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那邊，沐染捲起一條褲腿站在沙發的另一側，小手扶着沙發背，走了幾步，彎腰有點費勁地把褲腿放下了下來。
接着擡眸，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要洗澡？那你先等一下，處理一下公司的文件吧，我去樓上幫你燒水。42度，夠？”她記得以往他都是洗這個溫度。
每次洗完覺得對她來說太冷，會自動幫她調高三度。
這幾乎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了。
聞言，楚君揚心頭的火氣降了降，垂眸，緩聲道：“桑姨不在，你也不要把自己當傭人，加上身上還有傷，能不要動的就不要再動了。”
實際上他最看不慣也受不得的，就是她嬌嬌弱弱的一個人，每次身上都有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他一個粗糙的男人沒關係，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頻頻受那些傷？
“沒關係啊，”沐染笑了一下，“反正我都走了一個晚上了。”
說完，她當真就又要走上樓去。
在沙發上坐定了的楚君揚，卻冷哼一聲，不知冷嘲還是別的，氣息是從鼻息裡發出來的，很明顯。
“沒關係？今天受這些傷也沒關係？剛剛疼成那樣，今晚卻是什麼動力支撐了你走了一晚上，連自己出血都沒發現？”
這突如其來的指責，伴隨着他低沉肅殺的嗓音，緩緩飄入了沐染耳中。
她有些……被嚇到。
小臉驟然就慢慢白了，她小手握着樓梯欄杆，輕聲問：“你怎麼了？到底想說什麼？”
她還要問，他怎麼了？
楚君揚索性也不再陰陽怪氣，放下手中的杯盞，沉聲問：“今天受傷之後回過家是麼？那個時候怎麼不知道跟我打個電話？是覺得沒什麼還是不敢讓我知道？”
沐染定定看着他的側面身影，聽到這問話就知道，自己是真的逃避不開了。
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地站在原地，許久，久到連渾身的血都換了好幾次，她攥緊拳頭，輕聲說：“我是不想讓你擔心，那畢竟是我自己的事……”
“發那條短信也是不想讓我擔心？？還有那條短信的內容沐染，”他冷笑，“你敢說，你發的時候就不心虛麼！！”
那是她爲了避重就輕，才告訴楚君揚她是和同事一起吃飯。
小東西臉色蒼白着，徹底沒話了。
沙發上的楚君揚起身了，朝着樓梯口的她逼近而去，道：“我們生活在一起這段時間，你什麼事不跟我說？哪怕是你的內衣尺寸，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爲了一個楚君逸，你就要瞞我？是害怕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交集，還是怕我發現，你跟他之間的確還有舊情？而且還是……郎有情妾有意般的舊情！”
沐染被逼到了角落裡，擡眸，看到他的樣子很嚇人。
抿脣，她小臉憋得漲紅，好半天才輕輕發出聲音來：“……我們怎麼會談到這種問題？楚君揚，我們之前都不會說這個的……”
“我們的確是不會說這個，那是因爲我不願意提，”他深邃冷冽的寒眸綻出冰冷的光，輕輕扳起她的下巴，口氣冷冽沉重卻依舊捨不得用半分力氣，“相戀這種事誰沒做過？散了就該徹底散了，我給你點時間自己去忘，可沐染，你確定你沒叫我失望？”
纖小的女孩脊背被迫貼上了有些冰涼的樓底隔層板，渾身都在輕微地顫抖，小臉一陣火辣一陣冰冷地來回交替。她亂了，腦子真的瞬間亂了，她記得那時候跟楚君揚在一起他只要她聽話，乖乖地住進桐苑，乖乖地享受他給她準備好的一切，包括他的……“寵愛”！……可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想要她的心了？
她那些微妙的情緒想要藏好，也真以爲自己藏得夠好了，但還是頻頻惹他生氣！那一次吃飯的時候，辦公室裡的時候，還有！今晚！！這樣的楚君揚像個披荊斬棘的將軍，朝着她心牆圍攏起來的那個城堡愈逼愈近！！強勢地，硬要攻佔她！！！
沐染慌了，渾身瞬間透出很多汗來，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沒能說出話來，淺紅色的脣一張一合，望着他的眼睛裡都像是能滴出水來。
“從一開始的不情願，到後面只要一提到他就精神恍惚。你不願意跟他徹底斷開關聯是嗎？所以那一晚吃飯時候逼你纔會一下子爆發出來？你還不願意在他面前曝光跟我的關係？那我今晚過去的時候，你豈不是第一感覺就是害怕！！！”
“還有剛剛……剛剛，沐染，”他臉色陰森如地獄羅剎一般，極度隱忍着攬過她來單手扣緊她的背和後頸不讓她被牆壁涼到，另一隻手輕輕滑下去，一直下滑，點到了她心臟的位置，“有些話必須要你們之間說才行是不是？而我說，就表達不出你的心思？你不如就直接告訴我，這裡，都還藏着誰！藏得多深，在什麼時候會跑出來冒一下，在我跟你做的時候也有是麼！”
這樣的感覺，太恐怖。
心裡的所有心思被一點點挖出來，放大，拷問，沐染就連躲避和隱藏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樣對着他真的太恐懼了，她沒辦法說，他這樣有多嚇人，看着他的小臉全白，一絲絲血色都沒有，她腦子一片空白，但還是依仗着本能輕輕回握住他手，小聲說：“楚君揚，是你跟我說過以後如果有事，我們之間要好好說話……”但連她自己都知道，所謂的那些事裡並不包括這一件，所以她一時心虛到眼眶都紅了，還在壯着膽子，拂去那股怕到極致的恐懼，“有些事我很對不起，但我只是不說而已，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抱歉……”
那一天，她在李饒面前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手足無措的樣子，她自己都記得的。
“是嗎？”楚君揚卻冷笑，輕輕釦着她嬌小的背，撫着她的頭髮，啞聲說，“可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的抱歉有什麼用？”
說完按住她的背，他猛然俯首下去，貼着她的脣，嗓音比剛剛還要沙啞，低沉地柔聲說：“就忘了他……不好？我給你的在這裡的生活……不好？”
他要全身心的一個沐染，不需要什麼抱歉。
她給嗎？
楚君揚如此這般的舉動，也徹底嚇到了沐染，這般舉動帶來的震撼，說實在的，遠遠超越了她的心理承受力，心臟猛然淪陷下去一些，靈魂都飛走了一般懵懂渾噩得不清醒。
渾身微微顫得有些停不下，她卻抱着他，卻一時竟沒有說出話來。
陰森感重新回到了楚君揚身上，他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抽身，淡淡地冷冷看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