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唐凌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頓時照亮了房間,透過紗窗,清新的湖風也跟着吹拂而來,吹落了桌面上的幾片綠葉。
唐凌一邊將手中剛剛採來的野花插入花瓶,一邊說道:“我這兩天老是會好奇,在這裡每過一天,在外面會過去多久呢?是兩天,還是三個小時?”
“你說呢?彼岸?”
此時,野花已經插入了花瓶,並不是什麼很驚豔的花,只是五顏六色的放在一起,花瓣上又沾染着清晨的露珠,看起來也很美。
房間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只是有清晨的風‘簌簌’的吹動着薄薄的細紗窗簾的聲音。
唐凌似乎也不以爲意,轉身,爲依舊在牀上昏迷着的彼岸掖了掖被子,然後坐在彼岸的身旁握住了彼岸的手。
三天的時間,唐凌已經恢復了不少,至少可以像一個正常的普通人那樣行動了。
三天前的那個夜晚,應該纔是最艱難的時刻吧。
唐凌現在都不能忘記,七八百米距離需要耗費兩個小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是爬到彼岸身邊去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傷勢原來那麼的嚴重,才從昏迷中醒來時,唐凌並不覺得,直到荒島島主徹底陷入了沉寂,他開始行動時,才發現自己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剛骨折的人,忍過了最初的疼痛後,還能動上一兩下,但經過了一夜修整後,反而腫脹起來,不能動彈的感覺。
可必須找到彼岸啊...於是,就有了四個小時艱難的挪動,到最後爬到彼岸身邊時,唐凌全身都是泥土草屑...
其實這些都並不算什麼,經歷了許多生死和艱難的時刻,曾經爲了仇恨,就連修煉也在忍受痛苦。
讓唐凌覺得艱難的是,當他抱起彼岸時,那一瞬間崩潰的心情....
荒島島主的話不用驗證了,就在唐凌抱住彼岸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感覺到了,彼岸的生命力的確在流逝。
唐凌慌了,他首先想到的是,不管如何終於平靜下來了,要給彼岸補充一些能量,可唐凌絕望的發現因爲他的精神力受到重創,他竟然用星隱定維刃打不開那個異空間了。
在荒島島主所在的湖灘,有荒島島主留下的資源,兇獸肉,兇獸骨,還有在荒島島主口中對彼岸沒有用處的海神的饋贈,甚至海神之淚。
也許不能阻止彼岸的生命力流逝,可是會對她的身體好吧?
唐凌不懂任何的醫術,他曾經生存的野蠻又直接,只要還要吃下食物,就總能恢復過來。
可現在怎麼辦?又爬回去嗎?唐凌抱着彼岸,望向了四周,繁星點點如此燦爛的夜空,微微吹拂涼爽卻不寒涼的湖風,樹影山影建築的剪影,安全又靜謐的夜晚...
在那一瞬間,唐凌徹底崩潰了,頭埋在彼岸的發頸間,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是啊,之前認爲多麼美好的一切。可到了夜裡,才發現都是如此陌生。
安靜的沒有任何大型生物吼叫聲的地方,就連蚊蟲的鳴叫聲都是從未聽過的。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的腳步聲,就連荒島島主也徹底沉寂了,孤獨的鋪天蓋地。
在這個地方,他只有彼岸。
可此時,他感受着彼岸生命力一點一滴的在流逝,卻虛弱的沒有任何的辦法,如果失去了彼岸呢?
任誰也想不到,聰明若妖,屢次創造着奇蹟的唐凌,會在這個時候哭泣的像個孩子,就像想不到他面對快要失去生命的愛人,唯一能想到的辦法竟然只是喂她吃東西,當沒有辦法取得食物時,就徹底崩潰了。
如果在這裡有別的人存在,恰好又認識唐凌,瞭解唐凌所謂的輝煌,看見這一幕,會忍不住感慨吧。
“原來唐凌也是一個人。很普通的一個少年。”
可惜的是,這裡不會有別人,孤獨的天地只有唐凌和彼岸。
最終,唐凌還是沒有回去取食物。
他沒有力氣,更沒有在那一刻離開彼岸的勇氣,他抱着彼岸,第一次就這樣哭着,莫名的睡着,沒有任何防備的睡着。
唐凌握着彼岸的手,另一隻手拂過彼岸安靜,只是略顯有點蒼白的睡顏。
那樣的一夜,是真的無法忘記,以後的日子,也只能相依爲命。
如果彼岸真的是姍姍,那麼唐凌只能感慨歲月是一次輪轉,經歷了那麼多兜兜轉轉,最終不還是要相依爲命嗎?
但如果不是,也影響不了什麼,有些感情就像隱藏在雲層後的陽光,雲層遮住了它,不代表它並不存在,而云層一旦散去,露出了這陽光,它就會灑遍大地,再也無法隱藏。
這陽光無疑就是愛情,種種的回憶,各種的糾纏,已經讓唐凌確定了對彼岸的愛慕。
所以,她是不是姍姍,絕對不是重點,重點是唐凌愛慕着彼岸。
不是的話,不影響這份愛慕。
如果是的話,也不會影響,他甚至會慶幸童年一起時,也如此的親密,也是這樣的相依爲命。
唐凌沒有任何負擔,他骨子裡埋着深深的自我,他和姍姍不存在血脈關係,別人的目光他更不在乎....
“彼岸,我等一下要去湖邊一趟。這是第三天了,荒島島主的重生要開始了,我需要幫它,誰讓我給它承諾了呢?你等我一會兒,廚房裡我做了吃的,等我回來就餵你吃。”唐凌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容,那模樣並不像對着一個昏迷的人,更像是對着自己的愛人,自然的絮絮叨叨。
是的,那最無助的一夜已經過去了,在第二天唐凌依靠着自己野獸一般的強悍恢復能力,終於能勉強做到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自由行動了。
雖然距離巔峰時期還很遙遠,但在這個不需要戰鬥的地方,要那麼多的力量也沒有用,不是嗎?
少許的恢復,到底撫平了唐凌的一些不安。
他再一次從脆弱變回了那個理智有條理的唐凌,首先他揹着彼岸去了一趟湖邊,爲荒島島主送去了第一份脊髓血。
然後吞了非常非常微小的一絲荒島島主留下的兇獸肉...
這是有些冒險的無奈之舉,巔峰時期的唐凌都不見得能正常吞下超階兇獸的肉,何況現在身體破破爛爛的他?
好在恢復了理智的唐凌非常有分寸,雖然過程痛苦又兇險,但到底他還是承受了過來,讓他的力量又恢復了一些。
不過壞消息是,身體現在的情況明顯影響了唐凌的一切能力,包括消化能力,對能量的吸收等等。
總之,這一點點微小的兇獸肉,絕大部分能量都被浪費了...而且對精神力的恢復更是沒有半點助益,原本兇獸肉也彌補不了精神力。
但是無所謂,事情總會一點一點變好的。
心情,就像天氣,雨天過後總是會放晴,絕望過後自己要找到希望。
做完這一切,唐凌讓自己變得開心而樂觀了一些。
他揹着彼岸,開始探索這塊時空碎片。
“彼岸你看,這就是前文明的房子,很漂亮啊。”
“彼岸,我發現什麼了?是超市,傳說中前文明的超市,我們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東西?”
“彼岸,這就是前文明的汽車啊,原來有那麼多的樣式!在紫月時代,我還沒有坐過呢!都是大人物才坐過的。”
唐凌像一個小孩子,揹着彼岸很雀躍的樣子,似乎每一樣都新鮮,每一個事物都是那麼有趣。
“彼岸,現在是這裡的秋天吧?你看這街邊的葉子都飄了下來,黃黃紅紅的,鋪在街面很美。”
“你一定會覺得我在說什麼啊?你一定會說,我這個只知道戰鬥的人,形容不了什麼美景吧?”
“所以,你快一些醒來啊,你親自看一看,這裡有多美。”
唐凌揹着彼岸走了大半天,以現在的他,這大半天就是體力的極限了。
但這是一塊大的時空碎片,大半天的時間根本不足以徹底的探索這裡,實際上唐凌只能肯定這裡有一個湖邊的小城鎮,具體是哪裡?唐凌無法確定,畢竟這是混亂時空,而這大半天的時間,唐凌就連這個小城鎮都沒有探索完畢...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這裡不是那個忙忙碌碌,隨時都存在着生存壓力的紫月時代,累了,那就停下來。
唐凌最終選擇了一棟靠湖的小房子,驚喜的是這裡的時光流轉了不知道多久?但小房子裡的一切還保持着原樣,沒有腐壞,只是積聚了很多灰塵。
這當然是違揹物理法則的,但這塊時空碎片有其獨特的法則?
唐凌現在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也不想想那些,他就選定了這裡,先安定下來再說吧。
唐凌先打掃出來了一間房間,來安頓好彼岸,他也沒有什麼顧慮,幫彼岸簡單的擦拭身體,換上房子裡找出來的乾淨衣服。
做這一切的時候,唐凌一開始面紅耳赤心跳不已,可漸漸地就平靜了下來,目光澄靜,神情安然。
這是一種相依爲命的照顧,純潔又透明的心意,換做彼岸也同樣會這樣照顧自己吧?唐凌的心裡全是一種帶着些許哀傷的溫暖。
如果...彼岸現在是醒着的,彼岸的生命力不再流逝有多好?
之後,唐凌開始收拾這一間他們不知道要呆上多久的屋子,荒島島主說一個月的時間,唐凌也誓要一個月內出去。
那是一份堅定的決心,可唐凌也明白,這世界不是童話,並不是自己有了決心,就一定能夠辦到。
那如果出不去呢?唐凌埋頭擦拭着房間裡的傢俱,他不想去想,反正...他只知道,如果彼岸真的在這裡去了,他就不會再離開了吧。
屋子被唐凌收拾的很乾淨,地面亮堂了起來,傢俱也像新的,就像這裡原來的主人不曾離開過。
然後,唐凌還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他在這房間找到很多書,一些影碟,有電影有音樂,甚至還有一本日記。
不過唐凌來不及翻看,沒有恢復的他在忙碌了一整天后,就在彼岸的牀邊握着彼岸的手睡着了。
清晨,他拉開大廳落地窗的窗簾,一窗的湖光山色在淡金色晨光的照耀下很美。
開在屋外的野花,沾着露水盈盈的樣子,爲這個安靜的世界增添了一分生機。
唐凌決定採一束野花,插在彼岸的房間。
接着,他用昨天在廚房裡找到的食物,比如前文明的大米什麼的,加入很少很少一點的兇獸肉,和在超市匆忙拿來的,他能夠一下子就勉強認出的食物,就比如罐頭,有些笨手笨腳的爲彼岸煮了一些食物。
這裡的一切都透着些許的怪異感,就比如說一切都像新鮮保存的,就像這個世界並沒有被拉扯成碎片,或者說...剛剛拉扯成碎片?
但這並不可能,畢竟前文明已經消逝了一百多年。
另外,在這裡除了一些微小的蟲蟻,不存在任何的生物。
還有,這裡爲什麼會有...一些能量?就是屬於前文明特有的電,氣,自來水工程什麼的,依舊在運轉,提供着電,氣,自來水等能量。
唐凌不知道自己形容的準確與否?畢竟他來自於紫月時代,他只能用紫月時代的語言方式來形容這一切。
可是,重要嗎?似乎很重要,微微小小的細節都關係着出去的希望,但似乎又不重要,這裡的一切都有一種停滯感,就連唐凌自己都感覺內心停了下來...況且出不去的話,一切都真的不重要。
再一次理了理彼岸的頭髮,唐凌放開了彼岸的手,輕聲的說道:“我走了。很快就回來。”
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唐凌忽然又停步,轉身看着牀上就像還未睡醒一般的彼岸:“我其實一直都很想問你,爲什麼會喜歡我?”
說完,唐凌低頭,露出了他一直未變的,略有些羞澀的神情。
然後又笑了,反正彼岸不會回答,也不會聽見,問了也許也無所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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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荒島島主的心臟。
唐凌曾經見過的那一個巨大的心臟,已經縮成了拳頭大的一塊,實際上這三天以來,它一天比一天小,最終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對於唐凌來說,這種變化在這個寂寞的地方,也是一件有趣的,值得探究的事情。
可惜這種有趣,到了今天也會結束了。
這顆心臟依舊呆在荒島島主之前保護的嚴嚴實實的,那一塊胸腔空間內。
唐凌鑽進去,將它拿了出來,然後又拿出了一小截巴掌大小的管狀骨骼。
這無疑是荒島島主的骨骼,在最後的吩咐中,它告知唐凌這骨骼上留下了簡單的法則紋路,唐凌只要將它放在自己的脊椎骨上,它就會自動的吸取一些唐凌的脊髓血。
自動針管?唐凌只是開玩笑般的這樣想,所謂法則紋路被這樣運用,也算是荒島主人的幽默?
將骨骼貼近自己的脊椎,唐凌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伴隨着一絲絲的疼痛。
這也許是吸力法則什麼的?唐凌精神力沒有恢復,精準本能也處於停滯的狀態,根本無法去探究看透什麼?
只是隨着這股力量逐漸的加重,唐凌在管狀骨骼覆蓋下的一小塊皮膚開始發紅,一滴滴來自於脊柱內的血液出現,流入了這塊骨骼當中。
當提取到了一定的數量後,那股吸力便停止了。
唐凌看着那一顆擺在湖邊的心臟,將這一管血液澆在了上面,然後靜靜的等待着。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顆心臟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了一大半,然後快速的結晶化,看起來就像一顆大的心形寶石。
拿着這一顆入手略微有一些滾燙的寶石,唐凌來到了湖邊,慢慢的走去了湖水當中。
“我的心臟會最終形成一塊超結晶,你拿着走入湖中,我的寄宿體很快就會出現。”
果然,那條目光空洞的日光幽冥魚出現在了唐凌的眼前,有些呆滯的看着唐凌手中那塊所謂的超結晶。
唐凌走了過去,將這塊超結晶放在了這條日光幽冥魚的額頭正中,用力的一摁。
沒有發生什麼流血事件,當唐凌用力一摁的時候,這條日光幽冥魚只是掙扎了一下,接着那顆超結晶就自動的,深深的潛入了日光幽冥魚的額頭,最後竟然變爲了一道道的能量流散開來,包裹了日光幽冥魚。
看見這一幕,唐凌趕緊的退開了!
按照荒島島主最後的交代,在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刻,巨大的能量會讓日光幽冥魚劇烈的掙扎,以現在虛弱的唐凌如果太靠近的話,絕對是性命難保。
至於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是否成功?荒島島主也沒有任何把握。
它只是告訴唐凌,在重生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一點改變就是細胞的‘重生’,也就是巨大的能量會讓細胞回到最強的初生狀態,時間法則的力量會鎖定這種狀態...原理很複雜,荒島主人也不可能解釋那麼多。
但總之,它本身也沒有時間天賦,它是得到了一件凝聚了時間能力的物品,就像唐凌之前得到的那一枚戒指,它才能巧合的辦到這一切。
而毫無疑問,這件對荒島島主至關重要的物品,就被它藏在了它的心臟之內。
總之,唐凌沒有什麼覬覦之心。
此刻,他只知道重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