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翦番外]24、醜女,別纏我
“太好了,好極了。”
燕翦終於攢起了笑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既然你是當真的,那就也讓我看見你的誠意:把那個晚上的照片還給我!”
曾經與他訂立這份契約,他是用小哥在亞洲的性命安慰做籌碼,可是現在小哥已經安然回來,他的威脅便已失效。可是她之所以還在履行這份契約,自然是忌憚他手裡的照片。
他早就說過,他手裡有那晚的照片;他還曾威脅過,要將這些照片發給小聲……
她相信他說的絕不是假話。他這樣的男人,做任何事一定都要爲自己留足所有可能的資源,以備來日。
渤.
隔着聽筒,詹姆士眯起藍眼盯着手機,深深吸氣。
“不好意思,那是我自己的攝影作品,我享有著作權,所以沒有義務交給你。”
“詹姆士,你混蛋!”
燕翦大怒,他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要不要臉?!
詹姆士卻在手機裡無聲一笑:“湯燕翦,你好奇怪。你今天才知道我是混蛋麼?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麼,那你又何必這麼激動?”
燕翦攥緊手指,努力吸氣。
“詹姆士,是你說的要結束那份契約。以你辦事的習慣,我有理由擔心你又是在戲耍我!所以我需要看到你的誠意:對我而言,你結束合約的最大誠意就是徹底剪除這份合約的基礎,也就是那些照片。”
她轉開眼睛,擡高,看向天花板。
“……只要那些照片沒有了,那你我之間的關係就儘可以一刀兩斷。以後只要你我不在人前提起,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詹姆士沒說話,只隱約聽見他的呼吸聲有些起伏。
燕翦決定再叉一刀。
“詹姆士,你要跟凱瑟琳訂婚了啊。你佛德家族乃是貴族出身,我聽說傳統的歐陸貴族都是十分忌諱在婚前被人翻出其它情史的。”
“再說,你是你父親的兒子,你因爲你父親的另外那段感情而痛恨你父親和皇甫惜安,那你自己就也該做一個對妻子忠貞不二的丈夫!所以你該趕緊將你我之間這段孽緣斬斷,纔算是忠於你自己的內心了,不是麼?”.
燕翦這一刀叉得夠狠,詹姆士舉着手機,吸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心肋間的劇痛。
“湯燕翦,你好狠的心。”他從牙縫裡擠出怨懟。
燕翦努力地冷冷笑起:“可是你能否認我說的不對麼?詹姆士,你本該比我更明白,這世上的現實,沒有哪一樁的真面目不是冷酷無情的。”
“如果我不給你呢?”詹姆士忽然橫了心:“你又能怎麼樣?難道會到我跟凱瑟琳的婚禮現場來揭發我麼?那你到時候豈不是也揭開了自己的瘡疤,讓外界和你家人都知道你被我做過了什麼?!”
燕翦的心也被刺得狠狠一疼。
她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要在意。
她隨即微笑:“我不會做那麼傻的事。詹姆士,我湯家現在除了律政業界,還多了我小嫂子,她是記者啊。只消我稍微透一點風給她,讓她以捕風捉影的語氣來寫就好了。只需要我小嫂子的筆鋒稍微傾斜一點,就能讓外界猜到你,而完全猜不到我。”
詹姆士冷笑,惱得咬牙:“湯燕翦,你是想提醒我,你若狠起心來,你有整個家族幫你;而我,只有我一個人,是麼?”
燕翦又閉了閉眼。
原本,她沒有這個初衷,可是既然他這麼說,而且顯然他已經深以爲苦,那她就反倒非要這麼說了!
她便笑:“說對了。所以如果我是你,要小心應付林奇家族的同時,就千萬不要再犯傻到也同時得罪我們湯家。如果你固執己見,那到時候你的腹背受敵,將不僅僅是現在的情形這麼簡單!”.
他也笑起來,聲息滿是陰森。
“湯燕翦,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這麼急着得意起來。因爲,你現在仍舊有把柄在我手裡!——那些照片啊,你如果得意太早,說不定我不顧一起,現在就全都給你抖摟開去!”
“呃,媒體,對了你剛剛提到時年,你說想要藉助媒體的力量——那我也把那疊照片做一點處理,然後發給媒體好不好?也用你方纔說的法子,也找個聽命於我的記者,然後筆下傾斜,用捕風捉影的語氣去寫。到時候叫外界只從照片裡分析出那個受害的女孩兒是你,卻完全找不到我半點線索……湯燕翦,你既然喜歡這麼玩兒,我就奉陪,如何?”
“詹姆士,你,你不是人!”燕翦大驚。
原以爲形勢漸漸朝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轉化,卻哪裡能想到他能直接抓過她的武器回手就刺向她自己!
詹姆士聞言,殘忍地樂:“不是人?湯燕翦,你這麼說根本是你自己不講理。我說的法子,根本都是你自己之前說過的,怎麼你自己這麼做就是人,換成我來做就不是人了?”
燕翦氣
得落下淚來。
發狠也狠過了,談條件也談過了,可是他還這樣……究竟要她怎麼樣才行?
她雖然極力隱忍,可是細碎的啜泣聲還是透過話筒,被風吹進了詹姆士的耳朵裡。
他一愣,心中的本能豎起的尖刺倏然一派派倒下。
他問:“你……在哭?”
見被發現,燕翦狼狽不堪,心中的委屈便更壓制不住,索性哭出聲來:“詹姆士,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我湯燕翦,自問從沒主動得罪過你,可是那個晚上卻被你莫名劫走,被你……你恨我湯家,可是你憑什麼把這些恨都發泄給我?”
“還有這一次,是你自己說要結束合約。既然結束,你本應把那些照片還給我,你憑什麼還要這麼爲難我?詹姆士,我湯燕翦憑什麼要忍受你這些?”
隔着話筒,詹姆士惆悵地仰頭看向天際。
她說的沒錯,她從未主動招惹他,是他,步步緊逼。
就像曾經的自己,明明只是個孩子,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卻被命運步步緊逼,失去了一切,退到牆角……
他深吸一口氣:“算了,好男不跟女鬥。那些照片我會給你,但是不是現在。我會存在銀行保險箱裡,鑰匙交給客戶經理。等我婚禮那天,你去找他,那份鑰匙在我婚禮當天會自動對你生效。”
燕翦抽泣:“憑什麼?爲什麼不能是現在就給我?”.
她的質問聲直刺而來,他擡頭望天,也問自己:爲什麼呢?
因爲婚禮那天,就應該是他自己放下所有念想的最後期限吧。
如果婚禮舉行,那麼那些照片存在的意義就也再不存在了吧?
他咬着脣清冷地笑:“爲什麼?因爲我要防備你啊。湯燕翦,連我都不能不承認,你還是有些小聰明的。所以我總歸要防備你在我婚禮之前會做些小動作。只有我婚禮當天,一切全都塵埃落定,你拿到了纔會不讓我擔心。”
燕翦咬牙:“好,那就按你說的辦。詹姆士,我會比你還更加盼望你婚禮那天的到來!”
這句話說得痛快,可是這種感覺從脣到了心,卻忽然少了一個字。
她深深吸氣:“可是我不能無限期等待,我需要知道你婚禮的具體日期,否則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玩兒拖字訣?”
“我婚禮的日期?”他揚眸望向天邊流雲:“就定在我父母當年的結婚日吧。湯燕翦,當年我父母的婚禮轟動全城,我不信你自己查不到那個具體日期。”
話不投機半句多,燕翦急忙掛斷。
攥着手機卻怎麼都無法平復下來。
便立即上網搜索那個日子。
那一場貴族家族復古的婚禮,奢華排場,引所有媒體出動跟拍……那個日期就在4月,距現在僅有不到兩月了呢.
佛德集團門外。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多是的職員都已經下班離開,整個大樓的窗口幾乎全都黑了下來。就連一樓大廳的燈也跟着調暗了。
直到此時,本沙明才緩緩走出。
太熱鬧的場合,他一向不喜歡。所以就連下班,也要跟大家錯開時段。
外頭的夜風有些冷,他裹緊大衣領口,將裡面帽衫的帽子拉起來戴在頭上。
他上下班都不開車,他喜歡擠地鐵。
身爲殺手的直覺告訴他,最安全的交通方式不是單獨一人開車,而是跟千萬人擠在一起。
有人有膽量有能耐殺了他一個,卻不敢同時毀壞地鐵,殺死那麼多人。
還沒走到地鐵口,忽然路邊停車場裡一束大燈亮起,明晃晃直刺他的眼睛。
他伸手遮住光,眯眼去看。
殺手的警覺讓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那輛車直接撞向他,他能就地騰身翻滾向車子機關蓋。
可是大燈卻隨即滅了,接着車門砰地一響,然後一個人朝着他走過來。
他眯眼望過去,先沒看清面容,卻先看見了那件寬大的羊毛大衣。
他蹙眉,冷冷道:“怎麼是你?”.
他身邊的女人不多,穿成這麼“邋遢”的也只有湯家那個三小姐。
燕餘走到他面前,推了推鼻樑上的玳瑁框眼鏡,笑了笑:“怎麼不能是我?”
本沙明蹙眉,盯緊她眼睛:“有事說。”
燕餘點頭:“我來勸你回工作室去,繼續當我小妹的模特兒。”
本沙明蹙了蹙眉,“你有病吧?”
說罷側身就要走。
燕餘卻也手疾眼快,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袖:“你先別走!我告訴你我沒病,如果按照我本意的話,我也不想讓你回到我小妹身邊去。你很危險,我小妹不知道,我卻知道!”
本沙明不由得停步轉身,眯起黑眼盯着她:“你知道什麼?”
燕餘嘆口氣:
“我知道你是佛德集團的人,我也知道你到工作室去也不是真的只是當模特兒去的,你是去監視。”
本沙明按住心下的翻涌,清冷一笑:“是哦,我怎麼忘了你是湯家人。藉助警方的力量,想查個人倒也不難。”
燕餘的話,讓他起了防備的同時,也起了探究之心。
因爲在來m國之前,他與詹姆士早已與法國警方合作,多年前已經端掉了那個控制他的幫派家族。從十六歲之後,他再沒公開做過殺手。他想知道隔着法國和m國的信息保護,m國警方到底能查到他多少的底細。
他便轉過身來,正面對着燕餘:“既然知道我危險,又何必要讓我回你小妹身邊去?你難道不擔心,我會對你小妹不利麼?”
燕餘聳了聳肩:“我當然擔心,可是我更心疼小妹。她現在將工作室接手過來,凡事都要她自己擔負,她很辛苦。自從你走之後,她一直在找模特兒,卻都沒找到合適的。我想既然你原本十分合適,那就不如還是請你回去幫幫她。”
小妹這些日子來莫名地憔悴了下來,問了,也只是說公事辛苦。
她這個當姐姐的隔行如隔山,便想是否能幫她把小笨給找回去。
本沙明眯起眼來,有一點點好奇,這種姐妹情究竟是怎樣的。他從小是孤兒,後來也只遇見一個詹姆士而已,他沒有過兄弟姐妹,他也很好奇這種關係的滋味。
“那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話是自相矛盾麼?你將我定義爲危險,可是你還想讓我回你小妹身邊去……如果因此而讓我有機會傷害了她呢,那你又該如何自處?”
燕餘咬了咬脣:“我會盯着你!這個想法既然是我的,我就負責保護我小妹。”
燕餘多年沉浸於烘焙的環境裡,所以她身上處處都染透了甜點的氣息。她就這麼站在夜風裡,夜風都能將她身上那股奶油、黃油、麪粉、砂糖的甜軟氣息吹送進鼻息來。
所以她那發狠的警告的話,聽起來就也瞬時失去了威懾的力道。
他忍不住笑了笑:“你盯着我?呵,真是我本世紀聽見的最大的笑話!”
她能在他面前過一招麼?在他眼裡,她連個螻蟻都不如。
她卻在夜風裡堅定地揚起眸子望來:“不信咱們就走着瞧。不如打個賭,你接受我的邀請,回我小妹工作室去,倒看我能不能盯住你。”
本沙明皺眉,感覺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踏上了一個流沙蓄成的陷阱。
他還有機會退步,可是……他的驕傲卻讓他不能退卻。
面前是這樣一個……甜軟得如甜點一樣的女人,而且穿着有些粗糙——在這樣的女人面前,他怎麼能敗下陣來?
他深吸口氣:“可是我很忙。”
燕餘立即笑了:“沒關係,你可以做兼職。這方面我可以幫我小妹協調時間,將所有的試裝都放在你有時間的時候。這樣,哪怕每天只有一個小時,或者下班之後的時間……你看怎麼樣?”
本沙明有些不甘心就這麼被她說服了,便又故意找了個麻煩:“可是我很貴的。就算每天一個小時,我的薪水也要這個數。”
他說了一個驚人的數字,後頭一連串零。
燕餘愣了一下,認真地又確認了一下:“你的貨幣單位是,呃,美刀?”
他呲牙:“沒錯,美刀。”
燕餘心下一抖。心說:還真是刀,割肉好疼;卻一點點都不美……
看她垂下頭去猶豫成一團的模樣,本沙明心下有些痛快。
他就等着她知難而退。
這樣一來就不是他拒絕,也不是他不敢賭,是她們自己支付不起罷了。
可是孰料那個猶豫成一團,長卷發配着大毛衣看起來像個刺蝟似的女人忽然揚起頭來,堅定地盯住他:“好,我給!”
“你……給?”他留意到她這個說法。
燕餘有些視死如歸:“是,我給。你的薪水不從我小妹的工作室支出,而是由我來給。對我小妹你別說出來,就說只是友情幫忙。然後私下咱們再算賬。”
他忍不住挑眉:“你很有錢?”
說完自己也是聳肩:“哦,我怎麼又忘了,你是湯家人。你們湯家,當然很有錢的。”
“你少輕視我!”燕餘低低怒喊:“我們湯家貴重的是聲望,而不是用財富衡量的。我是湯家人,可是我不是嬌小姐!我能支付給你的錢,自然都是我自己賺的!”
輪到本沙明微微一怔,開始忍不住好奇眼前這個女人的事業背景。
原本,他也只以爲她是有錢有閒的大小姐,所以閒來無事開個甜點店就當過家家了,沒有什麼利潤的那種。
燕翦深吸口氣:“我的店運作連鎖加盟,在亞洲已經開了三十間分店,我收到的加盟費已經足夠支付你的薪水。還有,我承辦大型商務宴會的甜品項目,這一項的進項也還不少……”
她朝他握拳:“總之,你不用
擔心你的薪水,我會一個子兒都不少你的!”
本沙明在腦袋裡轉了個圈兒。她的進項是讓他意外,可是以他開出的數字,也要消耗掉她一大半的收入,甚至要動用她的積蓄。
他忍不住問:“只是爲了你小妹,你付出這麼多零,值得麼?”
這世上,都有狠心父母不顧子女的,更遑論只是兄弟姐妹。
燕餘卻明亮地擡眼望來,堅定點頭:“值得。”.
這一晚也許是鬼使神差吧,本沙明竟然被燕餘打動,接受了她的提議。‘
半個小時後,他拒絕了燕餘開車送他回家的提議,獨自一個人鑽進了地鐵,擠在人羣裡茫然地穿過地下的黑暗。
他從窗上看見自己的臉,面容雖依舊麻木,可是眼睛卻有些奇怪的光芒。
他也有些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因爲什麼纔會答應的。
是爲了那份很驚人的要價麼?他又不缺錢,更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
或者是好奇她們之間那種姐妹的情意?可是那又關他什麼事。
他垂下頭去,看了看自己一貫蒼白冰冷卻穩定的手指。
他想,也許是最後的時日無多,他或許下意識也想在這世上留下一件好事吧。
他從年少,雙手便是累累血債。傷人、殺人,對他來說都是毫不猶豫的事,這也成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態度。而幫人……對他來說,纔是新鮮。
他雖然從前不屑爲之,可是也許這最後的時光,嘗試一次也不錯。
那也許等他離去之後,他對這個世界的記憶將不止是殺戮和鮮血吧.
地鐵到站了,他擠出人羣,獨自一個人鑽進夜色。
卻迎面忽然又是兩道大燈明晃晃地照來。
這次沒有緊張,他反倒有一種想要怒吼的無奈。
一對大燈而已,有必要弄成一個黃一個藍,跟波斯貓似的麼?
更何況還是那麼一輛破車,那麼一個醜女!——題外話——謝謝looknovel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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