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友人們獻上祝福的花束,顏色和氣味都催化着我的嘔吐感。而我卻用掩飾的笑容收下了。
胡偉、米雪兒和雨婷來迎接我出院了。不過在我看來他們依舊是那肉塊般的麼樣,和住院中好幾次探望的那樣,事故前熟悉的朋友以悽慘地改變身形的樣子出現在我眼前,真是非常痛苦。
滿腦海的絕望感使我哭了出來,而他們,卻誤以爲我是喜極而泣罷了。
從醫院的大門到停車場,在到胡偉的車裡,我在這個被用內臟和枯骨封印的世界中拼命凝視着,想要需找聽雪的身姿。但是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車窗中看到的醫院的大門漸行漸遠。儘管如此,聽雪直到最後也沒有露出身影。
胡偉駕車離開了,在我成長生活的家門的門前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再次環視了四周的光景。
我沒有任何獨自生活的經驗,也想過要搬走離開這個讓我改變的地方。從出生至今都在這個價中,成長並生活着。除了這裡,自己不可能還有任何歸宿…而現在我所想的哪個地方,卻悽慘而徹底的改變了。
從大門至玄關的庭院和花木,我對它們多少頁有些年幼時期由來已久的感情。而現在在我看來都是污穢的異物。家中慘淡歪斜的光影,更以腐爛的形態倒映在我的眼裡。
曾幾何時,這個價是我懷念並喚起我感情的場所,而現在又留下了什麼呢?以前迎接我的家,現在看來有如異世界般的陌生……
“……我已經,沒有可以返回的地方了。”也就這麼嘟囔幾句,我懷着自嘲的笑容踏上二樓。
看到以前熟悉的臥室,連任何熟悉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在那個牀上面,緊緊地抱緊雙膝的,是向被遺棄的小貓的捲縮而坐的聽雪身影。
擡頭望着我驚愕的表情,聽雪用這要昏厥的纖細聲音問到。
“真的……是……住在這裡啊?”聽雪說出的每個字都敲打着我的內心。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我的住處,我甚至連想都沒想。
代替了回答,我將聽雪緊緊抱住,就像要緊握眼前的實感一般,緩緩的注入力量。
聽雪沒有抵抗。
“……軒?在哭麼?”直到被聽雪指出來,我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滿是淚水。
“…………爲什麼要這樣,聽許?爲何要來到我身邊?”內心的矛盾讓自己還是問了出來,一方面我很希望聽雪能一直陪伴着我,但是我又怕自己這樣的自私的想法是不是會害了聽雪。
“不明白啊。我只是,不明白……被你連續不斷地吸引着,沒有你的時候便焦急難耐。”
我將力氣注入腕中,將聽雪緊緊抱住。就這樣肌膚融爲一體不要在分開了,我內心祈求着。
“告訴我…怎麼做,才能夠不失去你?我做什麼纔好?我該怎樣回報你呢?”我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聽雪般的看着她緩緩的說道
“……就這樣,抱着就好…”溫柔而甜美地,聽學貼在我的胸口低語着。
“好喜歡,軒的擁抱。一直這樣就好了。所以,我和軒其事從來都沒有分開過。”甜美的容顏上出現一絲難以察覺的羞澀。
“爲何——未何是我呢?”
“因爲哪,軒你始終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被抱住的緣故,聽許眼珠向上凝視着我。
“那麼,聽雪你還不是一樣……都是一個人…”用悲傷的語言安撫悲傷。聽雪眼眸深邃而又空虛,在那空虛中確又保函着無限的溫柔。
“因此聽雪呢,除了南宮軒以爲是什麼也沒有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在這裡抱着我的——我最喜歡軒…”
如果此時,能夠訴諸言語。縱使我眼前呈現的世界打算怎樣扭曲奔潰,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話,我只要有聽雪就足夠了。
…………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一直和聽雪生活在一起,我外出上課,聽雪都是乖巧的在家中看家。因爲我還是個學生我更不想別人知道我患有這樣的病症,怕被人就歧視和奇怪的眼神認爲自己是個異類,再三思量下決定還是去上學。
“就是今日,當面和他講明白。”米雪兒彷彿爲了堅定自己的信心用手緊握了下手中的鋼筆。
即使向後拖延又有什麼用呢?凡事向前看,拖延時間只會令自己更加困擾。
在一次,米雪兒鼓足了勇氣。
米雪兒在周死的第四節的時間選的生物化學。這一天能與南宮照面的課程只有這節。
因爲是聽講者較多的基礎科目,所以課程在收容200人的大教室進行,座位通常會有半數被佔據,自由地選擇位置是不大容易的。
米雪兒喜歡坐在中間的一列的位置。這裡最適合聽講,而其他聽講的人也常集中於此。
南宮因該是坐在米雪兒的座位吧。若有沒有並排的空位時只好不得不放棄了,作爲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尷尬關係爲保持必要的距離。在那種場合下兩個人都尋找尋離對方最近的口位置。
今天的教室並非異常擁擠,米雪兒將書包放在臨席的座位上,這也不會令什麼人不滿而引起衝突。
然而——南宮始終沒有來,準時出現的講師已經開始了他的授課。
十分鐘過去了,米雪兒環視着整間教室。
她在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進入了,與最後一排的一座位,南宮孤零零地坐在那裡。
南宮難道沒有注意到我麼?不,當然注意到了。如果是懷着真正聽課的心情,不可能會喜歡在那種不便的座位上就坐的。
隨着這種不愉快的心情,米雪兒將鄰座的書包拎了過來。
授課剛一結束,南宮便從教室匆匆離去。米雪兒跟在後面緊緊追趕,終於在走廊趕上了。
“南宮!”
被這樣呼喊着,南宮如遭到憤怒斥責而驚嚇一般全身僵直了一下,然後慵懶的轉過頭來看了看米雪兒。
“……什麼事?”
消瘦——米雪兒深深爲之心痛。她所親近的面相,如今眼角下部雙頰赫然突然立着。那是因爲過度操勞,糟糕的營養狀態,還是二着都是?
看得出他懷着誒有必要緊張,焦慮地,像被什麼威脅的膽怯的態度。視線不安地移動着,絕不想和米雪兒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僅僅就這樣的面對着他,米雪無法停止心中的悲哀。爲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就在今日了——心中憤然而起的勇氣,重新得到了確認。
“那個,我有話對你講。……可以麼?”
11月的寒冬,不會吹着風,曬着太陽坐在長椅上談笑的人們,草坪連人影都沒有,顯得寂寞而安靜。
“想說,什麼?”用自己覺得比較淡漠的語氣舒緩的問道。
“南宮,最近你的行爲有些怪異。我……覺得很擔心。”
“是這樣啊。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
南宮軒彷佛什麼事業沒有的微笑。看得出那是強裝着冷漠的笑容。
相談話語的間隔,連同米雪兒的記憶的距離,都在一步一步的遠離。
“真的,只是這樣麼?”米雪兒焦急和擔心的語氣讓我心中不覺一痛
“在你看來好像不只這樣麼?”我無所謂的回答着,強裝着繼續淡漠的表情。
喪失信心的挫敗感無情地翻涌,她忍受着。“你在承受着什麼……我看的見的!”
“……”南宮無言地用鞋子踢着腳下的草坪。
趁着自己的勇氣還沒有枯萎,米雪兒思索着繼續說道。
“無可奈何般,像是絕望又像是新生一樣地努力忍耐着……現在的南宮軒,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是這樣啊……”既不隱瞞也不否認,南宮軒是用生硬的辭語對米雪兒的言詞置若未聞。那是比隱瞞更加露骨的拒絕表示。
但是,米雪兒的決心已經堅固了。今天決不能有退縮的事情。
“我認爲朋友……就是爲了這種時候而存在的。”滿懷真摯地,要把她擔憂的心情一心一意地傳達給他,米雪兒說到
……
“家人的事情,我真地感到非常遺憾。可是南宮絕對不是孤身一人的。胡偉,雨婷,還有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的”米雪兒講完了,但是對米雪兒來說,她已經不能順利地停下口舌了。心中像漩渦一樣的翻卷着諸多情感,如果不在這個場合說完話就會失去繼續存在的感覺一般,她焦慮不安着。
“沒必要要一個人揹負,我們大家一定可以做些什麼的!即使什麼也做不了,至少說出來的話,你可能會變得輕鬆一些!我想幫助南宮,幫助你走出困境。其他人也一定是同樣的心情——”
“閉嘴!”
唐突的怒號把米雪兒的告白打斷。雖然她已經下定決心,但馬上受到挫折,同時南宮的表情險惡得如失去常性。在
他的神情中潛藏的不是憤怒,而是厭惡。那種厭惡強烈到散發著殺意,結成冰冷與憎惡的面具覆蓋在他面上。
"說起來,有件不得不回覆你的事。"
南宮——還記得。他在記得這事的同時仍用這種冷漠的態度對瑤。
單是這樣對米雪兒來說已是充分過度的回答。在此之上更殘酷的回答,米雪兒實在沒自信承受。
"我從沒有特別注意過你。以前對你的印象是稍爲不錯,不過也只是以前的事。我對你的感覺如何,其實連我自己也是不了了之。"
"南宮……"
"但是,現在可以很明確的回答你了。反正在事故後可以考慮的時間多的是——米雪兒小姐,我非常討厭你。
連樣子也不想看見。"
不可以哭——想止住淚水時已經太遲。米雪兒的眼淚像斷線珍珠般不停落下。
"我是不想再看到你,但這樣不太可能呢。畢竟在同所大學上學。所以以後,可以別再叫我嗎?實在相當礙眼。"
"太過分了……"
心亂如麻的米雪兒喃喃自語。南宮的嘴角上揚。單是看到就會令人憤怒,歪曲而殘酷的冷笑。
"你呀,稍爲冷靜一下頭腦會比較好啊。怎麼說你也會向雨婷和胡偉撒嬌哭訴吧?你要自己一個生悶氣是你個人自由,別把其他人牽涉進去。"
米雪兒已經到容忍極限。被他看到自己流淚,絕對不想再在他面前放聲大哭。和現在當場崩潰號泣相比,即使自己
如何難堪的樣子被看到也沒關係。所以快點離開吧,背對冷笑的南宮,米雪兒一口氣衝離草坪。
在米雪兒和南宮身處的草坪附近,還有早前對南宮不滿的雨婷和胡偉。覺得對急著離開課室的米雪兒和南宮,不能置之不理。結果,胡偉他們在二人察覺不到的角落看到整個經過。
"那傢伙……"
雨婷現在真的想衝出去痛罵那傢伙一頓。非常理解雨婷性情的胡偉,如果不是直至最後都緊緊拉住雨婷的衣袖,那麼說不定她早就這樣做了。在米雪兒離開後,南宮亦以像解脫了般的步伐走了。
在冷清無人的草坪裡,胡偉深深的嘆氣。那種在喉頭停滯的苦澀感一直揮之不去。
"他……到底怎麼了?"
剛纔南宮對米雪兒的態度,胡偉也很難容忍。不過即使這樣,他所感到的仍僅是疑惑而已。與南宮相識了很久。在進這所大學前就已認識他。他所知道的南宮,是不會用那種冷酷的態度待人。無論怎樣想,現在也只能認爲是因爲那場意外而導致他整個人都變了。
"喂,胡偉,你打算放任不管嗎?"
"我當然不想置之不理,不過我們可以做什麼?"
"做些什麼總比在一旁偷看更實際啊。"雨婷怎樣看都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我不去罵他一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
令人不愉快。令人忍受不了的不愉快。與此同時又覺痛快。今天與米雪兒的對話,終於結束了我們的關係。
從很早開始就覺悟到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對對方只能抱著嘔心的感覺,要像事故前那樣維持人類同族間的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事相信會傳到胡偉與雨婷的耳中。南宮軒變了,大家都會這樣想。
其事這樣也也好……起碼,不會因爲這種理由而被送入精神病院。也許今天的行爲會被認爲是異常。如果就這樣與胡偉他們疏遠,那就太好了。
令人疲憊的來源減少,單是想想就已覺得像放下重擔一樣。要我每天面對這樣的怪物打交道,我真辦不到。每次一聽到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和樣子就會起雞皮疙瘩你,根本毫無理由再與它們爲伴,像那樣只感覺到是威脅的存在,今天終於要逃離了的我,其事一點內疚也沒有。
想想如果它們身處我這樣的環境是否會和自己變得一樣……
想着這些事,疲憊感就慢慢涌上來。很想早點回到聽雪在的家,不過在途中要乘坐擁擠的公交車,還要經過繁華的大家,這實在令人不舒服,上了公交,發現難道得有座位,我閉上眼睛,把不快的世界聰哥視野中驅除。雖然這樣阻擋不了臭氣和低吼般的噪音,但總算勉強可以使精神安穩下來。
…………
在南宮軒家門前,雨停深呼吸,鎮定一下亢奮的神經。
當然,這不是已經從憤怒中平靜下來。是爲了要把想說的話清楚明確地說出來,不冷靜一點可不行,要是無法哈好教訓他就白跑一趟了。按下門口的鬧鈴,等待人來開門的雨婷隨意的觀察着四周的景物。
放任不管的野草長滿了草坪,與積了厚厚一地的枯葉。庭院完全沒有人整理過,連有人踏入的痕跡也沒有。大眼一看還以爲是間廢棄的空屋。扔黃昏時分,就已經把窗戶緊緊的關着。
她雖然不會太在意別人家的外觀,但這所房子也太離譜了。那傢伙到底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即使失去親人,孤獨度過,也不應放縱到這種地步吧。說起來可能是多心,怎麼就覺得這附近又一股惡臭,難道惡臭的源頭是這個庭院?
就這昂過了十幾分鍾任然無人來開門,用手用力一推門框,只聽吱呀醫聲門既然開了。
門沒鎖,也沒多想就進入門內。
她呆然望着空蕩蕩的門口。什麼也沒有的……沒錯,連南宮軒那傢伙回家換的鞋子也沒有。表示這個家的主人扔穿着鞋子,在外面沒有回來。
“%%…………¥#&##@”一聲微弱的奇怪聲響傳入雨婷的耳中。
雨婷全身細聽,從走廊裡面的房間傳來,的確是有這種聲音。不是人類的發音,但說是動物的叫聲又過於複雜。
“……有誰在嗎?誰在家嗎?我來找南宮軒我是她的同學。”以爲可能是南宮家的親戚之內的來看望他,雨婷繼續的向前走着。
“沒有迴應。相對的,好像有什麼溼滑柔軟的東西在發出粘漣的聲音,從屋裡面滑出來。
屋內的臭味,與外面聞到的根本無法相比強烈。像魚的內臟積累在一起腐爛,令鼻子都扭曲的惡臭。
“這個傢伙到底在廚房放了什麼東西,這麼難聞?”一邊想着一邊向着臭味的來源廚房走去。
廚房。這裡並沒有入外面般關閉的密不透風,光就是從換氣窗哪裡攝入的。聲音的來源是燃氣爐上正在沸騰的鍋。砧板有菜刀與切到一半的胡蘿蔔。沒有什麼奇特,只是一半家庭準備晚飯的景象。從窗戶射入的夕陽,把一切都染上熟透腐爛果實的顏色。
揮之不去的不協調感——那是理所當然會出現的感覺。在這裡做飯的某人,那個人到底去哪裡了?
“有沒有人在啊?”這樣的叫着,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壓抑不了地顫抖。雨婷後悔了,在寂靜的屋中,自己的聲音空洞地迴響,不知爲何顯得十分愚蠢和毫無防範。
突然雨婷的長筒靴沾到觸感冰冷的東西。稍微一摸指頭上就已沾滿綠色的粘液。像魚死後的水槽,肉眼看不到的藻類在其中不斷繁殖的惡臭污水。那樣的液體弄溼了櫃子。惡臭之源一定是這沒錯。
有穿鞋子進來實在太好了,雨停從心底這樣想。她已經沒閒暇顧忌到這來是別人的家了。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古怪的聲音與那個神秘物體,一定在前面的黑暗中。對面是客廳。從這邊看全部被黑暗所封閉,在漆黑之中神秘也看不到。
如果可以的話,雨婷真想立即回頭離開這裡。但比起理性,某種更強烈且強迫驅使她踏進客廳。
黑暗。什麼都看不見。還伴有強烈的惡臭襲來。那是連走廊和廚房都不能比擬的惡臭,簡直像磚進了一堆腐爛的魚內臟裡似得。手在牆壁上摸索。不一會就找到點燈開關。雨婷沒有遲疑按了下去。
顏色。顏色。顏色。內臟的紫色與腐肉的茶色與鮮血的深紅與脂肪的黃色,還有其他形容不了的顏色狂亂地塗抹在牆、牀、窗戶與天花板上。瘋狂程度可以從使用破爛不堪的刷子中體會到。四處都被厚重地塗至一絲原來的顏色都不剩。
把這房間塗抹成這樣的熱,她所懷有的憎恨、惡毒與殺意、和這個色彩狂亂的環境奇異地配合。
正當雨婷感覺南宮軒有點值得同情之際,她突然雙腿發軟,維持不了平衡地整個人跌坐下來,沾溼了廚房櫃子的那種粘液慎進她的褲子。冰冷的觸感自大腿‘臀部慢慢延伸……然後,是頸部。
雨婷立即用手擋住,冰冷的液體唾液般地飛散。上面粘液是從上面滴下來的。
雨婷一生中最不幸的,也許是她擡頭仰望的這一刻。
在天花板上靜待埋伏,現在撲下襲擊獵物的那個捕食者的姿態,雨婷完全地,刻錄在眼底。
在她發出慘叫之前,口和鼻都被堵塞。從肚臍到腹部被一口氣撕裂,怪物貪禁地吞吃着她的內臟同事,異物傾入她的身體。在感覺到這些觸感前,雨婷精神早已全部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