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過一點頭，他扶着窗子，沉聲道：“我最近手上接着的這個項目，很大，如果一旦能搞好，動工之後形勢大約會一路上漲，你懂我的意思。這麼多年我都是這麼奮鬥過來的，但凡沒有一點前瞻遠矚的把握，我都不會這樣說。”
桑姨攥緊着自己的衣角，手心沁滿了汗。
“你要不要小心些？真有那樣好的事，楚家那邊怎麼肯放任你不管？”
“邱家的實力過大，這一次他們不是放任不管，而是根本沒有辦法管。”他冷聲說着，抵在窗子上的手攥緊成拳。
“你能想象麼？如果這一次能成功，一路這麼穩下去，距離那個人付出代價的時間就越近，將來，再也沒什麼人能擋着我。”
“我要楚氏，也要楚家名下那些裴家的財產，那些是他們欠我的，他們從來沒資格要的，給他們佔了這麼多年，也夠了。”
桑姨看得到他的手，青筋暴起，哪怕話語依舊淡然平靜，他情緒卻是沸騰的。
這麼些年來，他都沒距離成功這麼近過。
可偏偏，沐染就在這其中出現。
桑姨情緒依舊緊繃着，顫聲問：“染染對這事兒怎麼看？”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
“她還不知道這些……我還沒告訴她。”
“你要說的。不是準備要一輩子了嗎？染染是個成熟的女孩子，對事情有自己的判斷，你一背這些就是二十年不孤單嗎？你怎知染染不願意幫你分擔？”
他沉吟不語。
“你說得對。”
他一直不願讓她跟着一起恨，才一直都不說。
沐染的心思，純淨如水，她會心疼到跟他緊緊站在一起，他知道的。
桑姨渾身發顫地輕輕走上去，頭一回，兩手輕輕攀住了他的肩膀。
“君揚。”
“這個事……你今晚跟我說，我是激動到不知怎麼辦了的，我是一邊激動，一邊害怕。你要問我這事好不好，我說好，好到過頭了，但以前的事在我腦子裡太深了，我也怕得太厲害……可是你跟我說，你有把握，那就去做吧，好吧？我支持你，難得有你想要的、不僅僅是復仇之外的東西……”
“我答應了。”
“染染那女孩子很好。那性子我知道，你媽媽也肯定會喜歡的。”
你媽媽，也會喜歡她的。
楚君揚大概說這麼久，就是爲了聽這麼一句。
現在聽到了，情緒就一下子有些崩潰。
他久久不說話。
好半晌，才擡起深邃清明的冷眸，對着窗子裡倒映出的她的身影，啞聲說：“我知道。”
原本從南京回來，心裡的那股隱隱約約的想法就一直不確定，卻一直在身體裡蠢蠢欲動的，不安穩。
現在終於，說出來，心也一下子，就定下來了。
仔細想想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下子就覺得是挺混賬的。不確定彼此的關係，以一種無需爲將來負責的狀態在一起，有什麼意思？我愛你但對你有所保留，有所不能給，有什麼意思？
這世界上最最親密的關係，是我願意爲你付出我的一切。
包括銷燬我曾經說過的話，包括折損我全部的驕傲。
你可願意？
楚君揚穩穩地上了樓。
沒換衣服，身體上還殘留着從外面帶進來的寒氣。
風衣上有玄武湖湖面上霧氣的味道。
小東西睡得很沉，好像是自打在軍區裡開始，就有些嗜睡，在他懷裡拱成一團嬌小的貓兒，毫不設防，嬌憨地輕輕抱着他。
或許是他身上太冷，一靠近，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水……”
她啞啞地叫了一聲，就要起身去下面拿水。
楚君揚輕輕擋住了她。
端了一杯溫水過來，用溫暖的被子將她整個裹起來，抱在自己懷裡，遞給她。
“你可願意嫁給我？”
他猛然，輕聲沙啞地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懷裡正喝水的小東西，嗆咳出了聲。
他卻靜靜抱着她，手輕輕埋在她的髮絲裡面，啞聲道：“嫁給我，我們延續這樣的生活，我可能沒很多的親人，就只有桐苑裡的這一個，可以後我們還是能像以前一樣，時好時壞的，那麼平靜地生活下去。過年的時候我陪着你，就像前些天一樣，將來你想去哪裡我也都可以陪你去，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沐染睡意朦朧的，被這幾句話驚醒了幾分，但意識依舊不清醒。
小臉白了白，她放下了水杯，縮回來輕輕擦着弄到他胸口的水漬，睫毛微顫，模糊地想了想。
“我以前被騙過啊，楚君揚，我怎麼相信你說的這是真的，你在哄騙我？”
她笑語。
他碰了碰她的小臉，道：“說給我聽。”
沐染輕輕把頭偏到了一邊。
這人，是真討厭的，要了一些就想要更多，恨不得什麼都要盡了她的。
“我願意。”
小東西緊貼着他的身體，點頭沙啞地脫口說着，因爲意識不大清醒所以沒注意到那劇烈跳動的心臟猛然跳漏了一拍。
“我以前總給這件事設很多的條條框框，彼此配不配，性格合不合，以後住哪裡，雙方家庭是否和睦……這些問題考慮得頭都要炸了，結果換來是一場空。”
睫毛顫了顫：“你不願意聽我說這個是吧？那好，我說說你。”
“楚君揚你……壞得太透頂了，但也有魅力到太透頂了。你都不知道你征服了我。所以，以後如果你願意娶，我就願意嫁；你要不願意娶只是說說而已，那我還是願意嫁。”
最後的那一句，清晰地灌入到這個男人的耳朵裡，讓他的心臟如遭重創般徹底失了衡，頓時狂亂劇烈起來，毫無章法。
小東西低下頭，說得也有些臉紅髮燙，笑。
“我的人生已經壞到一定地步了，謝謝你給了我最好的，我也就再不願意想那麼多了。”
這就是，她心裡的話。
楚君揚身體僵了很久，好半晌，才低下頭來，氣息沉重地吻她。
“楚君揚……我不喜歡這樣被你試探……我感覺很不好……”嗓音裡帶着一絲委屈，她輕聲說道。
“不是熟悉我麼？我有哪一次，是先試探過後知道承擔得起後果，纔敢做決定？”
他緩聲說着，深邃幽冷的眼神裡，有着天荒地老的味道。
“我想我是真的想娶了，而你剛剛的答案，還算數嗎？”
這話猶如一聲驚雷猛地劈入了沐染的腦海中。如果說剛剛她一直不清醒的話，現在是已經被這句話，徹底震醒了。
一時間，她眼眶微紅，微痛，根本不可接受。
“楚君揚，你……”
他低頭，輕輕碰到她的脣，道：“回答。”
沐染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