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贊露臺,蕭瑟狂野的罡風越過山脈,不斷吹拂着這獨立於空中的區域,順着地板上那一道道如刀割般的猙獰痕跡呼嘯而過。特別是,在露臺的邊緣,護欄幾乎完全被毀壞,地磚也大面積坍塌,甚至都隱隱能夠透過地板看到內部的房間。
站在邊緣一塊難得的完好地磚上,麥迪文黑棕色的長袍被高高掀起,彷彿隨時都要乘風而去。
“你來晚了。”守護者突然擡頭,轉過身望着那從樓梯口氣喘吁吁走出的學徒,不爭氣地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卡德加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片破破爛爛的區域,痠軟的雙腿狠狠一顫,差點直接倒在地上。爲了不在這位新導師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在接到對方的傳訊後,他第一時間放下了手裡無聊而繁重的工作,一口氣爬了成百上千級臺階。
憑他的體質,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心頭的憋屈,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這纔有了餘力去反駁:“我已經盡全力趕來了,要更快的話,你應該早點給我消息。”
“你是個法師,年輕的信賴。”麥迪文笑着搖了搖頭,“我給你的東西,你沒有仔細看嗎?”
話音剛落,天台中央的地板上,湛藍的的光芒突然涌現,一個複雜而又熟悉的奧術陣列倒映在了卡德加的眼眸。
又是傳送法陣……
“抱歉。”卡德加低下了頭,“我沒有太多使用傳送魔法的經驗。”
“你會習慣的。”麥迪文沒有深究,只是轉過頭,繼續將目光放在了遠方,“不過,要快。”
年輕的學徒臉上露出不解,正當他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一道嘹亮的尖嘯伴隨着呼嘯的狂風劃破了天際。
平地而起的暴風如同一柄巨錘砸在卡德加的身上,短暫的趔趄,學徒立刻雙手交叉護住面門,伏身微蹲,勉強沒有讓自己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颶風掀飛。
隨着他的目光透過指尖,兩個龐大而健壯的生物映入了他佈滿驚駭的眼眸。
它們有鷹一般的尖喙和利爪,頭部被柔順的白色羽毛完全覆蓋,看上去應該是某種猛禽,但是,它的身體和四肢,包括它的尾巴,卻是無限接近於過度發育的獅子。
獅鷲,自從人類與矮人結盟開始,他們便學會了如何馴養這種空中猛禽。不過,由於這種生物昂貴的豢養費用,只有少數人才有資格接近它們。
是的,這是卡德加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近獅鷲。
“暴風王國的信使帶來了麻煩的消息,需要我儘快解決。”用簡潔的語言解釋一番,麥迪文抓住俯下身的獅鷲繮繩,一躍便坐上了鞍座,“而你,作爲我的新學徒,我有必要給他們介紹一番。”
“可是。”看這邁動步伐靠近自己的另一頭獅鷲,卡德加不由自主向後退去,與此同時,他的臉上浮現起了一絲羞愧,“我沒有學過怎麼騎乘獅鷲。”
“是嗎?”麥迪文眯起了眼睛,隨後一邊搖着頭,一邊擡起了手指,“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來,放輕鬆……”
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灌注了魔力,讓卡德加原本揪起的心臟緩緩鬆懈了下來。就在他感覺到寬慰的瞬間,彷彿數百枚鋼針穿透頭皮刺入大腦的感覺接踵而至。
“啊!”
卡德加瞬間抱頭倒地,淒厲的慘叫和劇烈顫動的身體甚至讓那頭高傲的獅鷲都停下了腳步,漆黑而靈動的雙眼涌現着若有若無的同情和不忍。
很快,卡德加停下了哀嚎,躺在地上,不斷喘着粗氣。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汗水已經浸溼了他的全身,大腦傳來的持續嗡鳴讓他恨不得撕開頭皮。不過,在這難以言喻的痛苦侵襲全身的同時,卡德加能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多了些什麼。
“我叫它麥迪文強記法,很方便的法術。”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剛纔那一幕,麥迪文依舊保持着平淡的神色,甚至還略微透露着炫耀的情緒。
可是,確實很方便。
很快將腦海中多出來的東西梳理了一遍,卡德加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緩步朝着前方的獅鷲走進。
或許是因爲剛剛的情景印象太深,後者在前者接近的同時,竟是雙眼一凜,微微縮緊脖子,做出了警戒的架勢。
雖然大腦昏昏沉沉,全身上下如同虛脫一般乏力,但,卡德加沒有慌亂。他慢慢靠近那獅鷲,隨後緩緩伸出手,從側面小心翼翼探向獅鷲的下顎。
隨着他輕柔撫弄起對方脖子處的絨毛,獅鷲緊張的眼神竟是迅速得到緩解,在一聲歡快的鳴叫後,朝卡德加低下了頭。
看着乖巧俯身的獅鷲,卡德加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該怪罪麥迪文嗎?如此快速地獲得知識,付出點代價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不該嗎?
可剛纔那一瞬間,在那種程度的疼痛逼迫下,他幾乎差點就咬舌自盡了……
———————————————————
“這些,怪物……”
洛薩的雙手死死扣住護欄,強大的力量甚至都讓那碗口粗細的欄杆傳出一陣陣的咯吱作響,彷彿隨時都要被捏斷。
也不怪他如此氣惱,那些獸人,實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自從那個獸人的小頭領以令人驚歎的方式越過溪流後,這些綠皮膚的野蠻人彷彿一個個都打了雞血,根本就是頂着箭雨一路向前。再加上那些獸人施法者特殊的魔法,不僅加快了獸人的速度,更是讓他們的皮膚變得如同岩石。
地形所帶來的優勢,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最大程度縮減。
獸人的攻勢一如既往的野蠻,在戰歌氏族以慘烈的代價帶頭下,奧格瑞姆帶領着大部隊迅速接應,大部隊以令人咂舌的行動力跨過溪流,將整個戰局拖入了獸人一貫擅長、優勢明顯的白刃戰。
洛薩深知,憑藉這些獸人的蠻力,倉促組建的防線根本禁不起折騰。爲了防止這道崗哨尚在初生之際就夭折,人類戰士不得不跳出圍欄,與怒吼着衝鋒的戰歌獸人交織在一起。
乍一看,雙方人數懸殊巨大,但是……
格羅姆,一個在極度劣勢的情況下也敢向食人魔帝國發起主動進攻的男人,再加上惡魔之血的刺激,他手底下的戰士,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瘋子。
反觀人類,雖然看似佔據了優勢,整體士氣卻明顯低落許多。不同於獸人對戰爭的狂熱和對鮮血的渴望,暴風王國的子民之所以拿起武器穿戴盔甲,只是爲了保護他們的土地。
盔甲和武器的保養、足夠的伙食、士兵福利及家屬贍養,組建一支軍隊的費用誇張得驚人。雖然多年前的巨魔入侵讓暴風王國深深種下了憂患意識,但是,想要長時間保證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依然顯得捉襟見肘。
艾爾文防線的數千人類中,剔除掉近半的射手,其他人中的很大一部分,一個月前,或許還只是農民。
面對這些發起瘋來連命都不要怪物,他們怎麼才能做到氣勢如虹?
咔嚓!
洛薩的手掌向下用力一壓,隨着一道清脆的斷裂聲,護欄被直接折斷,藉助慣性,他直接從哨塔上一躍而下。
衰兵必敗,他的部隊已經漸漸呈現出了這樣的可能性,身爲指揮官,他必須做點什麼,比如……
兩眼微眯,洛薩望着在人羣中肆意殺戮的戈歐克,臉上浮現起了危險的神色。
彷彿是感應到什麼,前一秒還在因爲沐浴鮮血而瘋狂大笑的獸人突然停下動作,迅速朝着人類部隊後方轉過頭去。
幾乎同時,一道猩紅的色彩倒映在了兩人同樣凝重和驚訝的眼眸之上。
轟!
強有力的撞擊掀起大片炙熱火焰,周圍的空氣幾乎瞬間被蒸發,挾裹着高溫將一切都焚化殆盡。
望着那爆發開來的橘紅色火焰,洛薩幾乎完全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如此狂躁而炙熱的火焰,是魔法!而且,是自己手下所有施法者都無法使用的,高階魔法!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