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章 夢魘之神(上)

激盪的颶風貫穿了整個格瑞姆巴託,漫天的塵土吞沒了大門前的一切。耳邊除了成片碎石雨點般摔落的連綿碰撞,竟是顯得安靜異常。

奧術光輝在平臺角落稍顯平整的地方突然閃過,緊接着,一個漆黑的身影帶着強大的慣性衝出。接連狼狽翻滾,蘭洛斯好不容易調整身體,用雙腳在地上滑出兩條狹長的溝壑才停了下來。

猩紅的鮮血無法抑制地從嘴角溢出,法師死死抓住幾乎要炸裂的胸膛,渾身輕顫地壓抑着那呼之欲出的劇烈痛楚。

雖然在撞上黑龍腦門的前一秒鐘利用閃現逃開了被金剛拳砸成肉餅的命運,但爲了保證剛纔那次攻擊擁有足夠強大的殺傷能力,金剛拳抵住後背下墜的威勢,還是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幾乎被壓扁。

儘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但蘭洛斯猙獰的表情下,還是情不自禁露出了欣喜。

眼前的漫天塵土逐漸落定,那個方纔還不可一世的龐大身軀正安安靜靜地匍匐在地。黝黑的鱗片逐漸失去光澤,縫隙中的熔岩正慢慢減弱光芒,那雙磨盤大小的豎瞳也失去了原有的生氣。

岩漿般滾燙炙熱的鮮血正順着頭頂流下,很快便在周圍匯聚成一灘冒着熱氣的橘紅色池子。

頭頂正上方,半截齊根沒入的劍柄死死插入那個拳頭形狀的凹痕中央。在那上面,漆黑的暗影之火依舊在靜靜燃燒。似那黑夜,靜寂、永恆。

成了?

目瞪口呆地凝望着這一切,蘭洛斯屏住呼吸,臉上透露着打死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驚詫。

傳說中的不朽者,睥睨天下的龍王,滅世者死亡之翼,就這樣在自己面前安靜躺倒在血泊之中?

這,這……

嘴角的弧度一步步平復,隨着灰白的眉宇緩慢而不可阻擋地靠在一起,強烈的不安在心中爆燃,蘭洛斯頓時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半步。

這不可能!

呼——!

彷彿是在迴應他心裡撕心裂肺的咆哮,熟悉的陰風捲裹着不明來歷的漆黑煙霧從四面八方襲來。

蘭洛斯驚恐萬分的眼眸中,那個安靜匍匐在血泊中的龐大身影竟是隨着這股陰風似冰雪消融般化作飛灰。

叮!

失去支撐的長劍垂直插入地面,清脆的撞擊聲瞬間驚醒了蘭洛斯渾渾噩噩的大腦。等他回過神來,黑龍化作的黑雲已經徹底包裹了他周圍的世界。

更讓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的是,環繞四周的黑暗,竟是裂開一道道散發着微紅光芒的裂隙。

呲~呲~

如同血肉被蠻力硬生生撕開一般的聲音以愈發急促的頻率不斷響起,一顆顆猩紅的眼眸如夜幕羣星般出現在這片黑暗空間的各個角落。

心臟,彷彿被某種強有力的詭秘力量緊握,蘭洛斯渾身冰涼,習慣性的朝腰間伸手,卻只能抓到一片令人手心汗水直冒的冰冷空氣。悄悄瞥了一眼視線盡頭的那柄在這片詭異空間中散發着令人安心的微光的長劍,蘭洛斯的腳步條件反射地輕輕挪動。

“就是這樣,凡人。”空洞的聲音挾裹着令人心悸的壓迫從四面八方傳來,“恐懼,絕望,然後死亡。”

“暮光,會淹沒你的一切!”

伴隨着低吼,四周無數的猩紅眼眸陡然瞪大,霎那間,彷彿連靈魂都要被碾碎的壓迫感從不同角度襲來。似那漩渦中的扁舟,深陷泥沼無法自拔的感覺愈發強烈而真實。

蘭洛斯雙手掩面緊緊閉眼,根本不與那些猩紅眼眸對視。可即便如此,那如同千萬根銀針穿刺的感覺依舊沒有半點減弱。

有點不妙啊……

身體像灌了鉛似的愈發沉重,蘭洛斯的額頭頓時佈滿了細密的汗珠。那一顆顆猩紅的眼瞳如心臟一般跳動着,看似緩慢,但在那無窮盡的數量疊加下,顯得越來越急促,越來也深入人心。

蘭洛斯的耳邊,彷彿只剩下了這沉悶空洞的聲音。

魔鬼的聲音。

僵硬的雙手緩慢放下,蘭洛斯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翠綠的眼眸中,密密麻麻的全是猩紅的倒影。

咚!

前方的空間一陣劇顫,伴隨着一聲沉悶的鼓動聲,一顆齊人大小的,彷彿嵌入背後黑暗的暗紅色眼球突然出現。漆黑的豎瞳帶着無盡的冰冷緊緊盯着法師,而後者,眼中已經徹底被這片令人瘋狂的猩紅所吞沒。

“天地初開,虛空既來。”

“世界之心,終溺暗影。”

“暮光將至,滅世末日。”

嘶啞而厚重的嗓音接二連三地從周圍傳來,如雷鳴,似山崩。恐怖之餘,卻又極具令人無法抵抗的穿透力。好似根本不是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在蘭洛斯的靈魂深處炸響。

“末日的喪鐘已經被敲響,預言正在被實現,無信者必將走向滅亡。”

“暮光,降臨了……啊!”

只聽一道疾馳的呼嘯擦肩而過,暗紅的眼球上,已經被箭矢撕開一個碩大的豁口。幾乎要撕碎耳膜的厲嘯打了蘭洛斯一個戳手不及,只見法師渾身一顫,呆滯的眼神竟是恢復了些許生氣。

“蘭洛斯,快離開那兒!”黑暗空間的角落,一抹飄揚的銀色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溫蕾薩焦急的吶喊成功引起了敵人的注意,原本以蘭洛斯爲中心的無數眼球突然轉向,齊刷刷地一同看向少女。刺骨的陰冷從腳底騰昇,溫蕾薩整個人的動作明顯有了停頓。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不同於蘭洛斯,在短暫的停頓後,她卻並沒有陷入呆滯的狀態。

少女髮帶上愈發閃亮的光芒驅散了蘭洛斯心頭僅剩的那一丁點兒迷茫,後者沒有半點猶豫或多說什麼,雙腳瞬間發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消失在原地。

“凡人,你犯了個可悲的錯誤。”

最大的那顆猩紅眼瞳一瞬間來到面前,溫蕾薩不自覺地繃緊全身,可正當她條件反射握住刀柄的時候,她的動作卻再次凝固。急速縮小的眼瞳中,倒影着數道飛快接近且幾乎融入這片黑暗的條狀虛影。

噹噹噹!

暗紅色的空間中,震耳欲聾的碰撞聲顯得那麼突兀。蘭洛斯高舉的雙手彷彿承載着某種看不見卻又極具分量的東西,劇烈顫動的同時,一根根粗壯的青筋愈發突出。

在他的身邊,被數道尖刺穿透的魔力護盾正發出連綿又尖銳的哀嚎。

“你到底,是誰?!”

頂着那幾乎碾碎自己靈魂的壓力,蘭洛斯聲嘶力竭的朝着那顆眼球低吼。

片刻的死寂,隨着之而來的,是一陣滲人的低聲輕笑。蘭洛斯倉惶之下的問題,無意中透露了很多東西。

‘是誰’,而非‘是什麼’,意味着這個法師對自己的身份有所瞭解。當然,它知道是爲什麼,這也是它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可不會像尤格薩隆那樣愚蠢。”沙啞的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嘲笑譏諷的味道簡直不要太明顯。與此同時,穿透護盾的尖刺突然變得柔軟起來。

“放棄抵抗吧,你將在尼奧羅薩獲得永恆!”

蘭洛斯的雙眼再度瞪大。那哪兒是尖刺?那根本就是一根根佈滿噁心斑駁的黝黑觸手!

就在他愣神的那瞬息之間,一根觸手已經擠進護盾的裂痕,挾裹着呼嘯的勁風甩向了他的面門。

噌!

漆黑的環境下,那束雪亮刀光顯得極爲刺眼。

被疾風之刃斬斷的觸手摔落在地化作漆黑的煙塵,蘭洛斯立刻回神。隨即也不等剛剛幫自己攔截攻擊的溫蕾薩說些什麼,一把將其往下按去。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粗壯的觸手已經徹底掙脫護盾的阻攔。只聽陣陣呼嘯,兩人的身影已經被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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