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默在昏迷了將近一個星期之後終於脫離了危險,杜悅鬆了口氣,連日來的疲憊漸漸消除,隨着日子漸漸燥、熱起來,杜悅的肚子也逐漸沉重,往日隨手就能摸到的腳也成了遙不可及的距離。
沈家琪爲了讓她安心養胎,前前後後給她配了兩個保姆,四名保鏢和隨時待命的司機。
出入一大幫人,雄赳赳氣昂昂,倒叫杜悅滋生出一股心虛,總覺得自己是藉着沈家琪的名頭在狐假虎威。
於是爲了讓沈家琪少擔心一點,除了照舊去醫院照料杜月默,剩餘的時間杜悅索性呆在家裡。
這天,杜悅正跟花匠一起呆在花園裡修剪花草,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貓叫,她有些驚奇,於是讓傭人四處找找,過了不久,傭人抱來一隻羸弱的小黑貓。
“這貓看起來像是迷路了呢。”傭人笑着摸了摸小貓的腦袋,那貓十分乖巧,立刻軟軟地“喵嗚”了一聲,琉璃綠的眼睛眨呀眨的。
杜悅看得心中喜歡,於是也伸手去抱它,柔軟的小貓到了懷裡,聞到了杜悅身上薰染的花香,忽然躁動起來,一個勁兒地在她懷裡扭動。
意識到不對,杜悅急忙鬆手,然而那貓仍舊在她手腕上劃了一道傷口。
“哎呀,您沒事吧?快把這貓趕出去!”傭人情急之下一腳把貓給踹了一下,貓兒慘叫一聲,聲音淒厲,彷彿遭受了莫大的欺負。
“開門!快點開門!”一個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門被拍得“哐當哐當”地響。
杜悅示意傭人趕快把門打開,傭人急急奔去,只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應聲而來,穿着一襲明黃色衣裙,明媚漂亮的葉馨出現在她眼前。
杜悅微微蹙眉,心裡頓時不舒服起來,葉馨平日裡囂張跋扈也就算了,今天居然直接登門,分明就沒有把她看在眼裡。
“小妹,快過來!”葉馨衝貓兒喊了一聲,那貓立刻眼睛閃着光地撲到了葉馨懷裡。
葉馨輕輕摸着貓,冷淡地衝杜悅笑了笑,“貓兒怕生,平時嗅習慣了三哥,高雄那些人身上的味道,突然換了,一時緊張就撓傷了你。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找位醫生看看。”
杜悅悄悄捂住手腕的傷口,疼,真疼。
可比起這道傷口,她更惱火的是葉馨的態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葉馨若無其事地想要離開,杜悅冷冷一笑,“我肚子裡懷着三哥的孩子,你私自放一隻貓進來,是想害得我流產嗎?”
葉馨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與憤怒,“你怎麼能這麼想?我葉馨光明磊落,不是那麼惡毒的女人!”
“一個女人處心積慮地接近已經有愛人的男人,不是惡毒又是什麼?葉馨,你是不是覺得有高雄他們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在你們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畢竟,清漢的眼裡心裡,都是我。”杜悅咄咄逼人,句句話都刺傷葉馨的自尊心。
葉馨怔怔地盯着杜悅,忽然覺得好像第一次才認識到真實的她。
杜悅溫和,淡然,偶爾見到她,也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地跟在三哥身後,彷彿一個隨時都需要男人保護的柔弱女人。
可是剛剛,她泠然的眼神,令葉馨忽然明白,她眼前的對手,分明是個暗藏着劍鋒的犀利女人。
她咬脣,臉色蒼白,“好,我看三哥能把你放在心上多久!”
杜悅回到大廳,正包紮手腕的傷口,門外傳來車輪的摩擦聲,她知道是高雄來了,只有他那輛吉普纔會時常發出如此囂張的聲音。
“三嫂,葉馨是不是已經來過了?”高雄慌慌張張地奔進來。
瞥見杜悅手腕的傷口,高雄的神色忽然愧疚起來,“三嫂,都怪我,沒把她拉住。”
最近家裡已經夠亂了,葉馨偏偏選擇這時候上門挑釁,無非要的是就是讓杜悅不好過,高雄沒拉住她,心裡着實感到不安。
杜悅低頭笑了笑,許久之後,她輕輕擡起眸子,目光恬靜,“高雄,在你們眼中,我是不是一個突然闖入的局外人?”
高雄愣了愣,翕動了一下嘴脣,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起碼在金吟那幾個眼中,的確是這樣沒錯。
“高雄,你呢,你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很討厭我的存在?”杜悅輕柔的聲音再度想起,只不過這回,是喃喃自語而已。
高雄呆了一呆,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心裡苦澀起來。
餘家——
餘書豪冷着臉端坐在大廳裡,從他早已派人去接沈佩林回來,順便把金吟那小子給放了。
既然沈家想要真相,那他就讓老爺子好好看看,他餘書豪這回是在保護誰!
“餘先生,不好了,”門外衝進來一個人,附在餘書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餘書豪頓時臉色一變,“什麼?你們怎麼不看住她?”
他連外套也來不及換,就匆匆奔出去直奔醫院。
醫院——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氣中散步,冰冷的牆壁令人想要顫慄。
沈佩林容顏端雅,目光怔怔地看着病牀上的杜月默,她也曾風華絕代,貌美年輕,一轉眼十幾年一閃而過,如今,她竟然只能躺在病牀上,靠插在身上的這些管子生存。
沈佩林芥蒂了她這麼多年,可在這時,她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杜悅站在門口,幾次想要衝進去,都被金吟攔住。
“三嫂,餘夫人跟我們保證了,她會乖乖跟我們走。”
透過窗戶,杜悅看着沈佩林彎下腰,握住了杜月默的手,忍不住眼眶溼潤地別過臉。
杜月默仍舊沒有醒,醫生說,最壞的打算是她這輩子都只能這樣,她身上還有着一顆隨時都能置他於死地的病症,時刻處於爆發狀態。
這時候說什麼都後悔了,她垂下眸子,輕輕摸着肚子裡的孩子,想要竭力平靜下來。
通道盡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她冷冷擡起眉眼,與餘書豪四目相對。
“佩林呢?”餘書豪試圖衝進去,被金吟擋在了門外。
他怒了,扭頭看向杜悅,“就算是佩林推了杜月默,讓她出了車禍,那也不是佩林的錯!杜月默自己生性放蕩,勾搭屈南風上街,怪得了誰?”
杜悅怔怔地盯着失去理智叫囂的餘書豪,心裡變得很冷很冷。
原來在餘書豪的眼裡,竟然是這樣想的。
“你真是個畜生!”金吟火冒三丈,揮起一拳直接打了餘書豪的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雪白的閃光燈亮了起來,杜悅與金吟愕然回頭,一羣記者紛紛涌了進來,七嘴八舌地奔到杜悅面前,話筒直朝她面前湊。
“請問餘先生剛剛說的,杜女士是因爲和屈南風先生曖、昧,才偶然被車撞傷,是這樣嗎?”
“屈南風的夫人知道這件事嗎?”
“杜小姐,沈家對此有什麼看法?”
杜悅覺得有些暈眩,她扶住額頭,喘息了一聲,腳步慌亂地坐在了椅子上。
金吟被擠在包圍圈外面,始終進不來。
餘書豪哼了一聲,扯了扯領帶,走進病房裡粗魯地把沈佩林拽了出來。
“書豪,我們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我求求你,讓我去……”自首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餘書豪已經惡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閉嘴!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私自行動!”他示意趕來的萬秘書把沈佩林帶走。
沈佩林與金吟錯身而過時,悄悄朝他手心裡塞了一個東西。
金吟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醫院裡聞訊趕來的保安們紛紛把記者轟了出去,四周總算安靜了下來。
金吟瞥了一眼手裡的錄音筆,急忙打出去一個電話,“三哥,餘夫人的錄音我已經拿到了。”
醫院門,坐在車內的沈家琪微微闔上眸子,“很好。照顧好你三嫂,我隨後就到。”
他摘下耳麥,冷眼看着那羣記者們站在門口,數着萬助理塞給他們的厚厚一沓錢,脣角微微勾起一抹深沉的弧度。
“是時候了,去吧。”他淡淡地說。
車門打開,一羣黑衣男人朝記者們氣勢洶洶地衝過去。
“喂,你們幹什麼?你們憑什麼打人?”哀嚎聲中,夾雜着隱約的拳打腳踢和砸攝影機的聲音。
沈家琪安靜地把玩着指尖的戒指,彷彿一切跟他都沒什麼關係。
“連我們餘先生的錢都敢收,也不看看你們是什麼身份?”其中一個男人忽然提高聲音,大聲咒罵,“給我打,好好教訓教訓這羣傢伙!”
混亂持續了將近十幾分鍾,終於,哀嚎聲漸漸小了,黑衣男人們上車離開,四周只聽到記者們痛苦地呻、吟。
這場戲到此爲止,也該落幕了。
沈家琪淡淡一笑,命司機把車開到醫院後門,這才走出來,朝杜月默的病房走去。
“三哥——”瞥見沈家琪身影的杜悅眼圈一紅,忍不住撲進了他懷裡。
熟悉的氣息令她一下子安心下來,她緊緊抓着沈家琪的衣袖,“三哥,那羣記者……他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