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天我不在了,”馬育林擡眼望了望遠處,眼裡瀰漫着濃濃的霧氣,“你可不可以,陪在鋮鋮身邊,送我最後一程?”
“叔叔……”安然緊鎖着眉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緩緩的開口說到,“您千萬別說這種喪氣的話!有顧鋮和阿姨在身邊細心照顧,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安然,你不必說好話來哄我,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馬育林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其實到了今天這種時候,我早已經釋然了,該做的事都做了,想去的地方也去看了。唯一令我感到遺憾的是,不能親眼看着鋮鋮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叔叔……”安然莫名覺得胸口一陣憋悶,眼眶即刻紅了起來。
“安然啊!”馬育林突然輕聲的笑了笑,“雖然你跟鋮鋮已經分開了,我想大半的原因出在他身上。但我還是想要謝謝你,能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圓了我的一個心願——儘管那場婚禮是假的,我也心滿意足了。”
安然看着坐在身邊的這個中年男人,五官輪廓和顧鋮別無二致,神情看上去卻又比顧鋮柔和許多。眼裡是經歷時間的沉澱,而散出的睿智和淡定。
安然渾身不自在,甚至感到如坐鍼氈,雙手緊張的不知該放在哪裡。只好扭頭看着涼亭裡等着自己的葉梓,想要跟她求助。無奈葉梓正倚着涼亭的柱子閉目養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你是不是覺得,叔叔的話有些多?”馬育林看出安然的不自在,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扶着石凳子站起來,“我拜託你的事,希望你能好好的考慮一下。並不是要你現在做出回答,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就算最後你沒有答應,我也不會怪你,畢竟我的這個要求,聽上去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安然依舊低着頭不言不語。
“安然,走吧!”馬育林又咳嗽了幾聲,扭頭對安然說到,“我們也去廟裡轉轉!都說心誠則靈,既然來了這裡,我們就要帶着敬畏之心,否則菩薩會怪罪的。”
“嗯。”安然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叔叔,待會我一定誠心的替您拜一拜菩薩。您這麼和善,應該長命百歲纔對。”
“那叔叔就先謝謝你啦!”馬育林眯着眼睛笑了笑,“你這麼善良可愛,也一定能打動菩薩,以後的路,務必會越走越順!”
安然靦腆的低頭抱了抱胳膊,雖然面對着和父親一般的長輩,多少還會覺得有一絲尷尬,但經過了一番談話,也漸漸的多了幾分親近感。
“葉梓!”安然扶着馬育林緩緩走到涼亭邊,輕輕的喚醒了葉梓,“醒醒,我們該去找顏寒他們了。”
葉梓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欸?”
“睡着了?”安然不可思議的看着葉梓。
“哦……”葉梓打了個哈欠,湊到安然的耳邊小聲的說,“你們說了些什麼?怎麼這麼久……”
“回去再去。”安然對葉梓使了個眼色。
葉梓會意的點點頭,走到馬育林的另一側,伸手扶住了他,還不忘套着近乎:“叔叔,您累不累啊?待會讓我替您求一支上上籤吧!我的手氣蠻不錯哦~”
“好啊!”馬育林剛笑着應了一聲,隨即咳嗽了一陣,大口的喘着粗氣,轉臉看着安然吃力的說到,“快……快去找你阿姨過來!藥……藥在她的包裡……”
安然哪敢耽擱,點了點頭便飛奔着跑進廟裡。
這時被迫留下來的葉梓,更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顫抖着雙手,好不容易纔將馬育林扶到涼亭裡坐下,又慌慌張張的掏出水壺,小心翼翼的給他餵了幾口熱水。
直到看着馬育林的喘息聲漸漸平穩下來,葉梓這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到一旁。只一會的功夫,就被汗水浸溼了衣服,心臟撲通撲通的跳的飛快。
“不好意思啊,葉……葉梓?叔叔的記性不太好,有沒有記錯你的名字?”馬育林抱歉的扭頭看一眼葉梓,“剛纔嚇到你了吧?”
“哦!確實有點……”葉梓誠實的點了點頭,接着擡眼看着馬育林關切的問,“叔叔,你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馬育林點點頭,眼神卻看向寺廟的大門。
安然慌里慌張的跑進寺廟,好不容易纔找到顧鋮他們的身影。
“顧鋮!阿姨……”安然捂着胸口,快步追上前,磕磕巴巴的說着,“叔叔……叔叔他……藥!藥在哪?”
“老馬怎麼了?”顧俊芳丟下手裡剛剛求來還未去解的一支籤,趕忙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拉着安然的胳膊就往寺廟外跑去,“快!快帶我去找他……”
顧鋮心裡一沉,和顏寒對視一眼,也跟在兩人身後跑了過去。
“老馬?老馬!”隔着老遠,看到馬育林頹然的靠在涼亭的柱子上,顧俊芳便急切的呼喚了幾聲,聲音顫抖着帶了些哭腔,“你有沒有事?不要嚇我!”
“沒事!沒事……”馬育林的嘴脣和臉頰慘白慘白的,絲毫沒有血色,卻還是勉強的扯着嘴角對着顧俊芳笑了笑,“已經好多了。”
顧俊芳快步跑到馬育林身前,揉了揉眼睛,慌亂的從包裡掏出藥瓶,雙手顫抖着打開,好半天才將藥片給倒將出來。
“張嘴!吃藥……”顧俊芳的語氣裡帶着怒氣,但更多的是惶恐和擔憂,“你這個人!從來都是這麼自私不顧別人的感受……也不想想,你現在的身體哪能這麼折騰?你知不知道!安然剛一開口,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辦?”
“我告訴你!”看着馬育林乖乖將藥片吞下,顧俊芳的語氣稍稍有了些變化,“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死!聽到沒有?”
“好好好!”馬育林好脾氣的笑笑,拉着顧俊芳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旁小心的摩挲着,“都聽你的!”
“欸?”葉梓左看右看了幾下,接着拉過顏寒的胳膊疑惑的問,“歐陽……老師呢?”
聽到葉梓問話,安然這才注意到少了一個人,四下環顧着,果真沒有看到歐陽慕林的身影。
“他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的先行離開了。”顏寒回答。
“你們沒有看到他從這裡經過嗎?”顧鋮轉臉看着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