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歌(二)

戴利德躺在橡樹旅店二樓一處單間的地上,目光死死的盯着不遠處一顆足有半人高的肉球,這便是他不惜拋棄同伴從陰影之塔帶走的卵。

佈滿表面的小刺會刺破皮膚吸食血液,戴利德因爲本身有傷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在意自己的失血,等他回到旅店後才發現兜裡的卵變大了不少,黏呼呼的,用手一摸全是血。

發現不對勁的法師正想丟下這枚奇怪的卵,身體卻不受控制的一頭載倒。從昏迷中醒來後,原本雞蛋大小的東西就變得有酒桶粗。像血管一樣的噁心觸手一頭扎進體內,一頭連接着卵,正源源不斷地輸送者血液。

失血和全身麻痹讓戴利得悔不當初,如果不是一時貪慾爆發,也不會拋下隊友導致現在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吱嘎”

從裡面反鎖的房門開了,不能動彈的戴利德驚得頭皮發麻。

他一開始希望來的是凱梅爾等人,但這念頭剛起,又怕遭到逃出隊友的斥責或報復。然後戴利德開始幻想進入房間的是前來整理房間的旅店主,只是這種想法又被迅速否決,因爲他擔心店主會把這枚怪異卻寶貴的卵破壞掉,畢竟它的外形並不討喜。

帶着重重顧慮,他轉動僵硬的脖頸。可映入眼簾的既不是同伴也不是店主,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膚色蒼白的青年面無表情的將門合上,戴利德注意到他手裡還拖着一個外表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充滿恐懼和不甘的表情讓戴利德求救的心“呼”一下沉了下去。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出去這是我的房間”顧不上趴在地上的姿態有多尷尬,戴利德挪動左手,法杖還沒有脫手,勉強可以發出儲存在裡面的飛彈法術。

“這是凱梅爾花了5個銀幣租下地。你只佔了其中地五份之一。”才帶着艾露返回貝雷村。維克多立刻覺察到了從這間旅店散發出地邪惡之氣。搜尋地結果讓它很意外。戴利德居然還沒有逃走。

團長地名字變成一把巨錘。重重砸在戴利德後腦勺上。

這人知道團長地名字他和團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人呢”

“明明是你把他拋在陰影之塔裡。現在居然反過來問我他地下落。不覺得可笑嗎”

“你你到底是誰”話說到這份上。戴利德沒法再繼續保持冷靜。

“我接了他的委託,前來取回被你獨吞的東西啊,原來在這兒。”視線落在肉球上,維克多仔細打量這枚更像砰砰之跳心臟的卵。

一股躁動不安的狂亂之氣盤踞在房間裡,空氣中充斥着黑暗能量,看來不是個普通的卵呢。

“別、別過來”麻痹感尚未消除,戴利德只能虛張聲勢。不到緊要關頭,他是不會把僅剩的魔法使用掉。

“別擔心,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克多豎起食指,指向像顆心臟一樣“嘭嘭”跳動的肉球,注意到它舉動的戴利德急忙大喊。

“不不要碰它”

“難道你對裡面的東西不好奇嗎說不定會跑出一個吃人的怪物。”

“那是我的”妄圖做最後掙扎的戴利德舉起法杖,儲存在裡面的法術立刻化作幾枚光彈飛向幾步開外的維克多。

被下了沉默咒的艾露無法說話,只能瞪大雙眼看着發生的一切。在空中劃出圓弧的魔法沒有擊中擒住自己的傢伙,還反彈回去將躺在地上的男子打得連聲痛呼。這樣的結果讓艾露剛衍生出的希望又一次落空,她本以爲可以在這倆人爭鬥的時候乘亂逃走。

將法術反射回施法者後,維克多的風刃擊中了像活物的卵,厚厚的肉壁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血槽,噴涌而出的鮮血將趴在地上的戴利德染成血人。

等了好一會,除了不停向外流的鮮血,再沒出現其他的東西。

維克多有些失望,就在它打算把這個空有邪氣的東西削成肉沫時,發出去的第二波風刃被彈開,卵蠕動了幾下後突然爆開,距離最近的戴利德再次遭殃,他被巨大的衝擊力吹飛,從破損的窗戶直接摔在堅硬的街道讓這名法師當場斃命。

戴利德的屍體吸引了不少村民和冒險者的圍觀,甚至有膽大的冒險者直接衝進旅館看個究竟。

除了張開結界的維克多與因此而受到庇護的艾露,房間內所有東西都在爆炸的衝擊下面目全非。

卵消失了,代替它位置的是一名身高近兩米的類人生物,不但頭上長着兩個彎曲的犄角,在背後還有一對類似蝙蝠的肉翅。

“哦呀這可真是讓我吃了一驚。”維克多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生物,這姿態完全符合與亡靈同樣著名的黑暗一族惡魔。

略顯急促的喘息漸漸平復,全身被血浸染的惡魔睜開赤紅的雙瞳:“看看我遇到了什麼,一個亡靈等等你這傢伙的臉我認識阿爾貝雷希特”

帶着戲謔的音調很快轉爲真正的驚訝。

“你認錯人了,惡魔。”維克多輕鬆的表情撤去。雖然它的存在早已被從歷史上抹掉,但這並不代表它樂於看到別人把自己與那個人搞混。

“唔仔細一看的確和阿爾貝雷希特有明顯的差別,但這並不能否定最初的判斷,我能感受烙在靈魂裡的力量。你,是聖歌一族吧”惡魔咧着嘴,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維克多鬆開抓住艾露的手,在她額間一點,小姑娘立刻昏倒在地。因爲暫時還有用,它不準備讓她死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巫妖召出附帶即死詛咒的死亡鐮刀,已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

反觀惡魔,他非但沒有擺出戰鬥的姿態,仍專注地打量眼前的亡靈。血色雙瞳充滿算計的精光,這讓維克多非常不爽,它討厭這種眼神,像極了它最痛恨的那個人。

“要不要與我合作呢,維克多聖歌”

代表死亡的黑鐮在話音結束的瞬間拋出,惡魔微微側身,閃過了迅如閃電的一擊。

“嘿別這麼緊張,我沒有惡意。就只是想單純的找個合作伙伴而已。”發現激怒了未來的合作伙伴,惡魔做了一個表示歉意的動作,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誠意。

“我不認爲這話從一個惡魔嘴裡說出來有多少可信度。”維克多並不接受惡魔的提議。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但如果說我們有非合作不可的理由,你信嗎我親愛的表弟。”

乍一聽到表弟這個詞彙,維克多差點沒忍住將手裡的黑鐮再次甩出。

本以爲這不過是惡魔的詭計,當他吐出舌,熟悉的印記進入視線,維克多強行遏止住正準備發出的第二次攻擊。

被賜福的舌,讚美神的聲音,聖歌一族世代繼承的職權,侍神者的榮耀記憶的片段逐一掠過,讓靈魂產生被敲擊的鈍痛。

沉默了許久,它才作出答覆。

“聖歌已經滅族了。”

圈套這肯定是圈套,維克多告戒自己。

“是啊,侍神的一族已經成爲歷史,你和我是聖歌最後的血脈。”惡魔沒有放棄勸說。

“不要隨便給我安頭銜,什麼最後的血脈聖歌的姓氏與榮耀我在八十年前就已經放棄了。”這次,再沒有什麼理由阻止它把這個滿嘴謊言的惡魔劈成兩半。

“嘿嘿嘿巫妖脾氣這麼暴躁可不好啊”上半身突然向後一仰,躲過了橫掃的巨鐮。身體柔韌度驚人的惡魔不依靠雙手支撐恢復站立姿態,語氣仍舊帶着調侃:“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我身爲惡魔,居然會如此清楚一個不死生物的過往”

“我不相信惡魔,尤其是像你這樣既狡猾又廢話連篇的傢伙。”速度拼不過,維克多改用法術。簡短的咒文完成後,蒼白的雙手纏上如蛇的黑色閃電,不時發出駭人的“劈啪”聲。

站在破損的窗戶旁的惡魔連連搖頭:“我已經在竭力忍耐了,不要再繼續勾引我的戰鬥啊”

帶着低笑的言語加速了維克多的攻擊,死亡的詛咒與黑色閃電同時發出,勢要奪取他的性命。

惡魔突然伏下身,幾乎是貼着地面滑到維克多身側,他舉起長滿利爪子的右手,在巫妖身上開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黑色的死氣從傷口處源源不斷的冒出。

維克多低頭看了一眼由腹部延伸到肩頭的傷痕,極度的震驚讓它沒有作出應有的回擊。

實體

不置信的伸手摸了摸傷口,沒有流血,但感觸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怎麼可能

我的形體不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經

不,那不是重點。在陰影之塔時還是影子狀態的,怎麼會突然變成實體了

維克多後退幾步,緊貼着牆壁。努力回想,卻找不到半點關於身體由虛變實的記憶。

帕格洛特說過得割下舌頭就可以脫離聖歌的束縛,然後然後怎麼想不起來了

“如何,改變注意了嗎”惡魔的低語在催促:“雖然從內心來說我非常希望和你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但爲了將來,我必須把合作放在首位。”

“我從不與來歷不明的傢伙合作。”混亂當中,維克多拋出一句。它準備先應付完這傢伙再考慮形態和記憶的問題,惡魔的實力一點也不亞於擁有聖物的盧西恩,在這時候分神只會給他製造進攻的機會。

“我一直想作自我介紹,無奈你總不肯給機會。”意識到可以不用武力談判,惡魔後退幾步,拉開與維克多的距離:“克萊因扎伊爾。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克萊因聖歌。”

“扎伊爾”維克多沒忘記在它認識的人當中有一位也叫這個姓氏,霜狼拜勒扎伊爾。

“我有一部分黑暗精靈血統,有個黑暗精靈的姓也很正常吧。不過最好換個地方再談,以我們現在的形態不適合再繼續下去。”惡魔指了指窗外越來越大的喧囂:“不說話就是表示同意了,附近還有個地方充滿邪氣,挺適合隱藏的。先走一步啦,維克多小弟。”

說完,惡魔經由窗戶翻上屋頂,幾下縱跳就跑的沒影了。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維克多收起巨鐮,拎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事的艾露,效仿惡魔從窗戶一躍而出。不顧街道人圍觀者的驚呼,也不顧正朝旅店趕來的民兵,緊隨着惡魔的氣息在屋頂上飛奔。

真瘋狂,我居然還有個惡魔親戚

維克多自嘲。

它記得自己進入中層世界的目的,也記得自己爲何會身處距離晶曜數百公里的南方小村貝雷,卻不記得自己在什麼時候重新獲得實體。

在轉化爲亡靈的時候就以影子的形態存在,按照帕格洛特的解釋,在轉化爲墮靈的過程中,因爲背棄神靈被燒燬了。

冥思苦想,它始終記不起缺失的記憶。無論是剛轉化爲亡靈的初期,又或是在陰影之塔塌陷之前經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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