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番寒暄,曦穆彤與羽風熟悉了許多,交談也沒開始那麼拘束了。
曦穆彤環顧四周,問他道:“此處山谷,梨花開得如此繁茂,不知可有何叫法?”
羽風答道:“這裡名叫梨花坳,恐怕漠北荒原裡,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此繁花似錦之處。我在此隱居多年,深居簡出不問世事。這些梨花都是我親手所種,從小小種子長成今日的繁盛花海,倒是令我甚感欣慰。”
“什麼?這梨花坳,是坐落在漠北高原之上?”曦穆彤聽他之言,深感震驚。
羽風點頭,“不錯,我自幼跟隨蓬萊仙士學法,略有小成。後見世事紛亂人心險惡,便生棄世之心,望尋一處世外桃源隱居,於是便尋來了這裡。漠北苦寒之地,常年冰雪覆蓋,我於天頂佈下結界,令這梨花坳中溫暖如春,爲梨樹營造出了最爲適合她們生長的環境。”
“呀,先生真乃神人也!”曦穆彤驚歎,心道獨自培育這樣大片的梨樹林已屬不易,同時還要使用法力,維持樹木的生長環境,這樣深的修爲,只怕普通人無法辦到。
讚歎完梨花坳的神奇,她又性急地問第二個問題:“世上繁花萬千種,先生卻又爲何獨獨鍾情於梨花?”
這個問題,似乎難住了羽風。他蹙眉沉吟許久,才答:“梨花潔白無瑕,能助我抹去心中血的顏色。”
“什麼?先生心中,血的顏色?”這個解釋出乎曦穆彤意料。
羽風見她一臉茫然,輕聲補充道:“梨花,音同別離,花瓣如離人之淚,所以我也借她,來緬懷一位故人。”
“故人?”曦穆彤語氣流露驚羨,“梨花盛開如此繁茂,先生的這位故人,想必也是玉潔冰清、凡脫俗之士!”
羽風卻忽然愣住,神色如被冰封,一時說不出話來。
曦穆彤頓覺慌亂,不知所措道:“怎麼了?彤兒……說錯話了嗎?”
羽風自覺失禮,趕忙回神,慚愧道:“沒有沒有,彤兒姑娘推測極對,只是,羽風曾深深傷害過這位故人,至今無法釋懷。”
曦穆彤注視着他那美得如水似夢,卻又暗帶病態的容顏,再度感到他一定不僅僅是一個山野居士那麼簡單。能在如此蠻荒苦寒之地開闢一片世外桃源,話語中又處處飽含滄桑,這一切,都應大有原因吧?
再回想剛剛他吟誦的那詞,又忍不住問道:“那《臨江仙》的詞牌,想來也是先生心中,對故人的緬懷吧?”
羽風又是一怔,但不敢再那般失神,答道:“彤兒好學問,竟已聽出這《臨江仙|梨花嘆》。”
曦穆彤笑道:“先生的詩詞氣勢磅礴,卻滿懷感傷。無論生過什麼,若那位故人知道先生對她如此掛懷,必也是一分安慰。”
剛說到此,她就覺羽風看向她的雙目,已是淚光瑩瑩,那淚光中所含的情愫,早已出一個初初相識的男子對她應有的神態,她一驚,急忙避開去,低下頭時,心中竟如小鹿亂撞。
二人陷入沉默。好一會兒後,羽風邀她走入涼亭,在石桌邊坐下。
桌上擺着一套和闐玉製的夜光酒具,白如羊脂,色潤欲滴。
他拿起酒壺爲她滿上一杯酒,遞過去道:“這是我自制的酒,取名梨花釀,酒香淳樸清潤甘甜,倒進這夜光杯中,更是千杯不醉,別有一番滋味,彤兒不妨試試。”
正說着,卻禁不住輕咳兩聲,手抖了一抖,杯中酒灑了出來。
他急忙道歉,“看我這笨手笨腳的樣子,讓彤兒見笑了。”
曦穆彤見他雙頰潮紅額頭帶汗,關心地問道:“先生可是身體有恙?”
羽風笑笑,“不妨事,當年學法時落下的舊疾,已經習慣了。”
她從他手中接過酒杯,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手指,兩人均是一愣,這電光火石的擦碰,猶如冰與火在瞬間交匯,令她感受到了他那似火般滾燙的體溫,而他,則體會到了她身上,那勝過寒冰的刺骨。
飲下一口梨花釀,果然如他所述,這酒清冽入肺,不火不燥,猶如甘泉入口,回味無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