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儘管第一時間用手擋住面門，但，那炙熱的能量瞬間便焚燬了其上的大片血肉。四散衝撞的混亂魔力更是不斷舔舐着薩格拉斯的身軀，皮膚、血肉甚至是骨骼和靈魂，都在眼棱的衝擊下逐漸崩解毀滅。
可是，雖然薩格拉斯借用的是凡人身軀，別忘了，這幅身軀的主人，是麥迪文。
在那來自泰坦和凡人頂端的力量幫助下，他並沒有像蘭洛斯以前的敵人那樣被眼棱瞬間殺死。能量衝擊不斷摧毀他的軀體，可卻始終無法撼動他的意志。
甚至，大法師們創造出來的寒冰都在這股力量下消融，重力場也悄無聲息解消，鎖鏈也同樣燒紅融化……
可這依舊沒能給他帶來滅亡。
毀滅魔力攪碎了諾崇的沉默法術，以至於薩格拉斯的力量漸漸恢復，不斷修補着肉體遭受的創傷。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眼棱的力量，不足以壓過薩格拉斯的恢復。
很快，那耀眼的光芒逐漸散去，脫離惡魔變身的蘭洛斯應聲跌落。儘管第一時間捂住，但他臉上那不斷閃爍的綠色火星和可怖焦痕依舊深深印刻在了衆人眼中。
強忍着錐心的痛楚，蘭洛斯緊握艾德魯因，聖光緩緩在他的指尖閃耀起來。
對面，那片被煙塵吞沒的中心地帶安靜得可怕。
成功了嗎？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不過很快的，一道道絕望的嘆息聲在天文臺中迴響起來。
煙塵逐漸散去，那對昂揚的惡魔之角首先在大夥兒的目光中清晰起來，隨後，是那體型壯碩的軀體。完美無缺，沒有一絲一毫的殘缺。
唯一要說不應景的，是那柄從背後穿透他胸膛的平平無奇的金屬長劍。
等等，長劍？
大法師們一臉呆滯地看向薩格拉斯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卡德加顫抖的雙手緊緊攢着長劍，鋒利的劍刃刺破了薩格拉斯的後背，穿透了那顆跳動的心臟。
噴涌的鮮血在地板上匯聚成河，渾身乏力的薩格拉斯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與此同時，那可怖的氣息變得愈發微弱，壯碩的體型彷彿漏氣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瘦下來。
看着那具熟悉而脆弱的身軀向後倒下，卡德加想也不想鬆開長劍，一把抱住了麥迪文的身體。
“老師……”
顫抖的聲音包含着恐懼和不安，還有一絲絲期待及喜悅。
聽到呼喚，那個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的男子艱難擡頭，與年輕的學徒四目相對。下一刻，後者的眼眸中突然流露出無盡的恐懼。
那雙朦朧迷糊的雙眼，再度綻放起翠綠的閃光！
“我，詛咒你！”
“啊！”
麥迪文的手指深深嵌入卡德加的手臂，可怕的混亂魔力撕咬着他的靈魂，無盡的痛楚瞬間將他淹沒。
“卡德加！”
兩個不同的聲音不分先後地響起，只聽一道刺耳劍嘯，麥迪文的雙臂應聲斬斷，大劍掀起的氣浪更是讓他直接滾出老遠。
洛薩不顧濺落在臉上的鮮血，不斷喘着粗氣，死死盯着麥迪文的位置，直到後者再也沒有了聲息才鬆懈下來。
“卡德加，能聽見我說話嗎？”
幾乎在他擊退麥迪文的同時，迦羅娜來到了卡德加的身邊，扶着那個被邪能侵蝕的年輕人，不斷呼喊着對方的名字。
隨着那不詳的光輝散去，兩人同時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年輕的小夥蜷縮在獸人的懷中，寬鬆的長袍沒能掩蓋住底下那骨瘦如柴的身體。乾燥的皮膚耷拉鬆弛，原本的黑亮秀髮大面積灰白，稀稀拉拉地披散在肩頭。
更讓人揪心的是，那雙眼睛，佈滿了疲憊，和衰弱。
他活了下來，但，沒有人慶幸。在所有人都在爲這個小夥一夜間風燭殘年默哀的時候，被聖光治癒的蘭洛斯重新披上一件長袍站了起來。
望着已經歸於沉寂的戰場，他的眼中閃爍起了不知名的詭異光芒。
他一點也不驚訝這個結局，這個，被註定的結局，也是他最希望達成的結局。
事實上，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卡德加還是有極大的概率會將那柄劍刺入麥迪文的心臟。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就要問了，爲什麼蘭洛斯還是費盡了心思想要親手殺死麥迪文，改變這一切呢？
是對薩格拉斯力量的貪婪嗎？是對功成名就的嚮往嗎？
如果就這麼簡單，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聯合肯瑞託和奎爾薩拉斯就不提了，他爲此付出的代價，足以讓所有慘死的提瑞斯法議會成員的怨魂找他索命。
甚至，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險接觸拉文霍德，終於是爭取到了喬拉齊的支援。老謀深算地將這位傳奇潛行者和迦羅娜一起安排在卡拉贊外圍，趁着卡德加引走麥迪文的時候，入侵守護者之塔並借用肯瑞託的魔法道具暫時封禁卡拉讚的魔力之源。
以此達到在肯瑞託失手之後，追擊麥迪文至卡拉贊之時，能夠在其嘗試打開艾澤拉斯與德拉諾之間的星界通道這種關鍵時刻發起致命反擊。
他成功了，甚至，他深信自己已經殺死了薩格拉斯。
可事實……
幸好他留有後手，接到傳訊的卡德加及時召來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法師們。
至於奪取薩格拉斯力量，只不過是爲了借用靈魂收割保住性命，他還沒有狂妄自大到覬覦黑暗泰坦力量的程度。
不過，有一點他始終無法想通，直到卡德加完成最後一擊，並遭受將死之人的反擊而瞬間蒼老後，他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他們，就在這裡！
寒風自穹頂的缺口處灌入，悄然捲起一縷細沙，在空中緩緩飄蕩，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呲——
“終於，結束了。”再三確認了麥迪文的隕落，卡雷長長一嘆，伸手虛抓，用一件憑空出現的斗篷蓋上了這位守護者冰冷的軀體。
“不。”伴隨着劍刃在地板上摩挲的聲音，洛薩緩緩起身將其放回到了背後，“獸人還在我們的土地上，這件事，還沒完。”
迎着對方希翼的目光，安東尼達斯垂下了眼簾：“很抱歉，麥迪文的逝去對達拉然的影響太大了，肯瑞託恐怕無力給予支援。”
“可你們……”
洛薩掃了一圈，什麼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要這些大法師能夠一同加入戰鬥，黑暗沼澤的那些獸人，根本不堪一擊！
但是……
目光從幾人臉上緩緩掃過，紅龍軍團的克拉蘇斯、奎爾薩拉斯的凱爾薩斯、諾崇還有藍龍代表卡雷……安東尼達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洛薩可是人精，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守護者的隕落給魔網帶來了巨大的動盪，莫德拉和德雷登不擅長處理這種緊急事務，至於克爾蘇加德……達拉然需要我們，大法師。”克拉蘇斯走上前來，用不大但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輕輕說道。
不願承受洛薩失望的目光，安東尼達斯幾乎沒有怎麼考慮便點了點頭，在最後留給對方一個無奈和歉意的眼神後，他舉起了法杖。
眼看傳送魔法逐漸生效，卡雷連忙朝着卡德加的位置走去，然而正當他想要伸手觸碰對方身體的時候，一柄利刃凌空而來。
“這位……小姐。”躲過迦羅娜示警的攻擊，卡雷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卡德加的狀態很不好，相信我，我們有能力給予他幫助。”
“不，他纔不是懦夫。”
迎着那雙生人勿進的眼神，卡雷躊躇了許久，自知無力勸說後，轉頭看向了不遠處失神的精靈法師。
感知到一股炙熱的視線，蘭洛斯終於是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死死抱住卡德加的迦羅娜，他朝卡雷搖了搖頭。
“也罷，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請一定馬上告知我們。”從懷中取出一枚藍色水晶遞向對方，卡雷誠心誠意地說道。顯然，他的確是真的想要幫助卡德加。
可迦羅娜的遭遇讓她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面對這些聯手擊敗麥迪文的強大存在，她除了抓緊手裡的匕首，再也沒有心思去做其他任何反應。
卡雷當然無法理解這種遭受無數悲慘過去的凡人心理，尷尬一笑，他只得將通訊水晶放在地上，轉身走向了施法完畢的安東尼達斯。
魔力消散，大法師們消失在了這片空間，空蕩蕩的大廳愈發顯得蕭條了起來。
“大法師們，走了嗎？”興許是魔力激盪的影響，昏迷中的卡德加緩緩睜開了眼睛，蒼老的聲音聽起來虛弱而疲累。
“是的。”一聲嘆息，包含了難以言明的無奈和憔悴，洛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壓制住了複雜至極的心情，“既然你沒事，我也該離開了，萊恩還需要我。”
“等等。”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卡德加連忙掙扎着坐了起來，“我可以幫你。”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不，這不是我的意思。”深吸一口氣，年邁的學徒終於穩住氣息，“是老師的請求。”
擡起的腳懸在空中，洛薩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只見頭髮花白的卡德加杵着埃提耶什之杖站了起來。木質法杖上，烏鴉雕塑的雙眼中綻放着黯淡卻無法忽視的輝光。
“我說。”陰暗的角落中，一道嗡鳴突然迴盪開來，一個由褐綠色流光組成的漩渦照亮了蘭洛斯棱角分明的側臉，還有那個十分詭異的笑容，“你們要是不趕時間的話，我可就先行一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