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清晨。
剛下過雪的天,晨光有一種莫名的亮。
地上的雪已經積得很厚,白晃晃的和晨光相映照,竟然有些刺眼。
在這樣的光亮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展翼和李斯特身上,只覺得晃眼的光照得李斯特那張帶着倨傲神情的臉有些蒼白,照得展翼忽然露出的微笑有些莫名的詭異,牙齒很白。
要做什麼?
所有人都在猜測,可是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嘭’的一聲,展翼的拳頭很直接的打在了李斯特的臉上。
‘呼’,看見這一幕的范佩西長吐了一口氣。
‘嘶’,很多在場的士兵倒吸了一口涼氣。
最高指揮官李烈的臉上沒有表情。
而李斯特倨傲的神情還沒有散去,錯愕的表情纔剛剛浮現。
被打了?!很直接的打在了臉上?!是真的,還是假的?!李斯特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也沒有生氣,而是全然不敢相信的疑惑。
因爲他的身法早已入微,甚至開始摸索到若水之境,當面對攻擊時,長年累月練習的入微身法早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甚至不需要大腦做出指令,就能下意識的進行躲閃。
所以,爲什麼會被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拳打到?
但不相信又如何?這一拳下手可不輕,牙牀傳來的痛感,直接影響到牙齒,臉頰還不是疼,而是一種火辣辣的脹,如同李斯特此時的腦子,有些目眩昏漲。
也不知道是因爲心情,還是因爲被打的。
“假的吧?李斯特被揍了?”
“不可能,這一拳沒有任何技巧,直接就砸過去了,李斯特爲什麼沒有躲?”
“李斯特輕敵了,也沒有料想到這個展翼會打他,所以才被打的?”
“展翼爲什麼要打李斯特?”
一時間全場靜默,這個展翼從出現到現在,似乎就是故意讓人猜謎來的,巨大的疑惑如同在人心中爆炸了一般,根本就來不及想別的。
李斯特不是一個喜歡廢話的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打了,就不用說什麼威脅的話,立刻還擊回去,將敵人狠狠的踩在腳下才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他想也不想的,就立刻朝着展翼回擊了。
剛纔...那一拳,是各種湊巧發生的,一定是的!誰會想到一個新兵來,直接就衝着自己動手。
那一拳就像普通人出拳那樣,可能就是因爲那樣...
李斯特揮出拳頭的時候,腦子裡都在回想那一拳,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回想的,因爲李斯特甚至沒有看清楚...但真的沒有任何技巧,連基本的拳勢都沒有調動!
李斯特的拳頭很硬,也很快,否則他不會是星火大隊的第一人。
就在李斯特,甚至所有人都以爲展翼會被李斯特狠狠的回擊一拳,接着受到深刻教訓的時刻。
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又發生了,展翼打完這一拳,非常自然的蹲了下去,他的草鞋帶子不那麼結實,已經散開了,他在繫鞋帶。
就那麼一個動作,竟然又陰差陽錯的避開了李斯特的一拳。
李斯特沒有想到這個結果,來不及收拳,趔趄了一下。
實際上,這只是士兵之間的普通鬥毆,誰都不可能太認真,動用能量,動用天賦之類的是不可能的。
星火大隊鼓勵戰鬥,但不希望鬧出重傷和人命。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斯特這一趔趄,沒人認爲是李斯特實力不濟,實際上李斯特的實力還用一再證明嗎?
只是不能太認真的戰鬥,加上一切巧合吧...大家的想法只是如此。
可儘管大家都能理解,你要說這情況丟臉嗎?很丟臉。
更何況就在李斯特沒打着這個展翼,自己趔趄了一下的時候,展翼正好擡起了頭,看見了李斯特的動作。
不知道爲何,展翼的目光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讓正巧和他對視的李斯特莫名的有些心虛。
“你想打我?”展翼這樣問了一句。
這是什麼問題?李斯特的肺都快氣炸了,明明是這個人莫名其妙的先動手打了自己,還手不是理所當然。
在這個時候,如果不說點什麼,人都會氣瘋的。
就在李斯特剛想要罵一句的時候,展翼忽然蹦了起來,又一次在衆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拳狠狠砸向了李斯特。
打不中!這一次絕對打不中!反而會捱打!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可出乎意料的是,展翼的拳頭再一次準確的落在了李斯特的臉上,就和剛纔一樣,左臉,臉頰,下牙牀的位置!!
這不可能!!
有人低呼了出來,展翼這一拳依舊粗魯的就像一個普通的醉漢,毫無章法的揍人一樣,可如此厲害的李斯特竟然還是捱打了?這是什麼道理?不僅捱打了,而且感覺像是站在那裡讓展翼打,甚至,甚至是把臉送上去捱打。
李斯特是在配合展翼?
“打我?你竟然有想打我的想法?”展翼表現的比李斯特還憤怒,一拳下去,根本沒有收手的打算,接着又是一拳。
老位置,沒有偏差!一拳又一拳!
狂風暴雨一般,拳頭不停歇,嘴也不停歇。
“打我,你爲什麼要打我?我很好的。”
“我最討厭別人打我!你知不知道?”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認展翼的拳是很快,就在這不到五秒的時間,至少打出了二十幾拳。
這些拳是不是全部落在了李斯特的臉上,在場的士兵們就算目力最好的也看不清楚,不敢肯定了。
但拳快固然是很厲害,卻絕對不至於打得李斯特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躲閃都做不到。
雖然這並不是很認真的戰鬥,可是在場的都是天才,已經看出來了,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這打法部分人總是覺得有那麼一絲絲熟悉,卻又和任何人的戰鬥方式都對不上。
憋屈到要爆炸的,是李斯特。
在別人眼裡,他好像是左搖右擺的站着捱打,感覺就像是在配合展翼,實際上他絕對是在躲閃,幾乎將身法運用到了極致。
但爲什麼,越是動動他引以爲豪的身法,越是像送上門去給展翼揍?
展翼的拳頭快,打在臉上也很疼,殺傷力並不大,李斯特知道如果自己認真的話...
不行,已經不能忍耐了,必須要認真起來了。
驕傲如李斯特,受不了別人用這樣討巧的方式來侮辱他,用這樣佔便宜一般的方式來踐踏他。
這個展翼應該是有特殊的技巧,李斯特也不傻。
在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聯想起了唐凌的精準本能,但這和唐凌的精準本能並不一樣,唐凌的精準本能李斯特研究過,是建立在‘動’的基礎上,也就是敵人要動起來,纔會有預判。
但眼前這個展翼的拳絕對不是如此,不管他動與不動,展翼的拳是先於自己的,就是說自己不動,他的拳也恰到好處在等着自己的感覺一般。
這種微妙,只有捱打的李斯特最清楚。
所以李斯特認爲自己遇見到了另外一種能力,眼前這個展翼和唐凌,和精準本能都沒有關係。
‘嘭’,又是一拳打在了李斯特的臉上,同一個位置,不變的。
在這個時候,李斯特的努力爆發了,身上的氣勢開始攀升。
原本目瞪口呆,被驚得話都說不出來的,屬於李斯特勢力的那些士兵們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星火大隊是鼓勵打架的,在這種時候稍微違反軍紀,就算在李烈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用太過顧忌。
щщщ⊙ t tkan⊙ C○
“你做什麼?要打架。”
“淦,找茬是不是?”
“X你嗎的,新兵那麼囂張?”
一羣人圍了過來,嘴上罵罵咧咧,反正站了一夜,大半是因爲眼前這個展翼,心中怨氣正大,手也癢癢的。
展翼似乎毫不在意,在這個時候,拳頭猛地一停。
整個人一個錯身,和李斯特身體交錯,在這個時候展翼再一次猛地停住了身體,那一瞬間的身體控制讓人不得不想起曾經那個驚豔的唐凌。
“你見過真正的風雪嗎?”
“那種又快又急,每一片都如同三階紫月戰士在揮刀,打在臉上會留下血痕的雪。”
“你個垃圾,連雪都不如。”
這話什麼意思?李斯特瞪大了眼睛,眼中閃動着疑惑,甚至壓過了他的恥辱和憤怒。
“這,只是開始。”
李斯特不知道爲何,從心底生出一絲寒意,他扭頭,正好展翼也扭頭,兩人目光交錯...
在這一瞬間,籠罩在展翼雙眸那一層平靜,甚至有點玩世不恭的東西消失了,有的只是冰冷的恨意和熊熊的憤怒,那種深邃讓人感覺有些熟悉,卻又陌生。
“滾!”
展翼在這個時候,身體扭動,明明是不可能的姿勢,卻又非常的自然,若水流轉動...
這個轉身,讓展翼的身體蓄足了力量,正好一腳踢在了李斯特的屁股上。
李斯特完全沒有想到有這樣的一腳,就算想到,也是絕對躲不過。
屈辱,比打耳光還要屈辱的一腳。
什麼人可以踢他屁股?英雄家族的長輩,在訓練場上實力至少四階以上的指揮官,或者是李烈。
他現在竟然被一個新兵踢了屁股?
李斯特認真了,能量瞬間提起,化開了這一股踢在他屁股上的力量,他身體沒有動。
但這樣依舊屈辱,感覺甚至很傻,想想那畫面吧,被人踢了屁股,然後跟個傻子似的,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此時,跟隨着李斯特的衆人也已經圍了上來。
想要對展翼推推嚷嚷,展翼根本不在意,在人羣中淡淡的走過,奇異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都沾不着的他的衣角。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若無其事的走出了這個包圍圈。
直到走出了十幾米後,展翼才停下了腳步:“想要打架嗎?沒有關係,一羣人也沒有關係。”
說話間,他只是撣了撣衣服。
事實上,他那衣服有什麼好撣的,已經很髒了。
這話,加上這動作,這些所有跟隨李斯特的人都感覺到了恥辱,諷刺他們一羣人欺負一個人算什麼本事,然後又表達,即便一羣人也不被看在眼裡。
這個新兵一來就如此拉仇恨,他想要找死嗎?
“讓開,這是我和他的事。”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人羣中爆開了,雖然只是三階紫月戰士的強度。
卻有一種碾壓的,讓人喘息不過來的巨大壓力感。
這是屬於李斯特的能量,大家都非常的熟悉,李斯特認真起來,展翼在這個時候就會被打廢吧。
事不關己的人大多都雙手抱胸,準備看好大一場熱鬧,韓星站在前方,心中洋溢着爽快,他很喜歡這個展翼,甚至佩服,如果李斯特敢這樣出手,他也會出手幫忙展翼,他決定了。
李斯特的跟隨者也紛紛讓開。
這種認真的事情,就是大仇恨了,外人插手不得。雖然很多人認爲這點兒吃虧,不至於上升到這個程度。
畢竟只有李斯特一個人知道,展翼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他要斬除這個後患,哪怕違反軍紀。
人羣退開了,李斯特站在雪中。
他很平靜,看不出半絲怒氣,熟悉李斯特的人都知道這是正常的表現,李斯特就是如此。
不過在此刻,那麼嚴肅的此刻,就算憋的很厲害,還是有人想笑。
因爲展翼在李斯特的左臉不知道打了多少拳,李斯特頂着豬頭的樣子,一臉嚴肅認真,真的合適嗎?
“哈哈哈哈。”韓星笑得肆無忌憚:“不平衡,一半豬頭一半人頭,李斯特,你自己把右臉也補上吧?”
“哈哈哈。”
“呵呵呵,我不是,不是故意笑得。”
其實可以忍住的,可是韓星太可惡了。
但展翼沒有笑,他半轉身看着李斯特,風揚起他的麻制長衣,他眯起了眼睛:“認真嗎?”
“求之不得!”
一股淡淡的氣勢開始在展翼身上攀升,卻在這個時候,‘啪’的一聲,李烈合上了手中那一卷展翼的所謂介紹信。
毫無預兆的,李烈的身形一閃,從高臺瞬間來到了展翼和李斯特對峙的中央。
衆人還沒有看清楚,就只見李烈的身形再一次消失。
當大家再一次看清楚的時候,就看見李烈一手抓着李斯特的右腿,倒擰着他,一手抓着展翼的左腿,同樣倒拎着...
“真當星火大隊沒有軍紀,當我不存在?!”
‘轟’的一聲,衆人散開,不用指揮,立刻按照之前的隊形立刻站好。
“有點意思呢?”
在不引人注目的普通營房,露娃坐在輪椅上,看着窗外,眼中依舊閃動着靈動的光芒,嘴角帶着一絲笑意。
**
山頭,小屋,同是清晨。
獸皮房內,飄蕩着一種淡淡的香氣,這種香氣只是微微聞到,就感覺內心安寧平靜。
一朵神奇的蓮花樣植物,微微離地五釐米左右,充滿了玄奧感的漂浮在空中。
仔細看,能發現這蓮花本是青色,所謂的九色只是它散發的光芒構成,看着它有一種能夠看穿自身,即刻領悟天地的感覺。
一張有着烈日圖案的魚皮舒展的鋪開,一顆有着七彩光芒的珠子被懸掛在房樑,和漂浮着的蓮花交相輝映。
桌子上此刻還擺放着能量藥劑,精神力藥劑,一片片切好的有着神秘紋路的兇獸肉,無疑這是超階兇獸肉,這薄如紙翼的,指甲蓋大小的一片,就是唐凌能承受的極限。
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唐凌進入屋中已經盤坐了一個小時,他一直記得在從夢之域拿出的那些修煉書籍之中,曾經說過在突破或者修煉大技能時,心境最好能到‘空’的境界。
空之境很難,和進入觀想的空還有區別,那是一種最透徹的澄靜,如果一開始做不到,就想象一張白紙,伴隨着一陣風來,被吹開,只留下清靈一片。
唐凌還做不到,但此時心的靜也被調整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突破,開始。
進入,觀想!
基因鎖,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