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流星雨夜

一溪的流水

裝上滿山的倒影

一把陳壺

裝上二月的新茶

日子在茶中

過得波瀾不驚

月還掛在夜空上面

已不是當年的月

我的日子還在

是否還如當年?

夢見世外桃源慘象的時候,斯琴晚上經常被自己的哭聲驚醒,於是就起來翻閱庵的書卷,此庵書卷極爲極爲豐富,武功、詩集、政治言論、各家思想……可謂包羅萬象,爲了時刻掌握列國的時局或說世間的瞬間變化,空庵中有幾個白衣等級的高手專門到各國蒐集各種書卷,然後整理於庵中。

一首《日子》的詩歌深深吸引了斯琴,是啊!我的日子還在,是否還如當年呢?斯琴內心深深嘆道。

曾經的她有着一個溫馨快樂的家庭,現在呢,所有的親人在一瞬間,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忽然慘死。至於什麼時候能親自爲所有的親人報仇呢,斯琴從師傅的口中知道天魔的厲害,忽有一種前路茫茫的悵然。

曾經的她那麼天真爛漫,現在呢,在寂寞修煉的同時也深深受着相思之苦。她遇到楊子晨的時候,她心中就認定他了,就相信自己一定能與楊子晨白頭偕老,而老天爺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新婚剛一個月的他們就要相隔天涯。

幸福往往在不經意間來臨,又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遠去,留下的是無邊的回味和思念,這個世間有些人有些事,真是相見不如未曾相見!

當斯琴哭醒的時候,有時候楚可聽到了,過來安慰她陪她聊天。楚可是一個孤兒,玄青師太入世修煉的時候發現的, 於是就帶了回來收留在空庵裡。

想不到幾年過去了,楚可竟然修煉到白衣的等級,一套“越女劍法”已臻上乘,見解獨到,慧根甚好。那年中秋之日一年一次的比武時,楚可一舉奪魁,玄青師太正好在觀看,心裡甚是安慰,於是破例讓師妹收她爲玄庵弟子。

玄青心裡明白,楚可雖然悟性和慧根不是上佳,但也算得上是一個可塑之才。以後若勤奮修煉,也許會有所突破。在佛法的修煉上,先天往往是最重要的,但是後天的磨練,感悟也是相當重要的。尤其在後天入世的時候,如果經歷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感情,或經歷一次大起大落的悲歡離合,個別有悟性的人就能一舉突破先天的瓶頸,從而進入另外一番境界。

於是那麼多年,楚可一直未下過山,過着單純的修煉生活。山中的師傅們雖然待她不錯,但言語不多,包括那個師姐宛如,有事就說兩句,沒事只知道默默修煉。

楚楚動人的楚可熱情大方,性格比較開朗,對外面的世界很是嚮往,所以有時候心裡難免寂寞。所以晚上楚可過來安慰斯琴的時候,也總向斯琴打聽外面的世界。而斯琴也是從小住在世外桃源,對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不多,只能給楚可講講世外桃源的趣事,講着講着就講到了她心愛的人楊子晨。

在斯琴口中的楊子晨肯定是個完美的男人,後來,後來的後來楚可聽多了,在楚可的心中楊子晨也漸漸變成了一個完美的男人了。

“斯琴,你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那有沒有……”楚可紅着臉問不下去了,女人嘛,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喜歡聊男人的,包括在玄空庵修煉的女人,因爲畢竟她們的修煉層次不高,再說玄空庵也不限制她們在入世的時候結婚,結婚後也可以生子,只要什麼時候看透了,什麼時候都可以回玄空庵,如果一輩子看不透,也可以一輩子不用回去。

“有啊,……”斯琴倒是大方起來了,她反而覺得沒什麼,只是一種快樂和幸福的需要。於是斯琴和楚可講了不少她和楊子晨共赴巫山雲雨的細節,聽得楚可的臉紅潮陣陣,一直紅到耳根。

有時候,在深夜裡,楚可也會祭起她的法寶“越女劍”帶斯琴在天上飛行,看看月光下的雲朵,數數天上的星星,關於如何御劍飛行,在不知不覺中斯琴已經掌握了大概,只是修爲層次不夠,不能御物。

一天夜裡,楚可正帶着斯琴在天上飛。

“師姐,你有沒有發現今晚的星星特別亮?”斯琴看得入迷了。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今晚的你很迷人!呵呵……”楚可邊說邊笑了起來,她現在和斯琴的關係是,師姐妹加閨蜜了。

“你看,你看,師姐有一顆星星掉下來了!”斯琴激動地喊道。

“你瞎說什麼呢,是不是想你的楊子晨想……啊!”楚可的話未說完,自己也看到了一顆正在隕落的星星,畫着美麗的弧線,照亮整個天宇,一眨眼又消失在黑幕中,像是天空裂開了一道完美的裂痕,亦真切,亦悽美,但是就那麼一瞬間裂痕就淡了,化了,天空又恢復了絢爛的寧靜。

流星,一顆,接着一顆……此起彼伏的美麗,微弱而耀眼,看似短暫卻有着一瀉千里的激越永恆之美!雖然沒有精雕細琢,但那份閃爍的撲朔迷離之美把斯琴和楚可帶進了夢幻般的世界。

“你看,你看,師姐,正有一顆紅色的星星向我們飛來呢!” 斯琴又激動起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楚可想順着斯琴的手勢去看那顆紅色的流星時,只覺得,前面一陣大風驟然而至,四周的空氣都灼熱起來,呼吸異常困難,楚可腳下一晃和斯琴一起掉下了“越女劍”。

首先醒過來的竟然是斯琴,她發覺自己躺在一個湖邊,全身溼漉漉的,異常痠痛。她赫然發現身邊有一個大窟窿,還冒着縷縷的火絲。斯琴搖了搖頭,努力搜尋記憶,自己怎麼會在這兒?過了好久,斯琴才慢慢地想起來,自己剛纔好像是和楚可師姐在天上飛,對,好像看到隕落的星星,最後還有一顆紅色星星向她們撞來,她們就……那……楚可師姐呢?

斯琴爬到高處極目遠望,始終看不到楚可的身影,不禁焦急萬分,會不會掉進剛纔那個大窟窿呢?斯琴雖然全身乏力,痠痛之極,但還是慢慢爬了過去,因爲不知不覺中,楚可已經是她的親人了,也已經從某個角度暫時性彌補了她對楊子晨的思念。

那個大窟窿竟然深深不見底,細細一看,裡面有一個閃閃發亮的圓圓大石頭在大窟窿的空中轉動,五顏六色,光彩奪目。那時的斯琴根本不知道何爲流星雨,何爲隕石,她只是心想,那塊閃亮的大石頭應該是剛纔天上掉下來的吧。那楚可呢?不會真的掉進裡面了吧,斯琴心中一急,就拼命朝着大窟窿吶喊:“楚可師姐,楚可師姐……”

隨着她的叫喊聲,那塊閃閃發亮的圓圓大石頭好像感應到了什麼,驀地不動了。斯琴的聲音停歇,它就轉動,斯琴的吶喊聲起,它就不動。斯琴試了幾次都是如此,心中甚是疑惑。

斯琴正想離開去別處看看的時候,大窟窿漸漸顫動起來,隨着顫動越來越激烈,那個閃閃發亮的圓圓大石頭慢慢變黑了,透明的黑。

斯琴發覺越來越不對勁,慢慢站了起來,準備快速離開。而那個透明的黑大石頭開始發出縷縷烏黑的氣絲,飄至斯琴的頭頂,似乎想從斯琴的百會穴穿越而下,但是,烏黑氣絲剛接近到斯琴的頭髮時,驀然停了下來,好像已經凝聚住了。

“咦”斯琴的耳畔忽然聽到了一聲驚呼聲,這個聲音充滿了魔幻的感覺,斷斷續續,若即若離,如泣如訴……好像是在天空中傳來的,也好像是大窟窿中傳來的,斯琴驚愕萬分地四處看了一下,沒有任何發現。

此時那縷黑氣越聚越多,飄到斯琴的胸前顫中穴,想一擁而入。但是結果還是一樣,當黑氣碰到斯琴的身體時,驀然停了下來。但這次是有一定的撞擊力的,全身痠痛的斯琴,剛剛站了起來就被撞倒了,摔在旁邊的石頭上,手掌劃破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

剛纔在天上飛得好好的,竟然來一個天外飛石;現在又禍不單行,連黑色的氣體也找她麻煩,極爲擔心楚可安危的斯琴此刻惱怒成羞,朝那黑色氣體拍出一掌,手掌沒有拍到黑色氣體,鮮血卻濺了過去,粘在了黑色氣體的外面。

說來也怪,被濺到鮮血的黑色氣體,慢慢回到了圓圓的大石頭裡面,大石頭又開始發出了五顏六色的光芒,在空中慢慢轉着,只見它越轉越小,最後竟然變成一枚指環的模樣,掉落在斯琴的手中。看得斯琴驚愕萬分,連忙甩手扔了那枚指環,蹌蹌踉踉地跑開了,準備去尋找楚可,可是猛然回頭一看,那枚指環還空中轉着,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在深夜裡看來有說不出的詭異。斯琴大吃一驚,嘶叫一聲,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跑去。

“斯琴,斯琴……”斯琴好像聽到了楚可師姐焦急的呼喚。

“楚可師姐,楚可師姐,我在這兒——”斯琴也大叫起來,然後就看見,楚可全身溼漉漉地跑了過來,楚楚可憐的臉上此刻更加讓人憐愛萬分。原來楚可也掉進了山下的湖裡,昏迷的時候被飄向另一端,醒來後想起來剛纔的事情,就趕緊四處尋找斯琴了,此刻看見斯琴臉色蒼白,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好像是驚嚇過度了,但畢竟還活着,才放下心來。

楚可也看到了那個大窟窿,好奇心重的她也過去看了兩眼,不禁調皮一笑,伸出長長的舌頭,道:“我們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剛纔只是被那顆飛石的風尾帶上了,才掉了下來,又幸虧掉進湖裡,才倖免於難。如果真的被那飛石正面撞擊,不,別說正面撞擊,只要飛石稍微過來一點點,我們現在肯定已經如煙飛雲散了,等師傅們找來的時候,恐怕連骨灰都找不到了。”

被楚可那麼一說,斯琴想想覺得後怕,怯生生地道:“師姐,我看我們以後還是少在天上飛了……我……還想活着見我的子晨呢!”說完她們又抱在一起笑了起來,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彼此的感情又深了一層。

因爲全身痠痛,楚可連劍也御不起來了,只好準備走路回去,但是剛纔還滿天星辰,明月當空,現在突然一陣雷鳴閃電,說下雨就下雨,連上山的路都找不到了,她們急得有點想哭了,幸虧有兩個人在,可以彼此壯壯膽,安慰安慰,不然肯定大哭一場。

正在斯琴和楚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時刻,突然看見天生幾道霞光飛行,她們知道是師傅們在找她們了,於是拼命朝着霞光揮手大喊:“師傅,師傅,我們在這裡……”

原來玄青師太她們剛纔也聽到了“轟隆”巨響,整個大容山似乎都搖晃了幾下,以爲是什麼妖魔來犯,都迅速御劍集中於試劍石上。這是她們平時約好的,如果遇到突發情況,一定要來試劍石相會。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楚可和斯琴,玄青師太知道出事了,於是趕緊傳令分頭御劍飛空四處尋找。

等玄青師太找到她們時,仔細詢問了當時的情況,也爲她們感到心有餘悸,不免責備了她們一番,最後關切地叮囑她們以後別那麼貪玩。

斯琴和楚可回到玄庵後,各自去換了乾淨的衣服,準備睡覺。斯琴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精力疲憊地躺在牀上,但是頭腦總算冷靜了一點點,驀地,覺得右手無名指上怪怪的,擡起右手,一枚發着淡淡紅光的指環,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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