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玉山 二
?粘好手套再扣緊腰帶,李冉重新檢查了一遍全身各處的連接點,直到找不出一點問題才伸出右手豎起大拇指:“好!”
“你想清楚,命可是你自己的!”呂鈴倚住門框眼睛瞅着屋頂,一邊用手扇着風一邊說着風涼話,“你的身板再抗輻射也有個限度,關鍵是你把命扔裡面不要緊,別把我們的防護服也繞進去,這東西我們自己也沒幾件!”
她一開口李冉氣就不打一處來,有這麼說話的麼?他學着呂鈴的做派直接送了她一對兒白眼兒,逗得愁眉不展地幫他整理裝備的丁芮咯地笑了出來,可馬上又換回了那副哀怨的面孔。
李明海不輕不重地照他的胸前砸了一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停——”李冉受不了地高舉雙手,“我說你們都是怎麼回事?我又不是去送死,看情況不對我還不會轉回來?別把我想的那麼呆行不行?”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而李冉的好奇心顯然比普通人強得多,而且莽礫原上實在沒什麼令人覺得危險的地方。
屋子裡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搖搖頭,高大的林雄咧咧嘴,甕聲甕氣地說:“兄弟,除了呆子,我想不出什麼人能和你一樣冒這個風險,還沒回報沒收益,這不光呆,還傻!”
“我……”李冉心裡這份堵就甭提了,他只是想接近玉山親眼見識見識,怎麼搞得像是成了全民公敵一樣?
“我什麼我?後悔了?”林雄話是對李冉說的,眼睛看的卻是丁芮,顯然是想暗示李冉。
被炮轟了好一陣的李冉一個頭兩個大:“後什麼悔,看一眼就能死?放心吧!”他拍了拍掛在腰上的蓋革計數器,難得海底城竟然還有這種探測輻射強度的設備,更難得的是呂鈴居然隨身攜帶了一套!
沒錯,李冉現在穿的這身防護服就是從呂鈴手裡借來的,雖然男女有別,但防護服本身卻沒有大小號之分,穿在身上不開口根本不可能看出防護服裡面的人是男是女。
身材並不比呂鈴高多少的李冉穿上呂鈴的防護服一點也不緊,甚至還挺合身。
嶽輝好心地提醒:“你可想清楚了,咱站在山頂上看不遠,真用兩條腿走,怎麼也有個十里八里遠,是白條山太大了你才覺得近,你敢走進去那麼遠?甭小瞧了有去無回的莽礫原!”長年生活在莽礫平原邊緣,岳家的人很清楚莽礫平原的情況,只有最邊緣的五百到一千米內才能短時間進入,而且必須儘快撤出來,否則就算出來了也活不了幾天。
“放心放心,我都說了十幾二十遍了,覺得不對我就退回來!”李冉趕蒼蠅一樣不耐煩地揮揮手,順勢將頭盔撈起來夾在胳膊底下,“照你們說的,那些進過莽礫原出來後又死的人九成九是死於輻射病,我這不是做好準備了麼!”
好心當成驢肝肺!嶽輝不滿地瞪他一眼,乾脆把剩下的話憋回肚子裡不說了。
“你可別太有信心,”呂鈴忍不住又張嘴打擊他,“別看岐山裡的輻射也挺強,但是岐山裡的輻射再強也有植物生長,你看莽礫原上能長出什麼來?”
李冉再也忍不住了,像見了火星的汽油桶一樣轟然爆發:“我招你們惹你們了,一個個就知道咒我死!”他臉紅脖子粗的梗着脖子嘶吼,抱着膀子倚住門框、腳底下一點也不穩當的呂鈴嚇得直接打了個機靈,後背一歪再也掌握不住平衡,抱在一起的胳膊雖然立即伸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呂鈴小鳥展翅一樣揮動着胳膊,一個屁股墩砸在地上,悶而有聲。
屋子裡的幾個人呆呆地看看出糗的呂鈴,就連暴怒的李冉也瞪大了眼睛平靜下來。
惶急的丁芮本來扶住李冉想將他安撫下來,這下好,省事兒了。
足足過了兩秒鐘,一臉悲憤的呂鈴才“哎喲”叫出聲來,幾個人這纔回過神來,林雄和嶽輝一左一右將她扶起來,大夥這才發現她墩坐的位置顯然鼓着個二指高的土包!
在場的幾個人同時覺得肛門發緊,不由自主地夾緊了屁股。
“該,報應!”李冉幸災樂禍喜上眉梢,不過這句話可沒敢吐出來,要不然打擊的面積實在是有點太大——林雄和那個嶽輝似乎都對這個女人有點意思,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沒準早就讓他們兩人中的一個搶回去睡了。
屋子裡的氣氛突然間異常地安靜下來,李冉拍了拍胸脯,笑着衝大夥揮揮手,在丁芮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扣上了頭盔,頓時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戴上頭盔之後,李冉的視線變得模糊了一些,就像在眼前蒙上一層紗布一樣的感覺,不過還好對視野的影響不大,他一步步踏向莽礫平原的石礫地。
一羣人聚集在屋外,看到李冉出現,立即自動左右分開,站出一條路。敢進莽礫平原的人倒也不少,但是死的人多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敢挑戰這片死亡之地了,更不要說是深入四五公里那麼遠,就算站在山頂,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影子。
李冉扣在頭盔裡的臉露自信的笑容,有這一身防護服,再加上他本身對輻射的抵抗力超強,而且還帶上了計數器,出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據岳家人所說,所有進入莽礫平原後成功走出去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嘔吐、腹瀉,之後就是脫髮,敏感部位及皮下出血,最後整個人行屍走肉一樣失去意識等等,根本就是輻射病的症狀。雖然也有其他與輻射病不搭邊的症狀出現,不過李冉猜測輻射病應該是主要致死原因,很可能還有其它致病、致命因素,不過防護服的功能可不僅僅是防輻射,對生物污染或者化學污染同樣有極強的防護能力,再說了,什麼樣的生物污染或者化學污染能在莽礫平原這樣的環境下保存五十幾年仍然有效?
另外岳家還有一個關於白條山的傳說,據說莽礫平原在大災難之前是一片沃野,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原,可大災難的時候白條山突然從天而降,降落在平原上。那時的白條山還是黑色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慢慢地變成了眼下的白色。
傳說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不過岳家已經沒有親身經歷過那個時代的老人健在了,誰也說不清傳說是真是假,李冉也只是圖個樂呵,只過就忘到了一邊。
他一步步走向莽礫原,身邊的植物由高壯變得矮小,再變得幾乎微不可見,還沒走出一公里,腳下就完全變成了石礫地,到了這裡已經算是正式進入了莽礫原,可那座叫做“白條山”的小山根本沒覺得走近多少。
蓋革計數器上的指針隨着他的走動搖擺不定,發出一陣急一陣緩的“咯咯”聲,但輻射最強的時候也強不到哪兒去,完全在李冉的承受範圍之內,他不禁納悶兒:是不是太小心了?這麼一點兒輻射,他完全可以不穿防護服而毫髮無傷……不過對普通人來說輻射水平確實高了些。
鬆了一口氣的李冉開始有心情仔細觀察惡名遠揚的莽礫原,莽礫原大體上保持着平坦的地貌,原本以爲這裡全是石頭,可走上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一層淺淺的浮灰下是似陶非陶的硬質地面,地面表層粗糙得很,但硬度很不錯,就算他拾起一塊石礫用力砸下去,也只砸出個淺淺的坑而已。
記得師傅說過,明亮的月亮根本不像看起來那麼柔美,上面根本就是一片荒涼,不知道和這裡相比哪個更顯得荒涼些!
揣着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心思一直往前走,厚實的防護服在陽光的照射下吸收了大量的熱,使得防護服裡的李冉悶熱非常,不由地後悔爲什麼非得這個時間出發,要是等明天早上或者傍晚的時候再出發,豈不是能舒適許多?
突然間一陣分不清個數的急促“咯咯”聲鑽進他的耳朵,李冉愣了一下摸起腰間的蓋革計數器,不看還好,目光落到計數器上他的眼睛差點沒從眼眶裡掉出來,不過幾步的距離計數器上的指針竟然跳到了盡頭,甚至指針的尖端因爲打在計數器邊緣而微微的彎曲了一點!
大驚失色的李冉條件反射地向來路猛躥,剛跑出三步,跳到盡頭的指針如同飛逝而下的瀑布般刷地回落,李冉欲逃跑的步伐頓時僵在原地。
怎麼回事?計數器壞了?李冉下意識地搖了搖手裡的計數器,但頭一次接觸這種東西,他怎麼可能聽得出計數器是好是壞?疑惑地回頭看看三步之外的地面,再瞅瞅腳底下,十幾個不甚明顯的腳印雜亂無章地印在地面上,彷彿一副抽象畫。
是我太敏感,自己嚇自己吧!李冉給自己的驚慌之舉找了個理由,亂跳的心臟總算平靜了下來,長出一口氣再次走向白條山,沒想到三步邁出去,計數器又是一陣瘋狂的響動,駭得李冉趕緊收回步伐,結果計數器又正常了。
他媽的這算怎麼回事?李冉出離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