔士兵,足以在惡魔的狂轟濫炸下堅持到其他國度的援軍到來嗯,假如其他國度真的願意派出援軍的話。
但在鎮長帶着活下來的溫西爾轉移到納斯利亞堡的時候卻愕然的發現,在前線被惡魔入侵的同時,在這座大帝的宮殿中居然還在同時上演着一場“宮廷政變”!
“不許靠近了!”
威武的忠誠巨僕大將石首大人一個人守在通往納斯利亞堡宮門前的吊橋上,這個強大的巨僕已經不再是之前那連鞋子都沒有的狼狽狀態了。
作爲雷納索爾王子麾下反抗軍的先鋒大將,瘋癲公爵西塔爾專門爲石首製作了威風凜凜的鎧甲(破木板噴漆組裝的)、溫暖合適的靴子(破衣服改的)、霸道猙獰的籠型戰盔(泥僕花了十分鐘用爛泥巴捏的),以及非常符合巨僕戰士身份的巨塔。
嗯,真正的一座三層尖塔被石首握在手中當做武器,它背後還背了一座巨大的罪碑來象徵它此時“高貴”的身份以及在必要的時候當作盾牌使。
這笨拙但努力展現出威嚴的巨僕戰士擋在這羣狼狽逃難的溫西爾們前方,它皺着眉頭努力回憶着西塔爾大人教它的那些話,又壓低嗓音呵斥道:
“現在這裡.嗯,這裡已經被王子殿下佔領了沒錯,雷納索爾王子殿下從噬淵殺回來啦.他將代替殘暴的大帝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施行榮耀的統治.啊,榮耀的味道,好懷念啊總之,沒有允許,你們不能進去宮殿!”
石首揮舞着手中的巨塔,呲着牙威脅到:
“想進去也行,你們要向王子殿下效忠.效忠!懂不懂?你們最少要有殿下的旗幟,否則就是大帝的逆黨!
逆黨是要被吃掉的!
所以,伱們是逆黨嗎?”
這強大的巨僕舔了舔嘴脣,用一種看食物的目光看着眼前這羣狼狽的溫西爾難民。
面對它的詢問,剛剛從惡魔爪下逃生的鎮長女士驚恐的看向巨僕身後的宮殿,她很快就發現這巨僕不是在開玩笑。
在納斯利亞堡的各處哨塔上已經掛上了雷索納爾王子的旗幟,還有一些穿着不同顏色盔甲的石裔戰士們在空中飛來飛去。
在那些哨塔上巡邏的分明是之前因爲參與叛亂行動而被放逐的幾個貴族家族的私兵。
那些被趕進灰燼荒野裡自生自滅的傢伙們現在很神氣很氣派的守在大帝的宮殿哨塔上,還把那些被打倒的守衛者用鎖鏈吊在高塔上,用佈滿尖刺的鞭子抽打他們,傾聽他們刺耳的尖叫以此展示勝利者的威嚴。
“雷文德斯變天了!”
這個念頭飛快的閃過鎮長的腦海。
作爲一名擅長陰謀的溫西爾,她立刻腦補出了幾十萬字的“王子復仇記”的劇情,但遺憾眼下這情況實在不是個思想跑毛的好時候。
就在鎮長思考着措辭時,後方跟着她的難民們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高喊着惡魔來了一個個抱着腦袋蹲在地面,鎮長女士嗖的一聲抽出自己的刺劍回頭一看。
好傢伙!
納斯利亞堡上空不知何時居然又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邪能漩渦,一頭猙獰恐怖的末日領主正在那漩渦中探頭探腦的向下打量。
幾秒之後,隨着一聲惡魔語的大吼,鋪天蓋地的魔蝠和恐懼魔從高空灑下,只朝着納斯利亞堡的方向撲了下來。
“好吃的!”
腦子本就不好用的石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看到惡魔們撲過來頓時驚喜的大呼一聲,手中巨塔向上一揮,無窮巨力轟擊之下硬生生將三四個恐懼魔在空中砸成肉泥,又隨手一抓,將四五隻魔蝠抓住丟進嘴裡,嚼的血肉四濺。
“唔,辣味的,有點彈牙,石首喜歡!”
守衛着宮門的巨僕一下子被勾起了食慾,便也不再管眼前的溫西爾難民,揮着大手開始在空中捕捉惡魔當零嘴。
宮廷哨塔上的溫西爾哨兵們也敲響了警鐘,很快那些遍佈在宮牆之上的石裔被喚醒,開始飛入天空和惡魔廝殺。
場面一下子亂了起來。
暗灣鎮的鎮長立刻拉起身旁瑟瑟發抖的溫西爾平民,從旁邊的架子上抓起一杆王子殿下的旗幟塞進那傢伙手裡,揮着劍大喊到:
“我們都是雷索納爾王子的忠僕!我們爲反抗暴虐的大帝而來!戰士們,跟我來,衝進宮廷,幫助偉大的王子肅清叛軍!”
她這麼一喊,第一個邁腳衝上吊橋。
身後的溫西爾們有樣學樣,亂七八糟的喊着各種口號,從地面上撿起被惡魔打落的旗幟,亂糟糟的衝進了更安全的納斯利亞堡裡。
但也沒人管他們。
這會的宮廷內部已經混亂的不成樣子了。
雷索納爾王子從噬淵帶回的反抗軍們在三位罪孽領主夫人的帶領下以極其狠辣的姿態肅清宮廷,遇到大帝的僕從就亂刀砍死,連那些可憐的泥僕也不放過。
德納修斯大帝將宮廷中的精銳都抽調去了噬淵,這給了反抗軍們幾乎橫行無阻的機會。
除了這些噬淵歸來,滿心復仇的戰士之外,王子殿下還有更強大的幫手。
以鍛石師爲首的幾名月夜戰神和鍛石師剛剛雕刻出的死神獸石裔也在宮廷中戰鬥,這些傢伙的戰鬥力可不是蓋得,哪怕是大帝留下的精銳護衛遇到她們也是被屠殺的下場。
但事情的進展其實並不順利。
因爲雷索納爾王子和他的反抗軍一直沒能在宮殿中找到這場政變裡最重要的目標。
“宮廷花園也找過了,我把每一塊石頭甚至每一塊泥巴都翻過來了,但依然沒有找到大帝的蹤跡,殿下。”
穿着一身庫爾提拉斯上將軍裝,一手抓着指揮刀,一手打着洋傘的瘋癲公爵西塔爾衝到站在罪孽王座廳中的雷索納爾王子身旁。
這瘋瘋癲癲的王子副官語氣焦急的說:
“您確定大帝在噬淵被重傷之後真的逃回這座城堡了嗎?祂有那麼多地方可以去.說不定那個狡猾的傢伙已經離開了暗影國度呢。”
“不會的!相信我,我的父親就在這裡!”
從噬淵殺回來的雷索納爾王子這會臉上殘留着血痕污跡,身上的戰甲也佈滿了鮮血和劃痕,在噬淵的苦日子讓他瘦的皮包骨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貴族風範,那姿態比身旁的瘋癲公爵西塔爾也好不到哪去。
但正是這苦難的經歷給了王子殿下一副以前從未有過的鐵血殺氣。
他這會就站在王座廳中,不斷的向自己忠誠的麾下下達各種命令,又親自帶人在他父親最喜歡的幾座宮殿中翻找着逃回雷文德斯的大帝的蹤跡。
面對西塔爾的質疑,王子殿下看着手中還沾着血的罪孽勳章,他冷聲說:
“我親手掐死了那諂媚的宮務大臣,我把他的屍體吊在宮牆之外,他的靈魂被我折磨着,我不相信在這樣的痛苦下那個軟骨頭還能保守什麼秘密。
我的父親在黑暗泰坦劍下逃生。
祂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祂必然會回到最讓祂安心的地方,就我所知,我父親麾下還有一支隱秘力量在行動。
我們必須趕在祂最後的忠僕到來之前找到祂。
然後
殺死祂!
否則這片大地將永無寧日。”
雷索納爾臉上的表情讓瘋癲公爵西塔爾打了個冷戰。
他感覺自己這位曾充滿理想主義的王子在噬淵走了一遭之後真的已經脫胎換骨。
這張瘦的皮包骨頭的臉上此時露出的那種狠辣又冷漠的表情讓西塔爾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年輕版的德納修斯。
“殿下!惡魔在進攻我們的領地!”
在王座廳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們眼前的德萊文將軍拍打着翅膀落在露臺,這強大的石裔大步走來,語氣尊崇的對自己效忠的殿下說:
“暗灣鎮守不住了,惡魔已經攻破了那裡,我們打算放棄那座城市轉而全力支援墮傲莊,那邊也在被攻擊。”
“惡魔不是什麼問題,不需要管它們!
布萊克閣下派出的‘使者’向我承諾過,我們古老的同胞將帶着希望返回故鄉,雷文德斯今日不會落陷於惡魔手中!”
雷索納爾王子搖了搖頭,對自己最信任的將軍說: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我的父親,我們必須”
“嗡”
王子話音未落,一道血色煙火就在宮殿後方的一處地窖外沖天而起,雷索納爾眼睛一凝,驚呼道:
“鍛石師發出了信號,她們找到了我的父親!快!隨我來!德萊文,封鎖那裡!”
雷納索爾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宮殿,他的忠誠戰士們緊隨其後,石裔將軍也知道問題之嚴肅,當即沖天而起,親自在空中封鎖周圍。
而在那皇家地窖之下的隱秘通道中,一場對峙正在進行。
光頭大姐姐鍛石師女士手握血色利刃,在兩隻額頭雕刻着月神徽記的死神獸的護衛下守在通道入口。
她的左手邊是蛛魔少女卡萊克,右手邊是自然Gay馬席爾納克斯,在身前的陰影浮動中還有手持暗月之刃的艾澤拉斯當代月夜戰神,剛剛越過生死帷幕來到暗影國度的守望者第二任典獄長娜薩女士。
四位月夜戰神的組合死死的封住了這條通道唯一的出口。
而在這月夜戰神四人組眼前,臉色慘白到如紙一樣,只能靠手中的靈魂利刃蕾茉尼婭支撐才能站穩身體的德納修斯大帝正對她們怒目而視。
雷納索爾的消息是準確的。
在被黑暗泰坦重傷之後,大帝果然逃回了最讓祂安心的地方,在這裡等待自己最後的忠僕前來救援。
但遺憾的是,祂的敵人們比祂的僕從最先找到祂。
“躲在下水道里的罪孽之王陛下,唔,您比我想象中的更務實一些,我還覺得哪怕在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您也要高傲的端坐於您的王座之上迎接您的末日呢。”
鍛石師語氣冷漠的譏諷了一聲。
面對她的調侃,大帝那再也看不到絲毫霸氣的死人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看得出來,祂在努力的維持着威嚴,但遺憾的是,眼下週圍這糟糕的環境實在是無法襯托出祂應有的氣勢,只能顯露出一副虎落平陽的悲涼。
大帝的狀況可太糟了。
祂的神格破碎,永恆容器被薩格拉斯一劍砍掉了五分之四,現在維持着完整外表已經消耗了祂絕大部分精力。
回到雷文德斯能從這片大地上得到治療,但那麼點癒合在黑暗泰坦施加的破滅之力面前完全是杯水車薪。
祂已經不能再戰鬥了。
“我的兒子給了你多少?”
大帝在黑暗中語氣虛弱的問到:
“一向高傲的你爲什麼這麼死心塌地的成爲雷索納爾手邊的狗呢?這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這和您的兒子沒什麼關係。”
鍛石師聳了聳肩,她身後的兩頭被黑月祝福的石裔死神獸咆哮一聲,揮着爪子上前,光頭大姐姐輕聲說:
“是您的那位客人將我們聯合在了一起。
祂乃黑月的化身,請原諒我的背叛,陛下,但您知道,不管在生前還是死後,我都是艾露恩女士忠誠的信徒。”
相比鍛石師女士的婉轉,在陰影中現身殺向德納修斯大帝的娜薩女士就直接多了。
這位艾澤拉斯的現任月夜戰神在揮刀砍向永恆者的時刻,以啞聲回敬說:
“以黑暗之月的名義,爲了瑪維女士在死亡世界的崛起,你!必須死!”
剩下的兩位月夜戰神和德納修斯大帝沒什麼私人恩怨,但他們既然來了就得幹活。
於是下一瞬,四道月夜戰神的力量化作動搖大地的星月之光轟向德納修斯,大帝咬着牙後退,但祂手中的靈魂利刃卻在這一刻脫手而出。
“我的主人,請你一定要記住我.快走!”
那嗜血又瘋癲的蕾茉尼婭縱身飛起,化作一道血色閃電衝向眼前的四位月夜戰神。
她忠誠護主的樣子像極了布萊克手中的哀傷雙刃。
“不!回來!”
哪怕在絕望時也不會露出什麼哀傷之色的德納修斯看到自己的佩劍捨身撞向敵人,也忍不住露出了驚怒又絕望的表情。
大帝和祂的佩劍之間確實有些不爲人知的親密關係。
但一名神靈的佩劍在絕境時的死鬥確實爲大帝爭取到了時間,德納修斯大帝咬着牙化作血光閃過眼前刀光劍影的通道,朝着這通往下水道的地窖出口飛了出去。
祂已經看到外界暗淡的天空。
祂已經能聽到自己的那些陰影中的僕從的呼喚,只要能離開這裡,自己就能去往安全之地靜待時局變化。
自己乃是永恆者,只要給自己足夠的時間,祂一定能東山再起。
一定能
“噗”
冰冷之刃刺入胸膛的痛打斷了大帝的一切幻想。
在血光崩散之刻,大帝愕然看着胸前插入的另一把和蕾茉尼婭非常相似的靈魂利刃,這利刃精準的刺入了祂破碎的神格心臟,在虛弱的生命之上狠狠的補了一刀。
祂顫顫巍巍的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雷索納爾王子那消瘦但冷漠的臉,還有那雙和祂幾乎一模一樣的血色雙瞳。
“父親.”
王子殿下轉動手中靈魂之刃的劍柄,將德納修斯大帝的軀體壓向地面。他以一種溫柔中混雜着冷漠的語氣,伸手放在了大帝的肩膀。
他在生命逝去的父王耳邊輕聲說:
“您的孩子回來了,這片大地的噩夢結束了,您的美夢結束了。還有,布萊克·肖閣下,託我向您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