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的氣氛已經達到了白熱化,所有人都在等着皇甫華章的自證清白。
可是身爲主角的皇甫華章卻彷彿忘了自己的臺詞,只眯眼望向臺下人羣中那一點不和.諧的音符。
——時年和湯燕卿溜號,兩人之間那小小的互動在一片齊整的人叢中,突兀到刺眼。
皇甫華章蒼白修長的手指便不自禁悄然握緊了手杖。
向遠遲遲等不到皇甫華章的回答,心下便忍不住有一點小小的雀躍,自以爲皇甫華章是被他切中了要害,無言以對。
他便乘勝追擊:“佛德先生?佛德先生?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是無法自證清白?謦”
皇甫華章不得不調回目光來望向他。
目光交錯之際,向遠便隱約看見皇甫華章的神色陡然一變。一改之前的從容自在,在目光劃過他的瞬間,皇甫華章的眼中閃過一串銳利入刀刃的寒光!
向遠沒有防備,心下便也陡然生寒。
他是背對旁聽席而立,並不知道旁聽席上發生了什麼,於是他想不明白皇甫華章這突然變化的原因何在。
皇甫華章盯着向遠,便是一聲冷笑:“你想要我自證清白?好,那你聽着:當晚我是與被告進行視頻通話,通話的時間從晚6點,一直持續到將近晚10點。所以在警方詢問我在晚上7~8點前後在做什麼的時候,我告訴了警方我是在與被告進行視頻通話。這本身沒有錯誤,你們可以從我電腦裡視頻軟件的時間記錄裡來驗證。”
“但是視頻通話的過程中,被告中途說有事,離開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而那個時間段,也恰好與警方提出的肖恩的死亡時間重合。事後我詢問被告他去做什麼了,被告只告訴我說他肚子不舒服,去衛生間了,所以我纔不疑有他。可是此時想來,被告完全可能利用那半個小時下樓殺人,然後若無其事回來繼續與我通話!”
向遠聽完只是誇張一笑:“原來控方證人說的‘目擊證人’只是說的視頻通話意義上的‘目擊’啊!真不好意思,這不是法律界定意義上的目擊,因爲你沒有看見是我的當事人殺害了肖恩。你甚至都無法證明我的當事人是真的離開過他宿舍的套房,更無法證明我的當事人下樓、見過肖恩!”
法官和陪審團成員也有的與向遠一樣,微微搖頭。
皇甫華章清寂一笑:“向律師太心急了,沒聽我說完話就下結論。這彷彿不是一個資深律師應該具備的素質。”
向遠的笑便僵在了臉上,他眯眼:“控方證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方纔說的很清楚,我說自己是目擊證人,是基於我的兩個身份。我方纔只說了一個,還沒說另一個——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康川大學校董會理事長,我本人對康川大學一切事物都有權質問。”
他目光輕揚,遙望馬克:“被告不在場證明還有一點:那就是當晚案發宿舍樓的樓道監控設備出了故障,所以並沒有拍攝到案發時間前後都有誰曾經出現在校警辦公室過。”
向遠攤手一笑:“這是康川大學內部的問題,與我當事人何干?是之前的大雷雨之夜造成你康川大學的大面積短路,而你康川大學因是百年老校舍,電路的鋪設有許多問題,纔會出現大雷雨之夜的電路大面積損壞。而爲了保護古老的建築牆體,你們在校園內架設的監控設備的定位又不合理,存在許多的視野死角,甚至有監控無法覆蓋的區域,所以當晚沒有相關的監控又有什麼奇怪。跟我的當事人更無半點關係。”
那個大雷雨的夜晚……時年忍不住皺眉。
就是那個晚上,S被傑克活活掐死在周光涵的房間裡。
沒想到那晚的大雷雨造成的停電,不光害得S喪命,更會接下來直接影響到了肖恩命案的偵辦。
真不知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老天那晚睜錯了眼,叫正義沉睡,卻叫罪惡藉機橫行.
皇甫華章聞言傲然一笑,又恢復了之前的從容。
而造成這一變化的,是因他目光悄然橫掃,發現時年又被他的言談吸引了注意力,再度全神貫注地緊緊凝視着他。
心情便瞬間變好了,離奇得全然超乎他自己的控制力。
他微微揚眸,望向向遠的目光便更多了絲不想掩飾的輕蔑。
“向律師說的沒錯,當晚的監控設備失靈的確不能歸咎給被告,反倒更應該歸咎校方,甚至歸咎於我本人。我本人也有一個長處,那就是知錯就改。所以當晚發生命案之後,我親自督促校園相關技術人員盡全力修復當晚的監控記錄。我本人甚至花巨資邀請了這方面的專家來一同協助。”
“這件事做來不容易,耗費了不少時日,所以直到近日纔得到最終的結果。而作爲康川大學校董會理事長,本人自然是第一個有權查看的人。所以我看見了那晚真實的一切,我於此時懇請庭上允許我公開這部分攝像記錄!”
竟然有錄像!
竟然有錄像!!
所有人
都驚了。
經過考慮,法官最終同意呈上視頻資料。
畫面還略有一點點不穩定,可是卻足以看出就在案發時間,正是馬克走進了校警辦公室去。
攝像頭的位置是有一點點問題,所以只能看見校警辦公室門口,影綽綽能隱約透過校警辦公室朝向走廊的窗戶看見一點點室內的情形。於是就在馬克走進校警辦公室之後,隱約能看見室內劇烈的晃動,彷彿是兩個人廝打在了一起。
過了十幾分鍾,便看見馬克走出了校警辦公室。他下意識擡頭望向監控的位置,不過也許是因爲早知道攝像頭的電路因爲雷雨曾經短路損傷過,所以他一點都沒在乎,反倒朝攝像頭傲慢地揚了揚眉,然後便揚長而去。
鏡頭裡影像一晃,隱約能看見馬克的手上顏色變深,彷彿是染滿了血跡……
庭上所有人都低低驚叫出聲。
向遠如遭雷擊,瞪着視頻畫面,遲遲無法回神。
皇甫華章輕挑脣角:“向律師,現在還質疑我是肖恩一案的目擊證人麼?”
陪審團的成員面上頓時起了巨大的變化,這變化是能起到決定性意義的。向遠知道大勢已去。
控方坐席上,馬克忽地起身,朝着皇甫華章驚聲尖叫:“……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要出賣我,你爲什麼要毀了我?!”
法警迅速出動,上前控制住馬克,以免他做出過激舉動。
可是坐在證人席上的皇甫華章卻絲毫不爲所動,只緩緩起身,目光刺開亂成一團的人羣,冷冷落在馬克面上。
“爲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爲你竟然膽敢傷害她。”
“這個世上,倘若有人膽敢傷害她,不管那個人是什麼身份;也不管跟我是什麼關係,我都絕不會原諒!”.
這樣擲地有聲的話,這樣近乎當衆表白的言辭,讓庭上所有人,尤其是媒體記者們幾乎瘋狂!
而在一片驚呼聲中,所有人都顧不上法官大人敲響法槌,警告大家都安靜下來,而是都將目光、將鏡頭對準了人羣當中的時年。
時年則在衆人矚目裡,驚訝地揚眸向皇甫華章望過來。
皇甫華章卻依舊淡然從容,轉眸含笑迎上她的目光,篤定點頭。
最後是法警出動維持秩序,並且法官大人恨恨宣佈要給在場不守秩序的媒體罰款和判刑,大家這才終於重新安靜了下來,各自坐回了座位。
法官大人這才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得以一敲法槌,宣佈暫時休庭。等待陪審團合議的最終結果.
休庭的時間,皇甫華章出門就被媒體死死圍住。
記者們的問題鋪天蓋地而來,卻實則都是同一個主題:“佛德先生,請問您最後對被告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向時年表白麼?”
皇甫華章依舊不慌不忙,可是難得那張始終優雅的俊顏之上涌起了兩糰粉紅。
他淡淡微笑,不置可否,只說:“……你們說呢?”
媒體的注意力大半都被皇甫華章吸引走了,所以時年得以躲在人羣后面。她遠遠站在樓梯上望過來。
皇甫華章便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擡眼望過去,朝她微笑。
卻正在此時,湯燕卿無聲地出現在了她的身邊,與她並肩站在一起,輕輕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傲然迎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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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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