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漸去,現出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他眉目清秀卻有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傲然之氣,邁步走進店中,神態從容。
“莫問天,百年不見你的模樣真是讓人失望。”白衣青年冷漠說道,店內豬血之味甚濃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白衣青年竟是年歲至少過百之人?蕭震雖相信修爲至高者可以容顏永駐,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轉過頭去再看看莫問天的模樣,除了身子壯實如同三大莽漢合爲一體,其他的無論從氣質還是容貌都像極了屠戶。
“你是……獨孤弈?”莫問天隱居太久,早已記不清當年之事,試探性地問道。
獨孤弈冷哼一聲,似是對於這個從相貌還是內裡都有些大條的魁梧大漢很是瞭解,早就猜到他不會記住的名字,也沒有特別不悅,只是平靜說道:“九龍刀狂名震八荒,又怎會記得我這個小人物?我今日前來相必閣下已經猜到,我只問你人,交還是不交?”
莫問天活動活動了身子,將手中的大茶杯隨意地拋向一旁的櫃檯之上,撓了撓一根頭髮都沒有的鋥亮光頭,似是不太明白其中意思。
“閣下乃是當世高人,何必同我裝傻。”獨孤弈面色更冷,對於這種近乎於挑釁的蔑視任何一個有幾分名氣的人都不會容忍,更何況他權傾天下。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蕭震也是無法冷靜下來。倒不是因他膽小,只是獨孤弈修爲至高已經不是他所能企及,單單是散發出來的“勢”就應讓他動彈不得,容不得他不緊張。
與蕭震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他身旁的莫問天,蕭震杵在那裡像根木樁無法移動,而他卻是行動自如,來回踱步不知在想些什麼。
“哼,你若不說話,那我只能強奪了!”獨孤弈的忍耐已到極限,神光突閃,左手之中已是多了一柄碧綠長劍,似是翡翠神玉一般。
“莫急莫急,我這人心思粗,想事情慢。方纔你說要我交人,難道說的是他?”
“還能有誰!。”劍芒竄動,已是達到憤怒的臨界點,吞吐的劍芒將地面刺出一個個拇指大小的坑洞。
莫問天好似沒有看到獨孤弈已經冷如寒霜的面孔和蓄勢待發的碧鱗劍,悠然說道:“只爲了一株白蓮?”
蕭震也是沒有想到莫問天已經早已看出他體內所藏,但細細想來倒也算不得什麼,只因慧遠曾經說過白蓮聖威任何事物皆是無法掩蓋。所以,莫問天能夠察覺到白蓮在他體內,亦非難事。
“白蓮雖是天地至寶,但絕不可能達到逼我出面的程度。這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比我清楚。”
莫問天忽然嚴肅起來,一縷狂霸之氣不經意間顯露出來,似如猛虎又像狂龍。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獨孤弈長劍一揮背於身後,竟是有了長談之意,冷冷笑道;“百年不見,你幾時變得喜歡自欺欺人了。我爲天域之主,普天之下諸般隱秘我都知曉十之八九。你們太古遺族之密我當然也是知道的。”
話音剛落,莫問天面色已是冷若寒霜,倒是獨孤弈見此情景變得有些得意起來,兩人的心境竟是瞬間調轉。
一旁蕭震也是聽得雲裡霧裡,兩位當今天下一等一的人物所談之事真是匪夷所思。但他卻是不甚明瞭,怎的就從他的白蓮扯到了太古遺族?而且,獨孤弈還說莫問天也是太古遺族。難道眼前的這個霸氣的壯漢不是人類?
莫問天不再答話,顯然是沒有料到獨孤弈知曉了他的秘密,額上青筋暴起,雙目兇厲之色漸起。
“
呵呵,終於嚴肅起來了嗎?說到不該說的秘密了?”獨孤弈斜眼瞥向蕭震所在,嘴角輕揚,卻是有着無盡殺意。
“你從何處知曉這些秘辛的?”莫問天雙拳緊握,似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獨孤弈冷然答道:“你自己心裡清楚,何必問我?據我所知太古遺族只剩下三人,除去你和天目神乞就只剩下了一人。至於我是怎樣從那人口中套出這些太古遺密的,你……不難猜到?”
一段話讓之前狂霸之氣不可一世的莫問天瞬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他的頭上滿是緊張的汗水,他的手在不住地顫抖。終於,他緩緩閉上雙眼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說道:“她……走的痛苦嗎?”
“我不清楚,她逃得很快,我也沒有刻意去追。她那是已是懷有身孕,當年心一軟就放過了她。只是她已經傷及靈魂,估計是活不成了。”獨孤弈說的十分平淡,沒有做爲一句博弈勝利者的傲然姿態,也沒有半點愧疚。只是平靜的將結果說了出來,好似一個旁觀者。
蕭震這一次完全理解了兩人的對話,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兩人過往的糾葛竟是如此之深,直到百年後才漸漸浮出水面。
天目神乞竟然也是太古遺族,還有一位不知名的女子亦是。只是獨孤弈和莫問天都沒有提起她的名字,也沒有說出和她的關係。
“既是如此,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莫問天森然說道,雙目瞬間變得赤紅如血,鋥亮的光頭剎那間魔紋遍佈,形如妖魔。
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獨孤弈巋然不動,周身神光閃耀,恍若神明。
“你若想謝,我也不會拒絕。”
“好,那我就送你成仙。”
身形暴起,風雲動,天地變色。
狂霸的怒濤化作漆黑魔紋將莫問天的上衣撕成碎片如烙鐵一般印在了他的身上,攜崩天之勢衝向獨孤弈。
獨孤弈修爲高絕,饒是莫問天攻襲突然,亦是防禦自如。手中碧鱗劍穩穩地擋在身前,將陰森魔氣逼退開去。
“幾句話就將你逼得發怒,這百年來你是半點也沒長進。”獨孤弈繼續冷嘲熱諷,雙目一瞪,無形偉力竟是將莫問天又是逼退了半步。
莫問天憤怒已極,她的死觸動了他心海深處的悔恨,讓他積攢了百餘年的怨恨剎那爆發,狂吼道:“你去死……”
雙足用力蹬地,所用之力讓大地也是無法承受。轟然塌陷,形成一個寬近十米,深不見底的巨坑。
遠遠觀望,一排房屋之中突兀的少了一間,而那正是原來肉鋪所在。
獨孤弈在空中輕點一步,止住上升之勢。碧鱗劍已然明若神玉,但是他的手掌之中已滿是細密汗水。
莫問天仰天長嘯,狂霸魔氣沿魔紋而行如細小溪流一般聚與背後,在天空被突然出現的烏黑雲層覆蓋的剎那,一對漆黑魔翼穿透了他背後的肌肉伸展開來。
“你果然修成了天魔之翼!”獨孤弈語音清寒,手中碧鱗劍驀然震起,自高天之上凝出一柄百丈冰棱。
莫問天速度不減,以臂爲矛直衝而上,自百丈寒冰之中霸道穿過。雙翼一展,雷嘯震天,西風、魔雲卷於一處,在天空之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似是天空被捅破了一般。
“吞天。”
魔音翻滾,直震九天。
漩渦開啓,赤炎紅光噴射而出,猶如一張能夠吞噬天地的血盆大口。
“雕蟲小技。玉龍,破!”
洶涌如波濤般的烏黑魔雲霍然崩散,千丈長的翡翠神
龍破天而出,將吞天之口徹底震開。
蕭震遠遠躲了開去,他本已能夠行動自如。卻在玉龍出現的剎那,再次被“勢”所困,動彈不得。
劍意化形。
蕭震熱血沸騰,他修習劍道雖有半月,卻是有着尋常劍客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領悟。那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像是人的直覺。
雖然沒有人對蕭震詳加講述,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玉龍生成的方法。那是一種遠高於劍氣化形的境界,是崑崙界中劍道所能達到的最高峰。
蕭震心中羨慕非常,不可言喻。只是靜靜地關注着空中的戰局,雖然兩人的速度都已經不是他所能捕捉到的。
玉龍嘯聲震九天,雖是獨孤弈劍意所化。但卻帶有三分傳說中的真龍之氣,那是與神平起平坐的存在。
如果禹城之內的平民百姓見到此景一定會匍匐在地頂禮膜拜,但是此刻他們全都被真龍之氣所震懾的暈厥過去。
獨孤弈終究不是喪心病狂之人,若是玉龍的真龍之氣只要在強上半分都可以讓全城百姓立刻死於非命。
莫問天沒有因爲玉龍的出現而有絲毫畏懼,相反他的戰意完全燃燒起來,周身黑色魔紋立刻變爲血紅之色。身後魔翼更是直接碎成一團黑霧,取而代之的是一對近乎鋪天蓋地由金色光塵聚成的光翼。
“褪魔!你居然在這一刻悟出了佛理!”獨孤弈依舊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懼意。
莫問天並不答話,身後光翼輕搖,便是讓俯衝而下的玉龍再難進半分。
勢均力敵!
遲了百年的仇怨較量,終於在今天開啓了宿命的對決。生或死對他們來說都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爲只有了卻了這場戰鬥。他們纔會解開心中的執念,如此,方無遺憾。
一人是爲了恨,更是埋藏了百年的怨悔。
一人是爲了愧,積攢了一生的內疚。
只因爲百年前的一場博弈,勝者得到了他想要的秘密。但卻因一時的心軟留下了不滅的執念。
而敗者則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留下了一世悔恨,終生難眠。
所以,他們都拼盡了全力。所爲的只是發泄長久的憤怒,至於這其中的緣由已是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長劍飛舞,獨孤弈瀟灑若仙。只是單單一揮,便發出數百劍氣,將莫問天的退路盡數封住,逼其與玉龍正面相抗。
而莫問天則是完全不在意,即便獨孤弈沒有封閉退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衝向玉龍。他要用自己的拳頭將這條高高在上的神龍揍成求饒的爬蟲。
玉龍口吐赤焰,將昏暗的天空映的如同火海。只一枚看似尋常的火球便將阻擋住它的無形屏障擊碎,巍峨如山般的身軀壓落下來。
莫問天狂吼而上,怡然不懼,身上紅色魔紋全部射出一道道赤色光芒,在莫問天的身後形成一尊高聳入天的魔影。
獨孤弈巋然不動,任天地風雲變幻,他只是淡然立於空中。手中碧鱗劍斜指向下,連發三道百丈劍芒以助玉龍之威。
千丈玉龍速度快如閃電,眨眼之間已是來到莫問天身前。以真龍之氣攜無上神威壓制莫問天,欲使其停頓一瞬將其誅殺。
但是,莫問天一步踏出,空間盡碎,玉龍撲了個空。待莫問天再次破碎空間而出之時,他已經來到了玉龍頭頂。
血紅魔影,聖潔光翼在這須臾間和莫問天達成了最強的融合,右拳全力擊出,空中魔影亦是隨他而動。大如龍首的巨拳轟然而下,擊穿一片空間,震動天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