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粗糙的手指輕輕捏着杯子,不自覺的,一個用力之間,捏裂了一個,一道輕不可見的裂縫順着杯沿往腳跟處裂開,擦過他的指腹,留下一道血痕。
楚君揚冷然淡漠地抹去,輕輕丟下了杯子。
“到渭坪老街。現在。”
低啞淡漠的嗓音如驚雷一般炸響在蕭堯的耳朵裡,一時間,他彷彿隱約感受到了楚君揚這隱藏了一整晚的怒火到底都是爲了什麼,那個小女人,終究是逃不掉。
此刻的時間還早,楚君揚要走。
他健碩挺拔的身影已經走向了門外,留下蕭堯,去處理後事。
不過是個募捐的慈善晚宴,錢到了人不到的例子有太多,而楚君揚情願跑到這裡來繞一圈,不過是爲了靜一下腦子,否則還停留在楚家大宅裡那股嗜血殺氣會散不去,裹挾着那一身令人恐懼的血腥肅殺感去見她,會更叫那小東西害怕。
蕭堯臉色蒼白地在原地站了站,走過去,找了整個晚宴的流程負責人。
募捐的金額楚君揚根本沒有管,是蕭堯自己定的,負責人看起來很慌,眼睛頻頻地焦急地往臺上掃,恨不得立馬衝上去叫邱若彤下來自己攔截住他!顫聲問:“楚先生怎麼不多呆一會了?我們邱小姐後面還有別的節目準備,專門爲楚先生……”
“我只是拿錢辦事,沒資格揣測他什麼心思,”蕭堯冷笑,蒼白的俊臉上透出一絲苦澀,打斷他,緩聲道,“你懂?”
負責人被他這腔調嚇得個半死,立馬低頭:“懂……懂!!”
擡頭看,他們大小姐還在那裡跟幾個座上賓一起往巨型的“香檳酒杯山”上倒酒,全場的喝彩起鬨聲裡,眼前的蕭堯早就已經不見了身影。
另一邊,阮雲卿臉色鐵青惱火地看着眼前的的一切,在時針快要擺向八點的時候,猛地劈頭搶了楚君逸掌心裡的手機,摳開了後面的電池蓋子把電池取出來,丟進了垃圾桶!!
這一切的動作宛若迅雷不及掩耳,楚君逸迅速轉身!注意到她的動作之間臉色已經是劇變,壓下心底的惱火,冷笑一下緩聲問:“媽你做什麼?”
阮雲卿惱火又平靜地盯着他的一臉俊顏,道:“你今晚是有什麼計劃?盯着手機看了一整個小時,我今晚叫你過來參加若彤的晚宴,你卻約了那個小雜婊!”
楚君逸知道自己表現得是有些明顯了,但,那也說明了他的迫不及待。
他敗露了。
“我今晚是跟她有約,怕她家裡出事了趕不回Y市,也怕這邊突然會出什麼狀況,您會纏着我不讓我及時走……”楚君逸略微切齒,臉色蒼白卻平靜地道出一切,深深在意着母親對沐染那個羞辱的稱呼,輕聲說,“是我主動的,她答應了。”
好不容易,她才答應了。
“所以你是不準備跟那個小雜婊斷?你打算婚後還依舊這麼養着她在外面跟她亂搞!!”阮雲卿氣得渾身哆嗦。
楚君逸更是覺得大腦太陽穴突突地跳!跳得劇烈,那根弦就要崩斷了!他還是沒膽子跟母親說,這個婚,這場商業聯姻,他不想要!他要娶的人是沐染!!
淡漠的眸子裡染上了一縷猩紅的血絲,楚君逸看向她,違心地一字一句說出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話:“這個小女孩很好,很誘人,媽,我放不了她。”
阮雲卿簡直要在心裡怒罵出聲。
男人,男人!就連同她的兒子一樣,都是貪慕女人美色的原始野獸!!
“好,好,我就當信你!”阮雲卿挺直了脊背,就暫且當做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想玩玩,當做是男人結婚被禁錮住卻還想玩的劣根性改不了!擡眼一看,遠處邱若彤已經致辭完畢進入了募捐環節,她優雅地拎着裙襬下來,卻掃不到自己想見的那個身影,小臉陰寒,慌亂,故作鎮定地下來,往這邊無意識地走過來,小手出汗地死死攥緊着絲滑的裙襬,阮雲卿立馬沉下臉,問道,“你約的幾點?”
楚君逸齒縫緊閉,說出的話有一絲切齒的味道:“九點。”
“你的手機暫時在我這裡保管,九點之前我一定叫人送電池過來給你,現在,你給我好好地應付這個場面!!”壓低了聲音說話之間,邱若彤美豔的翩若驚鴻的身影就已經靠近了過來,阮雲卿立馬變了臉色,浮起高貴雍容的笑容轉向她,親熱稱呼道,“若彤……”
邱若彤一顫,冷冷回頭,卻是見到自己並不想見的人。
楚君逸臉色冷冽如冰,一手捏着盛滿酒的酒杯險些碎掉,他不是無力反抗什麼,而是不願跟楚家自己最親近的母親鬧翻,她想叫他繼承楚家光芒萬丈,是爲他好,卻好親手踩碎他最爲珍貴的東西。
應付走了阮雲卿,邱若彤頓足,冷豔的目光在整個大廳裡掃了一大圈,都沒再能見到那個挺拔健碩的高大男子,顫聲開口:“你大哥呢?”
楚君逸舌尖還殘留着烈酒的味道,問:“你愛慕他?”
邱若彤一僵,在整個大廳喧嚷的環境之下,看似她跟楚君逸從沒什麼交情,但這個男人不似其他的男人一樣看見她就如狼似虎,並透過綠幽幽的目光就能看透他們對邱家的野心和可恥的貪念,邱若彤反倒能跟他交心。
冷笑,勾脣,她一字一頓地吐字,傲然凝視全場:“談不上愛慕,不過他楚君揚,是我的……”
那樣驕傲、能幹、冷酷無情、野心深埋的男人,才配的上她財勢滔天的邱家,配得上她邱若彤!那樣的男人,如若哪個賤女人敢碰他一丁點兒,她邱若彤必定叫那些賤人求死不能……
那樣倨傲冷酷的性格,危險跋扈的氣場,跟楚君揚如出一轍。
楚君逸也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優雅,冷眉冷眼之間透露着對現實的無奈,放下杯子,看向她:“那既然這樣就去爭取,我大哥不碰女人但不代表永遠不碰,你能讓他破戒最好……我,也可以從此自由一些……”
邱若彤一愣,冷眸掃向了他!瞬間明白了,他們兩個人是這一場商業聯姻裡被死死捆縛在一起的人,分不開,不但是她不願意,楚君逸也同樣不願!若不想被這樣強勢脅迫下去,他們兩個,就必須各自再努力一些!!
從Z市往Y市折騰的一趟,又是身心俱疲。長途客車睡得人更加疲憊難受,沐染嬌小的身子輕輕靠在大大的座椅上,腦子已經被累得無以復加,渾身浸透着薄汗,精神上也被折磨得不再有半點精力。
她週六凌晨四點半就接到的母親的電話。
弟弟高中時便因太過頑劣而被迫輟學,失業在家又怕惹出事端來,耗費了家裡所有的錢財打工關係將他送去了軍校。體格不夠,欺瞞,謊報,甚至送禮,手術!母女倆耗費苦心纔將一切的事情打點好敲定下來!!
如此一年半過去相安無事,沐染每一次接到南京來的電話都心驚膽戰,不敢接。因爲好一點的結果,是要錢;壞一點的結果,是告訴她沐朔又在軍校裡惹了什麼事,受了什麼人傷,打了什麼人!
這一次母親在電話裡哭哭啼啼地說,沐朔是誤打了一個軍官的兒子,傷勢很重!對方不僅要他們全額賠償,還要削了他的軍籍趕出軍校!從此軍籍檔案上都會有污點!!
沐染一下清醒不敢再睡,心下恐懼,買了凌晨的票,一路坐車趕回去直奔Z市。
在家隔着遠途電話,沐染一日一夜沒睡地替他打通各種關係擺平各種事,因爲隔得遠,再好好說話軟語求人都不好使,只能接着各種人不懷好意遞來的銀行卡號,一筆又一筆地錢打過去,母親看着心疼,也只有沐染知道這些錢自己是怎樣辛苦地賺來的,可是沒有辦法,事情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