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時代有秩序嗎?有!但那只是建立在實力之上的,服務於強者的秩序。
在這個以生存爲大前提的時代,禮法是崩壞的,人們就算想要建立前文明那樣的秩序和法典,也是有心無力。
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那些東西既無法約束強者,甚至也沒有辦法約束普通人。
因爲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勢力真的能給普通人提供真正的安穩,讓他們每一天醒來不用爲食物擔憂,不用對未來充滿危機感。
既然無法安居樂業,又拿什麼來遵守禮法?道德感嗎?不要低估了人性的脆弱。
所以,紫月時代的大基調是混亂的叢林法則。
在沒有禮法的約束之下,人心中的道德感還剩下多少?沒人敢做這樣的一個評估。
就如唐凌的現在,他被針對了,所有人離開纔是理所當然。
紫月時代的最高準則是什麼?是活着!
“唐凌,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心情?”蘭開斯特抹去了嘴角的鮮血,站在人羣的前方,遙遙的看着唐凌的背影。
關於這次航海的厄難終於結束了嗎?蘭開斯特也沒有想到自己又一天會戰鬥到如此的地步。
在下一刻,他就準備離開了。
在這個時代,沒人能夠指責爲了活下去的任何行爲,畢竟不是如此堅持,在紫月之災降臨以後,人類早就應該滅絕了。
如果說,還有一點底線的話,無非就是這樣的行爲不能反人類。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蘭開斯特有些爲唐凌難過,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唐凌內心是什麼想法?
似乎知道了唐凌的想法以後,才能平復內心那非常陌生的情緒——愧疚。
爲什麼要愧疚啊?在這個時代唯一的安慰是什麼?是上天讓人類進化的不太像人類以後,卻還沒有剝奪人類內心的情感。
愛情,親情,些許的,只能建立在幼時天真的友情。
所以讓人們在殘酷的時代,因爲有了愛人,親人,朋友,才能感覺到暗夜中的一點點溫暖。
於是愧疚這樣的情緒,只能給以上三種身邊的人,怎麼會給到一個唐凌呢?
他不是親人,也算不上朋友的吧。另外爲了活下去這種事情,實在無須內疚啊...
蘭開斯特看了一下手心,鮮血的血液在提醒他,該離開了。他押在唐凌身上的籌碼已經輸掉了...
而他自己呢?在涅槃巨塔的收穫也好,還有最後得到的晉升資源也罷,都意味着他還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揹負責任,不是嗎?
“那麼,我還是與唐凌道謝一聲再離開吧。”不管想的再理所當然,蘭開斯特也無法避開內心的情緒,甚至這情緒還越來越洶涌,他決定用一種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離開。
“唐凌,謝謝你。但我必須...”就在蘭開斯特做好了決定的時候,一個聲音已經響起了。
蘭開斯特猛然擡頭,發現李斯特已經帶着屬於他的人,找到了一艘殘破的,但應該還能用的船,沉默的離開了。
李斯特會第一個這樣做,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和唐凌的恩怨所有人都知道,之前如果不是因爲沒有選擇,大概也不會一起作戰吧。
只不過,李斯特的做法給所有人一個下臺階的便利,所以在李斯特這樣做以後,自然就有少年站出來選擇離開了。
蘭開斯特看着這一幕,微微的嘆息了一聲。
他倒是沒有想過利用李斯特必然離去的事情,當做自己的臺階,或許是因爲心情太過於複雜,聰明如他也根本未想到這一點。
“但多少每個人都有些羞愧吧。不然也用不着等到李斯特先離開後才...”蘭開斯特擡頭望向了天空,巧合的是很少有陰沉天氣的大海,在這個時候天色陰暗了下來。
看見了天空嗎?
風吹來,蘭開斯特才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這說明了什麼?死亡霧區就要散去了吧?
只是它散去的太晚了,如果可以向家族求助,蘭開斯特自問會不顧一切的力保唐凌,給這樣的人一個人情,絕對是值得的。
“船長,我們?”在這個時候,陸續的有人向唐凌道歉,然後離開,終於蘭開斯特的船員也忍不住催促蘭開斯特。
“我們...”蘭開斯特咳嗽了一聲,又是一絲血跡從嘴角涌出,他受傷其實不輕。
再一次插去了嘴角的鮮血以後,蘭開斯特說道:“我們晚一點離去。另外你...”
**
“我們晚一點離去。”塞繆爾的內心很難受,更讓她不舒服的是那一種前所未有的糾結感。
就算面對家族問題的時候,她都沒有那麼糾結,但現在...
“還是不能聯繫到外界嗎?”在決定了離去以後,塞繆爾又不甘心的追問了一句。
之前,發現能夠透過霧氣看見天空的時候,塞繆爾就已經叫人試圖去聯繫外界了。
海洋畢竟是波塞冬家族的地盤,如果能夠聯繫到家族,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快速的來到這裡,然後拯救唐凌。
對於唐凌這樣的人,給他人情是絕對划算了。另外除了人情,還是有一些情誼的吧?
塞繆爾想着這一點,越發的難受,可是她必須活着離開。
眼前的情況,除了拋下唐凌,又有什麼其它的選擇嗎?
“唐凌,我知道說這樣的話很矯情。但我會一直記得你,你...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如果我能做到?”此時,一個看起來強壯又豪裝的少年,帶着他的船員,走到了唐凌面前,他不掩飾自己的愧疚。
唐凌微笑着搖頭。
實際上,從第一個對他道謝的少年開始,唐凌就一直是這樣的微笑,很淡然。
他的話都很少,除了微笑,就是點頭,偶爾會說沒事,或是拒絕一些好意。
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一些什麼?
可唐凌越是這樣,塞繆爾就越發的糾結。
“聯繫不到。”特別是當她再一次抱着希望去詢問的時候,得到的回答依舊是這樣時。
還能怎麼辦呢?
眼看着人越來越少,是時候去與唐凌道別了吧?這一別或許...就是永遠?
塞繆爾忽然想起和唐凌的初遇,內心鬱悶的就像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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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離去的少年越來越多。
原本應該還有千多人的船隊,漸漸地只剩下百來人了。
范佩西臉色沉重,沉默的看着這一切,細密的汗珠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額頭。
他這一次任務的重點是唐凌,可是現在的情況,就算押上他和赤虎小隊所有人的性命,他也保不住唐凌。
而且,他也沒有辦法牽制星辰議會。
又能怎麼辦呢?
唐凌和其餘的天才少年孰輕孰重?顯然,即便給范佩西選擇的權力,他也知道唐凌再天才也重不過所有的天才少年。
就算這些天才少年抽風不願意離去,他也必須讓這些少年離去,留下唐凌。
只是這一點,對於唐凌來說是否太過殘忍了?
想着,范佩西發現自己幾乎要鼓足勇氣才能看唐凌一眼,畢竟相對於唐凌,他算是一個成年人,一個長輩。
這樣沉默着放棄他,顯得自己就像一個孬種。
唐凌還是在微笑着,眼神平靜的像一潭深水,很淡然在對面前向他道謝的少年點頭...
無論怎麼對比,一個少年也顯得比自己....
太過理智,所以沒有勇氣?!開口爲唐凌求情?范佩西想着這些自己都苦笑了一聲。
然後接着沉默。
實際上,哪裡只有范佩西是如此。
赤虎小隊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他們在鋼鐵血城什麼殘酷沒有見過?有時候,甚至要流着淚放棄自己的戰友。
可有什麼比沉默着,什麼也不做,也不戰鬥的放棄一個,原本想要保護的少年來得更恥辱?!
但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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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
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一句道謝在此時顯得如此輕飄飄,會是一生恥辱的烙印吧。
蘭開斯特帶着這樣的想法,終於來到了唐凌的面前。
此時還沒有離去的人已經不多了,塞繆爾,黑暗九羽,正京七子以及唐凌的那些夥伴...
“我之前把籌碼押在了你身上。”蘭開斯特看着唐凌很認真的說到。
“謝謝。”這一次,反倒是唐凌向蘭開斯特道謝。
“這根本不用謝,在這個世界生存之上,講究的是利益。這一點和前文明沒有本質區別,因爲你值得。”蘭開斯特拿出了半包香菸,上面有血跡。
“我不怎麼抽菸,你看爲了應付任何場合,我身上都會有這樣的東西。不管怎麼說,它也是這個時代的奢侈品。”蘭開斯特接着說了一句,抽出了一根帶血的香菸,給了唐凌。
唐凌低頭,點菸,蘭開斯特把剩下的也放入了唐凌的手中。
“給你半包香菸,我就不道謝了。那樣會讓我更加的遺憾,以及...”蘭開斯特沒有說下去了。
唐凌吐了一口煙,笑到:“不到最後的時候,我不一定死。煙,我收下了。”
看着唐凌的笑容,蘭開斯特心中原本想要壓抑的情緒達到了頂點。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廢話下去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凌,轉身就走。
這真的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傢伙啊,讓人忍不住就想要信任他,跟隨他,會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只要和他在一起,人生的高度都會不一樣。
但....或許這就是天妒英才?蘭開斯特想到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好笑的詞語。
可他笑不出來!
他沒有承諾要爲唐凌做一些什麼事情,這樣的事與其說出來讓唐凌拒絕,不如有心的話默默去做。
如果在那個時候,忙碌的生活沒有讓自己忘記的話。
紫月時代的現實就是如此悲哀,以蘭開斯特的理智這就是他最誠懇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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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繆爾覺得自己的雙腿就像被灌了鉛,每一步都如此的沉重。
儘管前行的艱難,她還是來到了唐凌的面前。
映入眼中的依舊唐凌淡然的笑容,可是塞繆爾不想要看見這樣的笑容,她情願看見的是那個犯賤的,佔盡便宜的臭小子。
這樣的唐凌讓她感覺遙遠又陌生。
“你肯定沒有想到我也會來和你道謝吧?”塞繆爾吸了一下鼻子,不然感覺酸的很。
明明和他沒多少交情的吧?
塞繆爾拼命的安慰自己。
似乎是看穿了塞繆爾的心思,唐凌忽然說道:“你不來才奇怪,怎麼看你也是個怕死的人。”
“臭小子!”塞繆爾忍不住罵了出來,但不知道爲什麼?這樣開口一罵,鼻子酸的很厲害,一衝就讓眼眶漲漲的。
“快走吧,不要羅裡吧嗦的和我道謝。”唐凌催促了塞繆爾一句。
偏偏唐凌越是這樣催促,塞繆爾就越邁不動步子。
她想要做一些什麼?可是能做什麼呢?
“不如,你現在和彼岸親熱一下吧。”塞繆爾看着唐凌,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個提議。
彼岸就在唐凌的身旁,倒是非常坦然。
而唐凌偏偏臉紅了:“說什麼呢?信不信我揍你?”
“我認真的。說不定彼岸會因此有了你的孩子,我保證你的孩子會得到我最認真的照顧,就算是一個男孩。另外,他也會得到波塞冬家族永遠的友誼。”塞繆爾很認真。
“呵呵,我數到三如果你不走,我真的會打人。”唐凌的臉燙的要命,這塞繆爾倒真的有趣,忽然把如此沉重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一些。
“不錯的提議。”彼岸在這個時候,卻微笑着這樣說了一句。
但塞繆爾已經跑了,她知道唐凌做得出來,真的會打人,她現在大概率打不過唐凌。
可她真心是想要唐凌能留下一個什麼,讓她照顧。
“臭小子。”塞繆爾抹了一下眼睛,在走之前,她分明看見唐凌用口語對她說‘照顧彼岸。’
拒絕了所有人的道謝和請求,倒是給自己提了要求,所以自己還算是唐凌的朋友吧?
可...他爲什麼不能活下來。
塞繆爾心中非常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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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憋屈,我一直渴望和你並肩作戰。不是這樣的戰場,而是爲了更大更光輝的目的。”武磬站在了唐凌的面前。
“我也是,我現在終於理解了光環上,你對我們說的話。”翎羽和武磬並排着,也對唐凌說了這樣一句話。
站在他們身後的,自然是正京七子和黑暗九羽。
已經到了最後,他們也必須要離開了。
事實上,疑問有很多?就像唐凌似乎知道自己會面對死局,想問一些什麼,只能徒增傷感。
但不管唐凌怎麼想,武磬和翎羽都認爲,他們之間和唐凌多少有一點特殊的默契,不用說謝!
是的,不用!從選擇了豐收號大船隊開始,唐凌也認同這一絲默契的。
“理解了就好。記得我說過的...你們也答應了,在不違揹你們立場的情況下,我們的夥伴們,和你們將融合成一股勢力。”唐凌掏出了那半包,蘭開斯特給他的帶血香菸,遞給了翎羽和武磬。
他們接過了。
武磬不會抽菸,嗆的厲害,就這樣嗆着離去了。
至於翎羽,深深的看了唐凌一眼,煙霧籠罩着他的臉,在唐凌還未看清他的表情以前,他也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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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除了唐凌的夥伴們,所有的天才少年們都離去了。
一場大戰,毀壞了很多船,但找找還是有些許能用的,反正都經歷了共同戰鬥,很多少年不介意共用一艘船。
而唐凌既然已經大方的接受了被拋棄,當然也不介意大方到底,他讓韓星解鎖了十艘船,放了出去。
至少這些少年們不用那麼擁擠。
二十幾艘船此時已經載滿了死裡逃生的天才少年們,或許是因爲什麼默契,大家都沒有離去,船還默默的聚集在這片海域。
包括李斯特!
海洋兇獸倒是開始不耐煩起來,已經隱忍了很久,想要瘋狂的發泄。
趁着這個時候,星辰議會的軍官站了出來,不耐煩的說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你們的道別結束了嗎?”
說話間,他望向了唐凌所在的豐收號:“現在還沒有離去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們要留下和唐凌同生共死?”
韓星,洛離,東南西北四子,胖子都沒有說話。
而彼岸根本就沒有看那個軍官一眼,只是靜靜的牽着唐凌的手,那悠閒的神態就像在欣賞風景。
范佩西深吸了一口氣,總不能...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他的飛行器朝着前方飄了幾米,他開口想要說什麼。
可是星辰議會的軍官在這個時候,一把扯下了自己的斗篷,脫掉了自己的制服,整個人陡然跳出了船外。
一股沖天的氣勢從他身上升起,伴隨着他的每一步,他的身體都在發生着變化。
變得高大,強壯。
皮膚上出現了道道黑色的斑紋。
雙臂開始獸爪化!
臉也開始變型,一眼就能看出類似於某種大型的貓科動物,就比如虎和豹。
這是罕見的天賦本能!獸化天賦本能,必須基因鏈有一組神秘的隱形突變,且受控,纔會有這樣的天賦本能!
這樣的天賦之所以稀少,那是因爲如果本人不能控制那一組基因,就會徹底的獸化,人類的智慧和特徵都會消失。
如此罕見,自然就強大。
要知道在紫月時代的大型貓科動物,可不是前文明的那一種,它們是可能進化爲變異獸,兇獸的。
而一個上階紫月戰士的獸化,可能只是變異獸嗎?
另外獸化也意味着他還有其它的天賦本能!兇獸不也有天賦本能嗎?
獸化意味着雙天賦,這是基本常識。
也意味着....格外的強大,比同階的紫月戰士強大!
在此時獸化,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赤裸裸的要威脅了。
果然,在完全的獸化了以後,這個星辰議會的軍官開口了:“星辰議會對待敵人的態度,一向非常分明。”
“在這個時候,我們不會阻攔誰和唐凌同生共死,更不會阻攔誰要插手。因爲...誰選擇了這樣做,就是星辰議會的敵人。”
“對待敵人,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殺光也不在乎!”
范佩西原本已經想好的話,哽在了喉頭。
事實上,他一直顧慮的不就是這個嗎?星辰議會要殺唐凌沒得商量,光是一個上階紫月戰士,就能牽扯住他們一大半甚至全部的戰鬥力了,何況還有那麼多兇獸?
如果光是拼命能保住唐凌倒也罷了,范佩西是怕原本心中就有不甘和疑問的天才少年,在這樣的氣氛影響下,做出了小小的不當行爲,都會被星辰議會找個藉口殺了...
“再給幾分鐘,很困難嗎?你一個堂堂的上階紫月戰士,還有那麼多兇獸,要不要表現的那麼小氣?”范佩西不敢說話,唐凌倒是肆無忌憚的樣子。
而他這幾句話,顯然將星辰議會的軍官架在了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他要是幾分鐘都不給,在場那麼多人看着...
“別太囉嗦。你反正也是死。”沉默了幾秒,星辰議會的軍官還是停在了原地沒有出手。
在這個時候,彩舞珠跳下了旋渦藍鯨,落到了豐收號上。
“唐凌,我...”彩舞珠的臉上神色複雜,常常嘲笑人類背信棄義,常常覺得人類怎樣,到今天她不也一樣要拋下一個幫助她的人類?
“大家記得,這個幫我們的姑娘是人魚族的。其它的,我唐凌就不多說了。”彩舞珠的話未說完,唐凌忽然拿出了智慧權杖,利用它將自己的話傳遍了全場。
“唐凌。”彩舞珠的眼中閃動着感激的光芒,在所有人都對唐凌帶着謝意,懷着內疚時,唐凌這樣一句話的分量有多重,還用說嗎?
“不用感謝我,我痛恨星辰議會,這算是我挑撥你們和星辰議會的關係吧。”唐凌衝着彩舞珠咧嘴一笑。
“無論如何,我也...”彩舞珠知道唐凌說的也是實話,但相比和星辰議會的關係,人魚族的存亡更重要,唐凌的確是送給了人魚族一次大恩情。
“不用說謝謝。”唐凌再一次打斷了彩舞珠:“如果有機會,以後見面再說吧。”
“以後?還能再見嗎?”彩舞珠流露出疑惑,又忽而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捂住了嘴。
唐凌看着,只是笑而不語。
彩舞珠也不想再過多的追問,她從內心欣賞這個人類少年,希望他能活下去。
也許問太多,就打破了僅有的一絲希望呢?
無論如何,人魚族的危機是過去了,自己也能有所交代了,儘管還是留下了遺憾。
到此,彩舞珠也架着旋渦藍鯨離開了。
兇獸羣遊動了過來,將剩下的,包括豐收號在內的船包圍了!
**
“我說你們,也該走了。時間不多了,那個傢伙只留給我了幾分鐘。”唐凌在這個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笑容,再不是那樣淡然的微笑,而是真誠的笑意,望向了所有還站在豐收號上的夥伴們。
大家捏緊了拳頭,深深的沉默着。
唐凌掃視了大家一眼,直接說道:“洛離,你先走。”
“爲什麼是我?”洛離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了這一句話。
“洛辛。你的父親。”唐凌只是說了這樣幾個字。
洛離握緊的拳頭陡然鬆開了,又再次握緊,繼而又鬆開,擡頭時,洛離的眼眶通紅。
洛氏流浪者營地初遇,九號遺址冒險,黑暗之港的日子....一幕幕都在眼前,要論感情,他自覺比在場的人對唐凌都要深厚。
然後呢?然後就這樣拋下他留在必死之局,離開?
可是唐凌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他吸了一口氣,走到唐凌面前,重重的擁抱了一下唐凌。
“去武磬和翎羽他們的船,其它的船就別去了。”當洛離走到船頭,唐凌這樣說了一句。
洛離咬着牙,什麼也說不出來,低頭沉默了幾秒,躍出了豐收號。
“你們四個,走吧。”唐凌看向東南西北四子。
“我們沒有理由走,因爲我們就是要...”東陽站出來說話了,其餘三子也點頭。
事實上,誰不怕死?但有的時候,在值得的人面前,一個衝動選擇壯烈,也是少年們的浪漫。
“師門獨苗,你們的師父應該還有未交待的重任。就算我死,你們要逃避?讓你們師父竹籃打水一場空?”唐凌搖着頭:“那得有多失望?”
“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西鳳一下子就憤怒了,可怒着怒着就哭了:“你不就是想我們走,然後你送死嗎?”
東陽拉住了西鳳,低頭深深的沉默,接着擡頭,深吸了一口氣:“剛纔我們衝動了。不矯情了,我們走了。”
“嗯。”唐凌點頭:“去哪條船不用我說吧?”
東陽點頭,他還有想要說的,但他不敢說話,他怕一說話,就繃不住難過的心情。
他覺得唐凌不需要這樣的難過,因爲唐凌認爲自己不一定會死。
“胖子,走吧。”唐凌蹲下來,看着軟倒在甲板上坐着的胖子。
“我是,是想走。可我,我又不想走。”胖子毫不掩飾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實際上,用得着那麼傷感嗎?不過是相識幾個月的大哥嗎?爲什麼...自己還不想走了呢?
唐凌一把扯起來胖子,在他耳邊說道:“你以後會厲害的,不走不是可惜?再說西鳳也走了...”
胖子眨巴了兩下眼睛,還是挪不動步子。
“另外,你家族呢?不管了,你難道不想回去威風一下?你想啊,你家族說不定以後有危機,要仰仗你呢。”唐凌又這樣說了一句。
“真的?”胖子不信。
“廢話!不然你一廢物,他們那麼重視你幹嘛?現在不也證明了你很厲害。那我的推論就成立了啊。”唐凌很認真的樣子。
“那,那我,我走吧。”胖子總覺得邏輯有些不通,但他一直就很信任唐凌,他無法逾越這種信任。
“那就走吧。”唐凌一把扯起胖子,直接扔出了船外,扔向了東陽,東陽接住了胖子。
胖子在空中忽然想起唐凌在光環上對他說的話,那感覺很奇怪,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那麼奇怪了,不就像遺言嗎?
想到這裡,胖子心中就像被一把匕首狠狠戳了幾下,當他被東陽接住的時候,忍不住朝着唐凌哭喊道:“大哥,你一定要活着啊。你說了,你不一定死啊。”
唐凌沒有回頭,不耐煩的揮揮手,然後看向了韓星:“要我扔你出去?”
“那可能你和我之間需要一場戰鬥。”韓星很是無所謂。
“走吧,還需要我廢話嗎?”唐凌說話間,看了一眼韓星,進入船艙,一把抓起了在船艙中還在瑟瑟發抖的蒙蒂。
然後帶出了波奇,黑暗之港挑選的爲他們開船的少年。
也難爲他了,不過好處是,黑暗之港這一批少年經歷了這些,以後會成爲真正優秀的船長。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必要扼殺一位優秀的船長,不是嗎?
波奇沒有多說什麼,他和唐凌之間還沒有到會同生共死的地步,他也知道唐凌會留下生機給他。
“我會記住唐凌大哥的。”波奇如是說到。
“帶他們走吧。”唐凌一把把猛地塞到了韓星的懷裡,蒙蒂並不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它能敏感的感覺到,它揮舞着一隻觸角,抹着眼淚。
“我還是需要一個理由。”韓星正色到。
“我給你兩個。第一個,我期待你成爲紫月時代劍道天賦第一人。第二,洛辛。夠不夠?”唐凌笑了。
韓星抽動了一下嘴角,想要笑,可是臉上卻是異常憤怒的表情,不由得轉頭對着星辰議會的軍官大罵了一聲:“媽的,狗屎!!”
星辰議會的軍官流露出了怒意,但不知道爲什麼,卻在這個時候隱忍了下來。
既然不能全部都殺死,那就不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死聖樹城大將的獨子了吧,免得節外生枝。
只要...能殺唐凌!
韓星帶着蒙蒂和波奇也走了,唐凌直接將豐收號讓給了他們,選擇和彼岸來到了最後一艘船上。
很安靜,也很清靜,似乎天地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而如今已經16歲的唐凌,相比於一年多以前,不算高又瘦削的身材,已經長高了許多。
當然依舊不算強壯,但卻有一種挺拔勻稱的感覺。
他的樣子依舊是清秀的,只是隨着成長更加立體的五官,讓這份清秀變爲了眉清目秀之中帶着幾分俊朗,不過神情依舊還是那樣,帶着三分說不出的羞澀感。
在這個時候,再打量他,即便沒有唐龍那樣驚天的帥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看的,充滿了魅力的少年。
至於並肩站在唐凌身側的彼岸,她的美麗已經無需多言。
在陰霾的天空下,空曠的甲板上,兇獸羣的包圍中,還未離去的所有人看着這兩個人此時的身影,心中都有一種難言的酸澀情緒。
紫月時代啊,容貌什麼的,已經成爲了非常不重要的事情。
可正值青春年華,有着奪目神采的這樣一對年少男女,等一下就會被徹底埋葬了嗎?
他們都是如此的出色,而留在這裡還沒有完全離去的勇氣,是不是就因爲還想記住他們最後的樣子?
沒人覺得彼岸不會死。
因爲誰都知道彼岸對唐凌那份莫名其妙的感情,來得奇怪,卻又分外的厚重。
這個女孩子不會離開唐凌的。
風吹動着兩人的頭髮,烏鱧珠面無表情的站在五級海洋兇獸的頭頂,看似淡然,眼中卻有一絲壓得很深的觸動。
他深愛着薩瑪,所以對愛這種東西來得分外敏感,他能察覺到眼前不遠處的這一對少男少女彼此之間的愛慕,純粹又真摯。
他莫名的感動,也莫名的羨慕。
但羨慕什麼呢?羨慕他們此時並肩站在一起美好的樣子嗎?羨慕沒人說他們之間有欺騙,卻有好多族人並不看薩瑪對自己的感情?
烏鱧珠揚起了手,不管是否被觸動,這一切該結束了。
“一分鐘!”唐凌猛地轉頭,看向了烏鱧珠。
在那一刻,唐凌身上的某種氣勢在升騰,讓人產生了一種根本無法抗拒的感覺。
像是大山壓頂。
烏鱧珠的手僵在了半空,莫名的,星辰議會的那個軍官也一愣,沒有催促。
這股氣勢...很熟悉,像那個人——唐風!
當然像,眼前這個是唐風的兒子嘛。
想起唐風這個敵人,星辰議會的軍官心中很是感慨,卻沒有多少恨意,因爲那是一個值得讓人佩服的男人。
可惜的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彼此註定只能是敵人。
如此的話,一分鐘就一分鐘吧。
烏鱧珠也沒有反對,他告知自己或許是因爲感動,也不忍破壞這兩人之間的溫情吧。
而其餘的少年,心中的酸楚還在升騰。
瞭解唐凌,瞭解的彼岸的話,就會知道。如此出色的一對,實際上並沒有任何的依靠。
唐凌就算是唐風的兒子,但唐風已經死了,龍軍的遺產也沒有留給他,否則唐凌的每一步不會如此艱難,他完全是被欺壓着,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原本應該是一個奇蹟,卻在今天就要結束。
至於彼岸,應該是星辰議會的‘寶貝’?有着那麼優秀的唐龍癡心的愛護着,可是爲了唐凌,她捨棄了一切,同樣無依無靠。
就像她的身世,孤孤單單的來歷是迷,最終依舊還是選擇孤單。
無依靠的兩個人,就該這樣被...毀掉嗎?少年們中有很多人握緊了拳頭,這是一種在成長過程中很少很少出現的陌生情緒,在愧疚的基礎上,深深的同情着。
他們想要反抗一些什麼?說一些什麼?可這沸騰的情緒還支撐不起他們的勇氣。
唐凌的夥伴們根本沒有看,他們全部都閉上了眼睛。
是的,沒有勇氣面對。
**
“你覺得,我現在對你說什麼有用呢?”唐凌看着彼岸,笑得很好看,眼中盡是溫和,愛慕,還有一絲壓抑的悲傷。
這是唐凌第一次用如此直接的眼神看着彼岸,因爲他的性格也好,因爲唐龍的原因也罷,唐凌對他和彼岸之間,一直都帶着三分壓抑,兩分逃避。
“說什麼都沒用。”彼岸也笑,在這樣的情況下,笑容還帶着幾絲調皮的感覺。
既然唐凌如此深情的看着她,那麼難得。她看向唐凌的眼神就更加的炙熱....
“乖,聽話,你覺得這樣說,好不好?”唐凌面對着彼岸,手放在了彼岸的腰上,看樣子是想要和彼岸來一個最後的擁抱。
“沒用,早說了。”彼岸搖頭。
“很遺憾,給你的禮物到現在都沒有做好。”唐凌的手,從彼岸的腰往上移動,像極了情侶間自然的撫摸。
“以後慢慢做吧,我一直都很期待。”彼岸雲淡風輕的樣子。
唐凌的手停留在了彼岸的後頸,這個動作是否想在這最後一分鐘,給愛人一次深吻呢?
“萬一,我只是說萬一,沒有了以後呢?”唐凌的手離開了彼岸的脖子,微微揚起。
“那就一起沒有以後。”彼岸忽而一笑。
唐凌整個人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他感覺從身體的內部有了變化,是從最細微的地方開始被入侵了。
面對這種侵蝕,唐凌竟然毫無抵抗能力,因爲這種侵蝕是針對他的細胞開始的。
“彼岸,你...”唐凌感覺全身不由自主的開始發冷,堅韌如他,也抵抗不住這種寒冷,因爲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發冷,怎麼抵抗?
彼岸溫柔的環住了唐凌的腰,說到:“要不是你想要打暈我,我又怎麼會對你出手呢?”
唐凌的眼神開始悲傷,開始絕望。
彼岸卻根本無所謂,她看着唐凌,笑得很燦爛:“但是很好玩,我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對你出手。”
唐凌的神情又是絕望又是焦急,第一次在唐凌的心裡竟然有了軟弱的念頭——誰,現在有誰來救救我們?
因爲他無法阻止彼岸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他一起死。
彼岸那麼厲害的嗎?自己竟然全然沒有抵抗之力。
彼岸很得意的樣子,爲唐凌整理了一下衣領:“忘了告訴你,你根本打不贏我的,現在知道了嗎?”
說完這句話,彼岸放開了唐凌,走到了甲板的前方,停住,轉頭:“你再忍耐幾秒,就好了。”
唐凌想要吶喊,感覺脖子也被掐住了,彼岸究竟是什麼能力?怎麼...
“我不捨得你死。所以,今天就這樣吧。”彼岸衝着唐凌再笑了笑:“至於我,會全力出手。全力出手是什麼後果,我並不知道。但我如果沒有死,再好好保護我吧。”
一滴溫熱的淚水從唐凌的眼角滑落。
這是無助到哭了嗎?唐凌已經忘記了自己究竟是有多久沒有哭過了,他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那一夜的感覺——婆婆鬆開的手,懷中一空,妹妹不見了。
而此時,彼岸已經轉頭了,看向了不遠處的烏鱧珠以及星辰議會的軍官。
“一分鐘,時間已經到了。開始吧。”彼岸平靜的這樣說到。
烏鱧珠有些不忍,但爲了薩瑪,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再一次揚起手,伴隨着奇怪的嘯聲,手重重的落下了。
看着彼岸,星辰議會的軍官臉上出現了莫名的神情。
身爲星辰議會的人,他對彼岸自然不算陌生,他知道彼岸有非常厲害的能力,但彼岸的能力是什麼?就算他也不是太清楚。
清楚的只是星辰議會少數一些人。
隨着彼岸的離開,這個能力也始終沒有公開。
不過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裡去呢?不過還是一個準紫月戰士,在兇獸的包圍之下,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
其餘的少年,在這個時候手心全是冰冷的汗,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嗎?兩人就要葬身於此了。
在這些少年中,有少數幾個心中還存着一些希望,因爲他們領略過女王出手,知道女王厲害非常。
這種詭異的能力,說不定....
但沒有希望的吧?面對如此多的兇獸,就算一個上階紫月戰士恐怕也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能逃跑吧?
他們只是莫名的覺得,原來不是應該恨女王的嗎?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卻分外的期待她能夠活着?
烏鱧珠的手已經落下,壓抑已經的兇獸鋪天蓋地的撲向了唐凌和彼岸所在的那一艘,顯得有些孤單的船。
在船的不遠處,就是那條可怕的裂縫。
唐凌和彼岸,進一步是死,退一步同樣是死!
在這個時候,彼岸的神情變了,她的樣子很專注,但這種專注並不讓她顯得嚴肅認真,反而是變得分外的妖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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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周圍,莫名其妙的起了一陣陣的風,瘋狂的吹拂着她的頭髮,她的衣襟...
這種妖冶在風中,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在風中搖擺的一株充滿了驚天魅力,卻致命的最美麗的毒草。
兇獸眨眼間就衝到了這艘小船百米內的範圍,彼岸優雅的舉起了一隻右手。
這右手看起來非常的纖細,美麗,可是掌心間卻沒有任何的能量波動。
唐凌看着彼岸的身影,無數次想要掙扎着站起來,可卻控制不住顫抖的身體。
忽而間,天地像暗了一瞬。
彼岸的右手做了一個拋灑的動作,一縷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
接着,所有人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