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多克緊緊握着繮繩,不過這並非出於恐懼。當巨龍第一次張開雙翼帶他飛上高空時,他就將一切恐懼拋到了腦後。
穿行在雲中的感覺是驚人的,看着一切事物在下方迅速變小,他就彷彿成爲了這個世界的主宰。無論是同胞還是敵人,都只是他腳下的一個個米粒大小的螻蟻而已。
俯視着下方,布拉多克能夠看到一抹蔚藍緊靠這塊被稱作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的土地。那是大海,承載他們跨越南北兩個大陸的捷徑。不過他並不喜歡,現在,他的一切都屬於天空。
布拉多克用腳後跟踢了一下紅龍,儘管他知道對方能聽懂他說的話,但用這種方式駕馭一頭巨龍,強烈的成就感令他異常着迷。
紅龍的臉上沒有憤怒和屈辱,在一次次被踐踏尊嚴之後,它似乎已經麻木。
巨龍做出迴應,收起雙翼,快速向下俯衝。
海面越來越近,布拉多克的視線也逐漸變得細緻起來。海岸不遠處的一些黑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他們的船,當初因爲聯盟的拼死抵抗遺留在這片海域的部落財產。
將坐騎從俯衝中拉了起來,布拉多克從船的上空飛了過去,他看到了一些獸人苦工正在甲板上來來回回,船舷兩側,密密麻麻的槳正賣力而統一地揮動,給船隻的移動提供了愈發充足的動力,使得那些船隻漸漸遠離了海岸。
布拉多克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這些獸人,他們應當是被要求在後方休整並負責保護這些財產,等到部落的再次需要。他沒有接到過大酋長的命令,他們爲什麼在這裡自作主張?
環顧一圈,布拉多克在領頭的船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沒有猶豫,他立刻拽動繮繩向前而去。
“停下,古爾丹!你要帶着他們去哪兒?”布拉多克喊道,他是一名強大的龍騎兵,他可不會畏懼這個名聲狼藉的獸人術士,“立刻調轉船頭,部落在洛丹倫,而不是在海的另一邊!”
古爾丹朝他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伸手放在耳畔,似乎想要盡力去聽他在說些什麼。
無奈之下,布拉多克只好讓巨龍飛得更近了一些。
“我是說……”
就在巨龍緊靠船帆的瞬間,古爾丹的手猛地向前伸出,一顆黑色的流星從天而降,瞬間便將那個來不及反應的龍騎兵吞沒。
交織的暗影能量如貪婪的野獸,眨眼間便將他化作了飛灰。
背部的痛楚讓紅龍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下意識的,他立刻展翼升空,遠離了那個危險的獸人術士。
古爾丹僅僅只是露出冷笑,不再多看哪怕一眼,朝着甲板上的獸人和食人魔揮了揮手,下一刻,船帆全部展開的船隊乘風破浪,迅速駛離了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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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來,部落的攻勢愈發萎靡,儘管巨魔不懈努力用盡各種辦法,但獸人的數量,明顯縮減了太多。
站在城牆上,希爾瓦娜斯黛眉輕皺,窮極目力眺望遠方。
“年輕的遊俠將軍,您是在擔心魔法屏障嗎?”碧洛華一臉自信地看向那些撞上屏障被魔力化作一片飛灰的愚蠢巨魔,“太陽之井的魔力,可不是這些粗鄙蠻夷能夠想象得到的。”
“不,我只是,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希爾瓦娜斯搖了搖頭,“希望我的直覺不會像以前一樣那麼準確。”
“或許你可以說來聽聽,有什麼能幫得上的,千萬不要客氣。”作爲一個追求事實的施法者,碧洛華自然不會將所謂的‘直覺’當真。
面對他的客套話,希爾瓦娜斯只是輕輕一嘆,隨即掃視一眼身後,疑惑地望向了一旁的副官:“說起來,你們有誰看到蘭洛斯了嗎?”
洛瑟瑪、哈杜倫包括阿斯蘭,幾個熟悉這個名字的人面面相覷,卻最終十分默契地一起搖頭。
“那個傢伙總是這麼神出鬼沒。”見狀,奧蕾莉亞不耐地撇了撇嘴,“你有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希爾瓦娜斯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失落,隨後很快搖頭,“就是問問。”
奧蕾莉亞凝視着妹妹那精緻面容上轉瞬即逝的憂愁,複雜又糾結的情緒在眼中不斷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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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帆港,正如希爾瓦娜斯所言,這裡沒有遭遇任何獸人的入侵。
溫蕾薩百無聊賴地漫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憤憤不平地踢踹着腳邊的碎石,任由它們消失在黑夜之中。
雖然她已經正式參軍,可她所接受的任務,卻只是一些無關的瑣事。風行村那次,要不是部落的突然襲擊,她很確定,二姐一定會在防衛工作完成後,第一時間將自己調到後勤隊伍中去。
她不怨自己的姐姐,只是,在這種節骨眼上,自己卻沒有能力爲自己的家園做出應有的貢獻,這一點讓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在帶隊留守陽帆港的前一段時間,她還能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地在這片空蕩蕩的駐地仔細巡視,可這麼多天過去了,部落都已經打到了自家門口,這裡卻沒有哪怕一個綠皮的身影出現過。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她愈發感到無力和苦悶,她甚至一度想要私自帶着這支部隊圍堵部落的退路。她曾在心中模擬過無數可能,她確信自己一定能給自己的家族和親人一份滿意的答卷。
但是,她兩位姐姐的光環都太過閃耀了,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去違抗她們的命令。
上天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正當她擡起腳準備繼續將一塊石子踢進河裡的時候,一道不正常的風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誰?”
將火把舉過頭頂,溫蕾薩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街角的黑影。不過,等到她悄無聲息靠近過去後,她嘆了口氣。
“只是一個水桶?難道是我的神經過於敏感了嗎?看來得早點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輕聲嘟囔着,溫蕾薩彷彿撒氣一般,擡起腳狠狠踹飛了水桶,揚起的塵埃讓她不住揮手後退。這裡只有極少數人留下了,大部分的人都早已經帶着家當離開,處處都盡情彰顯的荒涼氣氛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
溫蕾薩滿臉苦悶地撣去身上的塵土,正要轉身離開,目光卻突然停滯不動。
隨着塵埃散去,在她視線前方的灰塵上,一個淺到難以辨認的腳印在火光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