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抉擇
布萊恩在第二天清晨醒來，但他渾身上下依舊疲憊而倦怠。
總是能夠讓他恢復舒暢的「高等冥想」專長，這次也沒能湊效。
元素位面的旅行結束之後，他就與女領主彌賽菈一起返回阿拉貝的法師塔。
爲了完善計劃，他向彌賽菈分享了自己掌握的一整套奧術符文。
在奧術符文的幫助下，他們爲了深入瞭解方尖塔的構造，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中午，又持續到傍晚，這幾乎佔據了整整一天。
面對晦澀難懂的奧術符文，以及神秘的方尖塔，饒是布萊恩擁有充足的精力和掌握着豐富的奧秘知識，也讓他感覺到了一種用腦過度的疲態。
這種感覺就好似自己解了一整天的高數題，最終卻只做了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還都是錯誤的。
顯然，在奧術這個領域中，高數題就跟魔法女神的褲腰帶一樣，你解不開就是解不開，哪怕是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把試卷撕爛，它還是解不開。
對於方尖塔的研究，直到夜色已深，他們才各自帶着睏倦的雙眼回到房間。
布萊恩不知道這位女領主是如何度過長夜的，但就他自己來說，即便是進入冥想狀態，無數玄奧的符文也好似夢魘般，讓他揮之不去。
由此可以看出，在自己實力不足的情況下，就去過多的跳級研究陌生領域的深奧知識，很容易走火入魔。
難怪奧術帝國時期，許多實力弱小的奧術師，會因爲參閱和研究過多的耐色卷軸而致使自身陷入瘋狂。
布萊恩暗自記下這個教訓，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從牀榻上起身，穿好衣服。
慶幸的是，晨曦染紅了薄紗般的霧氣，預示着又是美好的一天，讓他沉悶的心情因此緩解許多。
於是，他拉開窗簾，轉身下樓。
當他走進高塔的一個小客廳的時候，剛好遇到彌賽菈，她朝自己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但布萊恩卻發現了她略顯蒼白的面容。
“沒睡好？”他下意識地詢問。
女領主微微搖頭，反問道：“你呢？”
“還算可以吧，雖然那些玄奧的符文還充斥其間。”布萊恩指了指自己尚未清醒的腦袋，笑道：“另外，我覺得咱們還是好好聊聊你那可惡的大廚，昨天的晚餐美味可口，但是顯然，其中混進去了幾塊半生不熟的硬頭鱒魚肉，我懷疑是伱家那隻貓在暗中搞鬼。”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彌賽菈甩了甩披散的棕紅色長髮，嘴角微揚，笑了出來：
“那歡迎你用魔法爲我們準備餐點，畢竟你不但是一名創造領域的奧術師，還是精通創造系的心靈術士。這樣的話，你的‘抱怨’技能就又可以提升了。”
聽到對方打趣的話語，布萊恩頓時想起自己昨天因法術失誤，導致發生的尷尬一幕，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奧術師的身份他並未刻意隱瞞，在昨天的研究中，自然是被這位實力達到傳奇領域的超魔咒使發現。
不過，當布萊恩笑着與這位美麗優雅的女公爵眼神交匯時，一時間卻都沉靜了下來，然後恢復了鎮定。
“看得出來，現在還不是該開玩笑的時候。”彌賽菈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準備早茶，如往常一樣分量精準地配好茶葉，抽取元素池的水源，燒起開水。
“似乎是不應該。”
布萊恩表示贊同，儘管他剛剛還在抱怨廚師的手藝，但卻毫不客氣的給自己盛上熱粥、維德麪包卷、以及撒着黃芥末的薩拉米燻肉腸。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又補充道。
雖然他們聚齊了四大傳奇元素巨靈，但是由於對黑色方尖塔的研究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透徹，以至於讓這位女領主猶豫了起來。
因爲一旦開始這道在半位面凝聚魔法能量的儀式，成功的話，自然是值得開心的事情，但失敗的後果，卻有點沉重，很有可能讓水澤仙子付出生命的代價。
“有的時候，確實不適合幽默。”女領主也爲自己盛好早餐，然後輕提裙襬，優雅地坐在布萊恩對面。
“或許吧。”布萊恩點頭應和一聲，同時不忘消滅香腸。
“但快樂從來不會不合時宜。如果沒有真正的歡樂，靈魂也就失去了光彩，生命也就難以承受重負，這樣的話，你就會發現，你活得跟我們遇到的水巨靈沒什麼兩樣。”
他一面咀嚼和吞嚥口中的食物，一面擡頭瞥了對面的女領主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沒必要隱瞞你了，我已經將我們的研究成果全部告訴了希爾瓦莉……好吧，你可以這麼認爲，我的意思就是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魔法水壺開始嗚嗚作響，彌賽菈起身過去，爲兩人倒好茶水，“是嗎？那她是如何選擇的？”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布萊恩回答，“對於她們這種自然界的精類生物來說，時間根本就不是她們的敵人，永恆纔是，她自然是願意以身涉險，爲自己搏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但是……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彌賽菈向布萊恩遞過茶杯，然後坐回原位，輕聲說：
“畢竟無論怎麼說，她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我們卻爲了自己的研究，讓她以身涉險，我仔細考慮許久，還是認爲暫時中止這項計劃，等擁有十足把握的時候，再進行這個儀式也不遲。”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
布萊恩欣慰地看了女領主一眼，爲她沒有做出盲目的選擇而感到高興，“所以，我已經做好了防範失敗的措施。”
並不是他不想等，而是他真的等不下去。
在他的印象裡，拜龍教的魔龍狂舞，陰魂城和莎爾教會，以及散塔林會勾結的親王叛軍，很有可能因他這隻扇動翅膀的小蝴蝶，導致同時在今年一起爆發。
這種情況下，漠口鎮絕對會首當其衝，他自然是要提前做好充足準備。
畢竟他的出現，已經影響到了歷史的進程，連無底深淵的烏黯君主格拉茲特都因爲自己的緣故，放棄了幽暗地域的謀劃，將重心放在地表的至高森林。
現在的他，看似生活的很安逸，但他也清楚居安思危的道理，甚至本能的直覺隱隱已經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短暫的沉默過後，彌賽菈略顯消沉的面容浮過一抹光彩。
“真的嗎？”她嘴角漸漸勾起一絲動人的笑意，恍然道：
“倒是我將自己陷了進去，其實我早就該想到有這種可能，畢竟無論是從我的好妹妹希賽雅口中得知，還是親眼目睹到你在漠口鎮的所作所爲，我都應該相信，你是一個能夠將任何事情都考慮得非常周全的奧術師。”
“說說看，到底是什麼方法，竟然可以護佑希爾瓦莉的周全。”她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他充滿自信的面容。
“靈魂晶石。”布萊恩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曾經，我得到過一隻來自巴托地獄的魔寵，這隻魔寵的真實身份是上任阿弗納斯的統治者，深淵血戰指揮官，地獄大公拜爾，他不但傳授了我如何駕馭類神力的能力，還讓我學到了魔鬼公爵攝取凡人靈魂，保全性命的方法。”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彌賽菈驚訝地張開小嘴，難以置信地看着布萊恩，一雙流轉溢彩的美眸重新審視片刻，恢復端莊的表情，緩緩開口，“你竟然跟魔鬼做過交易，而且看起來還未受到任何影響。”
“因爲做交易時，我完全佔據着主動權。”
布萊恩瞥了眼自己獲得的天界山祝福，神色平靜地說，“即便是他試圖反噬契約，我也有收拾他的方法，或者強行解除契約，與他撇清關係。”
“好了，讓我們迴歸到原來的話題上。”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會努力讓半位面的儀式成功，但若是儀式真的失敗，我可以用這種方法，保全希爾瓦莉的靈魂，到時候只需讓翡翠閒庭的或者自然之神教會的德魯伊們舉行一種自然能量轉化儀式，就可以爲她重塑肉體，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體內的類神力很有可能消失。”
“其實，我還是建議我們將方尖塔研究透徹，再進行這項鍊接四大元素位面的儀式，纔是最爲穩妥的辦法。”彌賽菈遲疑良久，最終說出心中想法，“誠然，成功之後的收穫……”
“我不這麼認爲。”
布萊恩放下攪拌熱粥的勺子，擡手打斷她的話語，冷靜地向她分析：
“方尖塔是號稱‘星際殖民者’的織法者組織研究的智慧結晶，甚至連奧術帝國的密瑟能核都是參考了其中的原理。”
“你該不會真的以爲，僅憑我們掌握的幾張耐色卷軸和一套奧術符文，就真的能夠破解其中的奧秘。好吧，我相信你的天賦，認爲你有這種能力，但即便是真的能夠破譯，所花費的漫長時間，恐怕所花費的時間，也不是我們任何人能夠等得起的。”
“要知道，你是一名精通預言學派的傳奇施法者，我相信你已經預感到了王國即將迎來的危機，諸如……風暴號角山脈的獸人蠢蠢欲動、隱藏於暗處忙於編織陰謀的黑暗君主，甚至是埃諾奧克沙漠的陰魂城……”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下來，留給她一個消化信息的時間，這才接着用緩慢的語氣說：
“我們科米爾的國王，英明神武的亞澤恩五世，雖然重創了巨龍海岸的入侵者，但他爲了一舉拿下西門這座繁華的貿易港口城市，試圖永絕後患，卻讓他的軍隊也因此深陷戰爭的泥沼，這看似繁華的表面，實則早已陷入了亡國的危機中。”
“時間已經不允許我耐心的等下去，我必須儘快將自己武裝起來，對抗強敵。”布萊恩神色堅定地說：
“況且，我從來都不會相信這一次的嘗試，就一定會失敗！我相信，你也會發現，這並非只是一項對奧術的探尋，若是真的成功，它就是一份責任，也是喜悅，它帶來的力量，甚至讓你能夠恪盡職守，歡樂相隨。”
他內心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次若是真的成功，絕對不亞於現實世界發明蒸汽機帶來的改變。
布萊恩的這番語重心長的話語，讓彌賽菈心中一陣莫名的刺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纔一直沉默着，盯着布萊恩深邃而堅定的雙眼，直到他挑了挑黑色的眉頭，像是在期待自己的迴應。
她低頭看着碗裡，攪拌着自己的熱粥。
“事實上，我從來都不喜歡去承擔什麼責任，我更喜歡學習魔法。”彌賽菈嘆了口氣，懷念着昔日的時光，嘴角微微翹起。
“準確地說，我愛學習，愛科米爾王國的一切，我還記得自己做功課時哼着的小曲，明媚的陽光，芬芳的氣息，帶着書籍和卷軸，蜷在角落裡，學習和苦練，並最終掌握魔法的愉悅。”
這是布萊恩第一次看到阿拉貝城的女領主絕美的容顏上，竟然還能夠出現混合着溫暖與歡樂的笑意。
此刻的彌賽菈，彷彿早已失去了他最爲熟悉的雍容氣度，變成一個沐浴在陽光下，認真學習魔法的少女。
“你指的是快樂嗎？”他輕聲詢問。
“是的。”她恢復了女公爵的氣度，不禁笑着感慨道：“畢竟流連在那過去的時光裡，總是如此的甜蜜。”
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另一段回憶開始浮現在彌賽菈的腦海，於是她的笑容又消失了。
“怎麼？”布萊恩發現了這個細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轉眼間明媚的陽光，就變成了陰霾。”
雖然他曾經在阿拉貝城待過五年時間，但對這位女領主的過去，卻從未真正瞭解過，也沒有渠道去了解到她的過去。
彌賽菈緊抿着雙脣，“我想……每個人都有些縈繞心頭的往事，也許就連諸神也不例外吧。”
布萊恩同情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失去的親人？”
女公爵彌賽菈一勺一勺地不停往嘴裡塞着熱粥，但原本美味的早餐現在卻如同嚼蠟，最終她點了點頭。
她不禁回想起十年前的獸人戰爭，回想起自己從法師塔走出來的時候，呈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座滿目瘡痍的城市。
顯然，這些回憶讓她如鯁在喉，想要說些什麼來轉移話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她總感覺自己在這位年輕的奧術師面前，有點放不開手腳，甚至無法淡定自若地面對他。
“總是如此，因爲我們每個人都有往事。”布萊恩的話語打斷了彌賽菈片刻的失神，他注視着坐在對面，與自己共進早餐的女公爵，深有感觸地說：
“其實就連我自己，心中也藏着往事，這其中就有那麼一位女性。她有着……有着動人的長髮和高尚的心靈。她美麗、深奧，擁有無法形容的強大力量，她甚至爲自己肩負的使命注入了少女的憐憫與愛心……”
恍惚中，他彷彿又重新回到那片血染的城市上，紅得耀眼的夕陽，彷彿掙扎着宣泄自己的憤怒，傾瀉最後的餘光。
讓他慶幸的是，此刻的高塔，沒有血紅色的夕陽，沒有墜落的浮空城，也沒有爆裂的密瑟能核，更沒有某個淒涼無助的身影。
彌賽菈下意識地讓自己的眼神避開布萊恩。
雖然她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誰，但身爲精通預言學派的傳奇法師，她總感覺此人與自己有關。
這讓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沒想到你的情史還挺豐富的。”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恢復從容的儀態，露出柔和的微笑，以獨有的風格揶揄道，“若是再這麼沒有節制的發展下去，恐怕就要與銀月城的至高夫人比肩。”
“走吧，我已經決定。”她站起身來，眼神堅定地說，“我們現在就去半位面，完成連接四大元素位面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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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