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338我一直都在等,卻再也等不到了,是麼?(2更2)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是要將她的心願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是想要將她變成自己的,可是首先卻要尊重她是一個獨立的人,尊重她所有的理想和心願,陪着她、守着她、護着她去先完成她自己的心願。然後等着她,心無掛礙地轉身走回來,回到你身邊,回到你羽翼之下。”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更要明白她所有的言行。聽得懂她沒說出口的潛臺詞,看得懂她沒辦法直接表明的行爲,然後設身處地感同身受。這個世界很大,這一生身邊遇見的人也有很多,可是能聽得懂、看得懂自己的人卻很少,甚至只有一個。那這個男人就要去做那個唯一,若做不到便也沒有資格再去談論愛與不愛。”
湯燕卿轉向皇甫華章,輕輕嘆息。
“大表哥,你說你肯爲了她而放棄你所有的一切。可是我告訴你那不是勇氣,也不是什麼值得歌頌的愛。甚至這世上肯爲她做到付出一切的不止你一個,我可以,還有別人一樣可以。可是我要給她的跟你不一樣:我不會將我的一切都強塞給她,我只會給她那些她想要的。”
“在我這裡,她是我的,但是她首先是獨立的她自己。她所有想要完成的,我全都尊重,全都盡我的能力去陪她一起完成。而她不想要的,即便是我自己難以割捨的,我也都會一件一件割捨了。”
“大表哥,好吧,我就也權且願意承認你是在愛她,可是你那是強加的愛,是綁架的愛;就像你曾帶走的羅莎,你曾綁架的熊潔,也許你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可是你那其實都是一廂情願的好,到頭來傷害了羅莎,更是要了熊潔的命……大表哥,難道你還想將那一切在念唸的身上重演麼?夠了,就算你再愛她,可是我也不會再眼睜睜看着你將那麼沉重的負擔強加在她肩上,再也受不了看見她這麼爲了你所謂的愛而爲難地落淚!”
時年驚得低呼:“湯sir!”
若繼續這麼說下去,一切就都可能無可轉圜了。皇甫華章會被激怒,而他被激怒之後首當其衝受到傷害的將可能就是湯家!
湯燕聲究竟曾經都做過什麼,他是唯一的見證者;
湯明羿的選戰,他是幕後的金主;
甚至……四年前的案子,湯燕卿和湯明翔究竟從中承擔了什麼角色?
還有,也許還要牽連到十五年前的案子,湯明翔、甚或湯東昇老爺子有沒有在皇甫惜安的案子上犯下過疏失鯽?
牽一髮而動全身,皇甫若被激怒了,他真的會鬥個魚死網破,他會讓整個湯家都爲他陪葬!
之前湯燕卿說話的時候,皇甫華章全程傲然迎視,全然不放在心裡的模樣。只有當時年這一聲驚呼,他才目光一蕩,漾起了溫柔。
他向她伸手:“念念,他口口聲聲說得好聽,說什麼將你和你的心願看得比他自己更重要,可是他現在也同樣是在強迫你,是不是?”
“你分明已經決定要答應我了,卻是他中途插過來,強行帶走了你,不讓你自己選擇。念,別怕,我就在這裡。回到我身邊來。”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或者是路人的爆料,一大幫記者已經宛如從地皮底下鑽出來的一般,衝向前來將他們三個人包圍在了其中。
一向低調不肯接受媒體訪問的湯燕卿、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佛德集團總裁,再加上一個自身就是記者的時年,這出三人大戲可當真熱鬧,誰肯放過哪?
層層閃光燈耀如星海,皇甫華章一襲黑衣當中而立,自負而笑。
“念念,回來。媒體都在見證,湯sir即便身爲警務人員,他也不敢強迫你。他若繼續糾.纏,我會向警局投訴他!”
時年止住哭泣,回頭望向一衆媒體。
淚還在腮邊,她的目光卻已經冷靜了起來。
此時此刻,眼淚已經無濟於事。
湯燕卿微微緊張,生怕她迫於形勢,爲了掩護他而真的走回皇甫華章身邊去。他便手指便更是用力,柔聲在她耳畔:“夠了。接下來是我跟他、兩個男人之間的事。你爲了這個案子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我不會再允許你繼續涉險。最終與罪犯決戰的,不該是記者,該是我們警方。你所作出的貢獻,我們所有人都看見了,岳父大人在天上也一定都看見了。”
他深吸口氣,在她耳邊輕聲地笑:“至於我們湯家……我們是律政家族,就是爲了對抗罪惡而生的。我們每個姓湯的人,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從未有人擔心過因此會受到傷害。”
他彷彿全然不在乎皇甫華章就在身側,更不在乎媒體團團圍繞。他親暱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面頰:“……我不要你一個人擋在我們全家前面。小傻瓜,想要擋也至少先成了湯家的媳婦兒再說。”
時年全沒想到他這個時候還說出這樣的話來,猝不及防之下臉騰地紅了。
他得意地笑,將她更緊攬在懷裡:“這回該是我們湯家人來保護你的時候了。就算岳父大人已經不在,還有我們湯家呢。別忘了,以後,湯家就是你的家。不用你再
孤軍奮戰了。”
他的話宛如暖泉,汩汩而來。時年擡眼迎上的眼睛,視線便又模糊了。
家,他說他又給了她一個家,她不再是一個人.
兩人在人前,在這樣緊張的情勢之下還能這般自然地真情流露……皇甫華章聽見自己的心底咔嚓咔嚓一片碎裂的聲音。
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即便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也從未在他面前呈現出這樣自然柔軟的姿態過。她在他身邊的時候,肢體動作永遠是僵硬着的。他如何不明白,那始終都是她在下意識地防備和抵抗。
她不算是個好演員,尤其無法做到感情上的弄假成真、收放自如,所以她從來沒有真正騙到過他;而他之所以一直在相信,說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是他自信,憑自己的一腔深情,終究會感動她,終究會贏得她,所以自欺欺人到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可是他現在眼睜睜看着眼前這一對自然流露的人兒,他忽地覺得自己此時的一切都好僵硬,好誇張,好虛假。
況且周圍那麼多的媒體,個個記者都是人精兒,都是火眼金睛啊。他們如何看不懂這局面,如何看不穿他全都是強撐起來的自信?!
皇甫華章彷彿能撤到一個第三視角上,親眼看着自己身上那層自信、高貴和優雅的外殼,忽地被那兩個人身上的微光風華掉,像是古老的瓷器釉面裂成開片,然後一片一片地墜落了下來。
浮華退去,釉面脫落,露出裡面的不過是一副泥胎,狼狽不堪。
他無法忍受,不能面對,他聽見自己嘶聲低吼:“湯、燕、卿!”
他想讓湯燕卿放開他的小姑娘,他想讓湯燕卿不要再攪亂了他的美夢。
他想讓湯燕卿不要再這麼罔顧他的存在,他想要湯燕卿……現在就從這個世界消失,永遠永遠再不能出現!
湯燕卿將時年護在懷裡,揚眸望來:“大表哥,到此爲止吧。她其實從未欠過你什麼,她爲你做到如此地步,已是夠了。至於你爲她做過的那一切,至於你是否將她當做你的陽光……其實,都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其實都與她無關的。”
“可是她卻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能將你拉回來。至於你自己願意不願意回來,那也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們仁至義盡,你若肯回來,那也是你給自己尋得一份救贖之路;可是你倘若一意孤行走得更遠,我湯燕卿身爲警員也從不會畏懼;而本州監獄也不介意再多收押一個監犯!”
媒體都激動起來,湯燕卿這樣的暗示,難道是在宣告皇甫華章是某樁案件的罪犯?
時年在湯燕卿懷裡回眸望向皇甫華章。
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樣耀眼的陽光裡,他現在通身的氣質都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就像電影裡的吸血鬼,在夜色裡再月光下在星芒下都是優雅而絕美,可是在眼光下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外形,五官開始猙獰,身姿開始抖動。
此時的皇甫華章,已經不再是印象裡那高貴優雅的模樣。
時年只覺心裡也痛,忍不住遺憾,爲什麼這樣的人偏偏是被黑暗包圍着的人?他爲什麼不能早早拋棄那些黑暗,自己走回陽光下來?
在15年前,在成爲威廉·佛德之前,在得到權柄和財富之前……他原本還有那麼多的時間,有那麼多的機會。爲什麼不能抵抗M國這邊的一切,爲什麼不能甘心這一輩子安安靜靜地活下去?
也許他終究還是不甘心。所有所有的一切,歸根結底,還是一句不甘心。
不甘心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不甘心一輩子得不到父親家族的承認,不甘心坐在窗前一輩子像個廢人,不甘心……這一生就那麼無聲無息地過完了。
所以他爲了得到現在的一切,他主動選擇了那條黑暗而孤單的路,一意孤行地越走越遠,背離陽光越來越遠。
她落淚,望着他,輕聲道:“先生,我答應你……”
皇甫華章遽然一振,他陡地笑起來:“你答應了?呵,念,你終於還是答應我了!”
時年卻含淚搖頭:“先生你聽我說完……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查清15年前的舊案,幫你還你母親一個公道,不讓她老人家含冤九泉。”
皇甫華章重重一怔:“你就答應我這個?”
時年捉緊湯燕卿的衣襟,忍不住垂淚:“先生請你醒來,好不好?就算沒有我,先生也一定看得清自己前路,哪條是明,哪條是暗。所以我求你,先生,別再走的更遠。回來,好不好?”
皇甫華章屏住呼吸,在聽她說這段話的時候是不敢呼吸的。
聽完了,還要側着頭回味半晌,然後才擡頭望過來,悄然地問:“念……你是想說,你終於也要拋棄我了麼?”
他霍地一指湯燕卿:“你爲了他,選擇拋棄了我?爲了一個四年前才闖進你生活的人,你就忘了我對你十幾年的等待?!”
他努力地在笑:“我的小姑娘,我等了你十二年;哦不,加上今年,十三年了。十三年啊,難道都抵不過他的四年?”
時年落下淚來。她不忍心說出口:先生,十三年,十三真的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
先生在康川大學的校史展覽館裡掛着那幅《最後的晚餐》,先生難道忘了十三代表着什麼?
那是離棄,那是背離,那是……終究無法永遠永遠在一起。
先生,聰明如此,當說出十三年這個數字的時候,是不是心中也早已明白?即便我此時不明言出口,你的心裡,是否也早已涌起了這宛如宿命一般悲哀的領悟?
時年用手背抹了把眼淚,豁然迎上皇甫華章的目光。
“先生,我當然珍惜,我當然捨不得十三年前那個意外爲我鍾情的男子。可是先生,我已經不再是當年十三歲的小姑娘,而先生你呢,你是否還是十三年前那個只靜靜坐在窗邊、花架下的白衣少年?”
“時間更改,現在的我們都已經變了。我現在不再是一個小姑娘,我是一個記者;我經歷過正邪的殊死較量,我經歷過親人的生死,我還曾經歷過失敗的婚姻,現在的我心臟有過千瘡百孔,卻也在痊癒之後變得強韌而堅定。我知道什麼是我該做的,我也有能力有技巧去做好我該做的事,我不需要男人一廂情願的保護,我不願意當男人羽翼之下的小鳥,我只想與身邊的男人比肩而立。”
“而先生您呢?您現在是M國的威廉·佛德,也許再也不是十三年前、中國那條小巷子裡的皇甫華章了……我珍惜、心疼中國那條小巷裡的皇甫華章,可是威廉·佛德留給我的又是什麼?”
“面對威廉·佛德,我同時無法不想到的是妮莎,是周光涵,是S,是肖恩,是羅莎,是熊潔,是孟初雁!先生,對不起,面對威廉·佛德,我無法只想到你一個。”
時年抹了抹眼角淚花。
“中國的故事裡說,人若冤死,魂魄不散,會留在陽間徘徊不去,直到找到兇手,才能安然離去。先生,你想讓我不再看見那些人麼?那就算你幫我,也幫你自己,讓他們冤情得雪嗎,讓他們能安然離開,好不好?”
“到時候,就算您是身穿囚服,身在鐵窗,我卻也依舊還覺得您很帥,跟從前一樣高貴優雅。到時候,我就真的可以只看得見您一個了,好不好?”
時年淚流滿面,皇甫華章則是踉蹌着連退數步。
他盯着她,緊緊地:“你已經決定了,是麼?”
或許她說的也不錯,當年的他僅僅是皇甫華章,可是現在的他是威廉·佛德。爲了擁有這個遲來的名字,爲了贏得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他漸漸地也都不再是他自己。
他現在是威廉·佛德,他已經不再是皇甫華章!
他也不想這樣,他也想做回皇甫華章……可是這世上最無情的是什麼?是時間啊。任何人都沒有能力讓時間倒轉,都沒有辦法再回到曾經。
於是他和她,終究,再也回不去了麼?
於是他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選擇了湯燕卿的懷抱,而徹底退出了他的生命麼?
因爲他是威廉·佛德,他再也不是皇甫華章了,再也不是皇甫華章了……
就連皇甫這個姓,這個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姓氏,都已經不知何時與他遠離,不再屬於他了麼?
那他這麼多年的爭奪,這麼多年的拼爭,這麼多年下來才擁有的這一切,又算是什麼?
難道不是每個男人都希望有衣錦之日,讓自己變得強大、高貴,都只爲呈現給自己最愛的人看麼?爲什麼他做到了,卻反倒弄丟了他的小姑娘?
他一直都在等着她長大,一直都在。
可是爲什麼,她長大了,就算走到了他面前,可其實卻是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
題外話——【從作者的角度,我覺得兩個男人的愛各有道理,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只是愛情終究是兩個人的事,對方能夠感受到、接應到的是什麼,卻往往成爲這段感情成敗的關鍵~】
謝謝如下親們:
158031939的閃鑽+鮮花、微風的鑽石、15007275749的紅包+鮮花、我本無緣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