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暈眩感很快淡去，蘭洛斯腳步一晃，一步三顫地踏上了這個久違的地方。
依舊是夜空深邃羣星環繞，大大小小的浮空平臺靜靜漂浮在空中，那一道道晦澀複雜的湛藍符文閃耀着淡淡的微光，成爲了這片寂靜領域唯一的生氣。
不同於上一次踏足永恆之眼，此刻的蘭洛斯看起來十分滑稽。
蓬頭垢面，衣帶寬鬆，袒露的胸膛和脖頸處佈滿了一道道猩紅的爪痕，在這般啼笑皆非的襯托下，連那原本張牙舞爪的惡魔紋身都變了味道。
抓了抓雜亂的灰白長髮，蘭洛斯看向右手拇指根部的整齊牙印，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我說你當真是屬狗的嗎？下手這麼狠，讓我等會兒怎麼見人？”
“呸，活該……”緊跟其後的泰莉苟薩頓了頓，望着精靈狼狽不堪的模樣，臉上閃過一抹快意和難以察覺的羞澀。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消失，她很快恢復了身爲藍龍公主的高傲和冷豔：“什麼狗啊貓的？我是藍龍，沒咬死你算是輕的了。”
狐疑地瞥了一眼對方，蘭洛斯默默搖頭，也懶得計較，權當是給這丫頭出出氣。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沒料到這位龍族公主平日裡高高在上冷言冷語，居然還有這麼刁蠻潑辣的一面。如果不是公主身份束縛，還不知道考達拉給她禍禍成什麼樣了呢。
“看什麼看，信不信給你眼珠子挖出來？”
剛走到他身邊，便見這傢伙目露邪光地打量着自己，快要咧至耳根的笑容更是讓人莫名心虛。泰莉秀眉輕皺、銀牙緊咬，示威性地揮起粉拳，兇巴巴地低吼了兩聲。
慚愧，被抓了現行。
蘭洛斯哈哈一笑，輕描淡寫蓋過尷尬：“公主殿下你可要小心了，我這人睚眥必報，什麼時候我也咬上一口，可別怪我嘴下不留情了。”
這人怎恁無恥，這種話居然都說的出口？還這麼堂而皇之！
泰莉輕啐一口，腳步卻不由自主挪開些許，似乎生怕他獸性大發。不過叫兩人這麼一鬧，方纔的不愉快和尷尬之處也消散了很多。
蘭洛斯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昂首闊步朝着平臺中心走去，犀利的目光不斷在這片寂靜的空間來回掃視：“咦？不是說瑪裡苟斯在這兒閉關麼，人呢？”
泰莉也很快調整好心態，緊跟着他的步伐來到了那枚碩大的透明水晶前。聚焦之虹閃耀着淡淡的湛藍光暈，魔力涌動帶來輕輕的嗡鳴，好似空谷中迴盪着的颶風。
“聚焦之虹正在全力運轉，看來父親的確遇到麻煩了。”
“全力運轉？我怎麼看不出來？”仔細打量着這枚磨盤大小的水晶球，蘭洛斯除了看到不斷閃爍的微光外，並沒有感覺到魔力的涌動有多麼駭人。
正當他上前一步想要湊近些時，泰莉卻伸手攔住了他。
“不是吧？這種時候你還不相信我？”
我什麼時候相信過你？
泰莉白了他一眼：“聚焦之虹的能效並不是儲存或者利用魔力，而是通過與魔網的連接，直接對艾澤拉斯的魔力流動進行可控調整。這種能力不分敵我，要是把你吸乾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種形式蘭洛斯很輕易便能理解，就像是處理器從硬盤調取文件或程序。而聚焦之虹就是一個性能極其強大的處理器，魔網自然就相當於硬盤。如果蘭洛斯介入，就成了一塊沒有加密的U盤，隨時都能被聚焦之虹抽走魔力。
不過，泰莉的表述在精靈法師聽來，多了一些奇怪的意味。
“把我吸乾？！”聽到這裡，蘭洛斯臉色煞白地向後跳開。
難得看到這傢伙出糗，泰莉頓感心情舒暢，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對方接下來的話卻直接羞得她面紅耳赤。
“太嚇人了，沒想到這玩意兒這麼飢渴，難怪瑪裡苟斯在外面採了這麼多年的野花也不願意回來。”
“呸，你腦子裡成天就知道裝這些污穢的玩意兒嗎？”
“這怎麼能叫污穢呢？這種竭澤而漁的事情，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聞風喪膽？”
“我說的是魔力！”聽他信口雌黃，泰莉快氣瘋了，只感覺自己這麼多年的涵養都白養了。
“我說的也是啊，咦，公主殿下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看到法師意味深長的笑容，泰莉哪能猜不到這是他故意引導自己想歪。頓時紅霞飛滿雙頰，心慌慌地避開了那灼灼的眼神。惱羞成怒之下，她憤憤然地一腳踢了過去。
眼疾手快的蘭洛斯嘿嘿一笑，輕輕鬆鬆躲了開去。這丫頭的臉皮可真薄，不過這含羞而怒的模樣，確實比高高在上的一張冷臉養眼多了。
“照你這麼說，瑪裡苟斯已經給它吸……已經遇害了？”調戲完公主，蘭洛斯瞬間擺出正經嚴肅的神色。變臉速度之快，直教泰莉瞠目結舌。
“你才遇害呢！”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泰莉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彷彿恨不得立刻甩開這個傢伙，“既然聚焦之虹被驅動着，那麼父親肯定離得不遠。”
見她將光滑細膩的柔荑緩緩伸向聚焦之虹，蘭洛斯正要開口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泰莉連珠炮似的低喝打了個他一個措手不及。
“就站那兒別動，別出聲，最好連氣都不要喘！”
“哦。”
這時候倒知道聽話了。
泰莉輕哼一聲，想起自己剛纔有失身份的言行，耳根莫名浮現起一層粉嫩。我堂堂藍龍軍團公主，什麼時候學了那罵街的潑婦？接連幾個深呼吸靜下心來，泰莉甩開疑惑，立刻全神貫注於手中的聚焦之虹。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蘭洛斯應聲的同時，他的左眼已經浮現起閃亮的紫色紋路，艾露尼斯也默默漂浮到他身邊，一老一少正悄悄對整片區域的魔力構建和組成進行着激烈探討。
這種偷師學藝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
湛藍的流光瞬間在水晶中綻放，順着三角支撐向下，如同無數條遊蛇似的竄進了腳下的魔法陣列。平臺上所有符文都被點亮，熠熠生輝的魔法輝光從中噴涌，筆直升入高空。在這股力量的牽引下，一束極其耀眼的藍色強光從聚焦之虹中射出。
轟隆隆——！
上方的夜空陡然變得扭曲起來，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層層疊進的波紋不斷向外擴散。
很快，那波紋中涌現出一個龐大而高貴的身影，泰莉苟薩緊繃的小臉終於如釋重負：“父親！”
“泰莉，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光束消散了，泛動的波紋在魔力的陣陣輕吟中組成了瑪裡苟斯的虛影。
“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現在又在哪兒？爲什麼……”泰莉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接連拋出好幾個疑問。瑪裡苟斯擺了擺手，長期以來養成的威嚴形象悄然打斷了她。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尤其是你，給我仔細聽好。”瑪裡苟斯說着說着突然朝還在嘖嘖稱奇的蘭洛斯瞪了一眼，“如果這次你能辦好，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之前？
蘭洛斯一頭霧水。雖然他這個人確實是有那麼一丟丟輕浮，但在織法者這種惹不起的人面前他自認還算老實，仔細回憶一圈後，他很篤定自己沒有得罪過藍龍之王。
可惜，沒等他開口發問，瑪裡苟斯低沉渾厚的嗓音已經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