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勾心鬥角

石軒中肅然道:“石軒中敬請真人賜示一切!”

大清真人道:“石大俠客氣了,貧道豈敢克當。貧道決不會故意與令高足爲難,日後僥倖把今高足請到微觀之後,貧道將召集本門全部弟子,另外邀請幾位武林名望高隆的人,公開審訊。然後作最後處置!”

石軒中聽了,覺得這倒是十分公平的辦法,但史思溫目下在何處?況且多年師徒之情豈能忘記,縱然見到了他,能不能親手把他擒住,解送來峨嵋山上?

他方在沉吟尋思,太清真人又道:“目下唯一問題,就在石大俠身上!”

石軒中道:“真人請說!”

“貧道暗想石大俠與玉亭觀主有師徒之情,要你把他交給本派處置,未免不近人情。但敝派如果派出人手擒捉令徒,又怕石大俠以威名攸關,暗中庇護,不免演成門戶之爭,遺禍之大,難以想像……”

石軒中迫到這個地步,只好肅然朗聲道:“劣徒倒行逆施,妄開殺戒,傷及貴派道友,真人不加石軒中之罪,已感激不盡。按理說石軒中應該立即清理門戶,並向掌門真人謝罪。但劣徒目下不知所蹤,一時恐怕未能尋獲,要是貴派能在石某之前,將劣徒擒回貴山,就請真人秉公處置,石軒中決無異議……”此言一出,峨嵋派的人全都暗暗透口大氣,卸下心頭一塊大石。要知石軒中號稱劍神,武功深不可測,天下之間,已無敵手。若然他從中阻梗,嵋嵋派雖然人多勢衆,也不中用。

左寒子旁邊就是白靈宮,他俯身過去,輕輕道:“石軒中分明有心推卸責任,試想他身爲師父,尚且有找不到徒弟之慮,天地何等廣闊,你們更往何處找尋。”

白靈官一聽真個有理,但想了一下,又愣然回頭問道:“若然他真找不到,又該如何?”

左寒子陰險地笑道:“你只問他是否要找徒弟,若然他不找,便是推卸責任。要是他要找,可以迫他把如何找尋的線索說出來,大家一同去找,同時要他答應找到之後,要立即通知你們……”

白靈官大悅道:“這法子再好也沒有……”轉過頭去,望着石軒中大聲道:“請問石大俠離開敝觀之後,是否去找玉亭觀主?”

石軒中沉吟一下,想起朱玲也是失蹤,當下坦白地道:“很難說,現在還不能決定!”

黃衣女忽然冰冷地哼了一聲,瞪了左寒子一眼。

白靈官大聲道:“玉亭觀主史思溫乃是石大俠門下,若然石大俠不肯找尋於他,卻教敝派之人從何着手訪查他的蹤跡?”

石軒中一聽真有道理,可是他並非完全撒手不管史思溫的意思,而是覺得愛妻朱玲不知去向之事,比史思溫更爲可慮,因此剛纔無法答應白靈官立刻訪尋史思溫。他正在心口相商,設法措詞之時,後面的黃衣女忽然冷冷道:“你們峨嵋派要審訊史思溫的罪狀,就得自己設法把他擒來,難道以峨嵋派的威望,還怕捉不到一個史思溫?”

白靈官怔一下,無言可答。左寒子陰笑一聲,道:“貧道雖是局外之人,但石夫人的話有欠公允,不得不請教幾句……”

黃衣女冰冷之極地道:“你既是局外的人,那就閉嘴!”

左寒子陰陰笑道:“石夫人言詞甚是鋒利,貧道佩服”

黃衣女仰目向天,冷然道:“何止言詞鋒利,論到文事武功,也高你們一等!”

這話可把全殿的人除了石軒中之外,全都帶上了。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都是得道多年,名尊身榮的一派掌門人,雖然覺得此女口氣太大,過分驕傲,但仍然忍住,不肯跟一個女流計較。可是武當左右二老與及白靈官、玄鍾、玄鈸等五人卻都大不服氣。玄鏡道長是峨嵋未來掌門,涵養功深,也像兩位掌門人一樣不曾計較。

右炎子和白靈官一齊仰天大笑。黃衣女冷冷喝道:“你們少裝怪樣!”

此女不說話則已,一開口話卻難聽已極,加上口氣神情都彷彿從冰塊裡迸出來,實在教人難忍。

石軒中面色一沉,回頭道:“你怎可這樣說話!”

黃衣女不理他,環視殿中衆人一眼,最後停在左寒子面上,冷冷道:“剛纔已說到要點上,你就把話岔開……”

金府真人徐徐道:“夫人有話請說!”

黃衣女道:“峨嵋派有本事把史思溫捉來,自無話說。但如由石軒中擒住,武林中規矩是自行清理門戶,幾時有師父把徒弟捉住送給別人審問處理之理?此所以那出主意之人,實是不通情理之輩”

她的眼光一直停在左寒子身上,這話不啻當面罵他。但左寒子卻名不虛傳,的是陰險過人,此時仍能沉住氣,宛如無事。

黃衣女又道:“石軒中說過不理史思溫之事,已經給太清真人莫大面子。但他雖放手不管,我卻偏要管這件事,你們要找史思溫,不妨問問我……”

金府真人和太清真人那等修養功深之士,聞言也禁不住微微變色,互視一眼。其餘的人,無不吃了一驚,連石軒中也不例外。

太清真人微笑道:“既然夫人擔當此事,那就好辦了……”

石軒中突然起身,轉頭望她,還未說話,黃衣女冷冷一笑,道:“你別管我”說時,一隻手掌按在孩子背上。

石軒中但覺此女喜怒冷暖之情,大異常人,心知她手掌放在愛子背上之意,乃嚴重警告自己不得管她,否則便當場把愛子處死。

他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碰上這個不近人情的女人,卻當真怕她一時激動,向孩子施下毒手,登時把想說出的話完全咽回腹中。

黃衣女似是看出他已經屈服,收斂起冰冷之容,甜甜一笑,道:“這樣就對了……”

她這一笑宛如大地回春,四周的玄門高手也突然感到一陣溫暖。

石軒中本是聰明絕頂之人,虎目一眨,緩緩道:“原來你知道思溫的下落。……”

黃衣女面色一冷,道:“是與不是,你最好也不要管……”

石軒中毫無辦法,暗想對這個喜怒無常的人,決不可用常情常理推度,說不定她爲了一點點不高興,就足以下毒手,把孩子震死。

這時十餘道目光都瞧着他們,這些道人們哪知石軒中是爲了愛子性命之故,不敢與這黃衣女相強。此時見他如此軟弱,不禁都感到十分奇怪。

石軒中淡淡道:“好吧,我什麼都不管。你把孩子還我,我立刻離開峨嵋山……”

這幾句話表面上聽不出什麼道理,倒像是夫妻意見不合所說的氣憤話。

太清真人容色一肅,道:“敝觀雖不是龍潭虎穴,但石大俠想離開此地,除非先留下一個道理!”

黃衣女冷冷道:“不過是座破廟罷了,我倒要試一試有什麼驚人之處!”

玄鈸道人宏聲道:“家師不與女流鬥口,夫人最好少說幾句。”

左寒子忽然插嘴道:“太清真人乃是防備石大俠離開,別人作不了主,並非要強留石大俠在此,要是石大俠放心離開的話,太清真人自然會向知道史思溫下落的人找個公道……”

太清真人眉頭一皺,心想自己絕無此想,左寒子妄作主意,當着衆人面前,他是武當左右二老的身份,卻不便駁回他的話黃衣女明知左寒子設法要她留在此地,雖是明知此意,卻偏要留下。突然把手中孩子交給石軒中道:“你不放心孩子,那就帶走,我倒要瞧瞧什麼人能把我留住……”

石軒中接過孩子,多日來一樁心事,此時方始放下。他轉身向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等行個禮,道:“恕石軒中先行告退……”’說罷大踏步走出殿去,居然當真沒有一個人出手攔阻。

石軒中胸有成竹,早已記住此殿形勢,一腳踏出殿門,迅疾掃瞥四下一眼,但見殿門外面便是一座通天院子,再過去便是隱仙觀大門。這時大門外排列着不少佩劍道人,但都是面向觀外。

石軒中吸一口真氣,施展出絕世輕功,驀然縱上半空,彷彿騰雲駕霧地飛越過高達四丈的殿頂。

大門外的道人們已聽到有人出來,紛紛回頭瞧看,但這時石軒中已飛越過殿脊,隱蔽住身形。這些道們人都詫訝四望,但哪裡看得見絲毫人影。

石軒中身在半空,尚未踏落殿瓦之上,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形就像長了翅膀似地向前面疾然飛射,筆直飛到三丈外的大殿邊緣,這才墜下。

就在他下墜掠過檐沿之際,陡然伸手輕按殿瓦之上,登時在空中打個斛鬥,輕如柳絮般閃入檐下。

這座大殿高峨廣闊,是以屋檐離地也有一丈五六之高,石軒中閃入之處,正是大殿後面的一道兩門,門上有塊橫匾。石軒中毫不考慮,四肢一縮,滾入牌匾之後,同時之間已輕輕點住愛子睡穴,免得他忽然發出聲音,被人發覺。

那塊橫匾之後地方有限,他縮起雙腿的話,勉強可以容納。

但當他身軀滾落匾後之時,鼻際陡然嗅到一陣如蘭似麝的香氣,跟着數縷強勁冷風,直撲五官。

這一下猝出不意,石軒中雖然立刻知道敢情是橫匾之後藏得有人,正出手突襲他五官要穴。可是橫匾之後總共纔不過三四尺的空間,哪裡還能閃避?迫不得已面孔一側,避開要穴部位,左手已貼着自己胸口疾封上去。

那數縷勁疾冷風宛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臉上,隱隱生痛。石軒中心頭微凜,暗念此人指力如此高明,若然吃他擊在五官要穴之上,縱有罡氣護體,也難免負傷立時昏迷過去。

要是換了別的人,沒有玄門罡氣護住頭面,這一下也非弄個滿面青紫,立受重傷不可。偏偏碰上石軒中身懷絕藝,並且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這一下僅僅覺得面上隱隱生痛。

說時遲,那時快,石軒中心頭微凜之念,宛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之際,左手五指封處,已抓住對方一隻手。

他五指一扣,身軀已壓在那人身上,但覺對方無論是被抓住那隻手或者是身體,都是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這種感覺再加上剛纔鼻中嗅到的一陣如蘭似麝的香氣,不必再看也知道匿在匾後之人,必是個女子無疑。

那橫匾後地方本來就小,但仍然能容納石軒中大半身形,又可測知這位女性必定是窈窕纖巧的身材。

石軒中五指一扣,卻只用了四成真力。但感對方身體一震,似是甚爲痛苦。

他在匾後黑暗之處,那雙夜眼登時發揮妙用,迅速一瞧,果然身下壓住一個女子,身穿雪白羅衣,面上矇住一方輕紗,因此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的右掌被石軒中五指扣住,左手本可突出襲敵,但石軒中五指之上拂拂傳出沉重無比的真力,製得她渾身發麻,呼吸欲絕,那隻右掌掌骨是快要碎裂般陣陣劇疼,哪裡還能出手傷人。

石軒中一看這女子身穿白衣,面上蒙紗,不由得在心中長嘯一聲,暗想這一回真是機緣湊巧,這個白衣女子分明就是江湖傳說中的“瓊瑤公主”,想不到無意之中,竟被自己制住。

目下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開口詢問。他突然心念一動,暗想根據武林中傳說,誰也未曾見過這“瓊瑤公主”

的真面目,自己何不趁這機會,先認清她的面貌?

但這個心念在方寸之間轉來轉去,一時竟無法決定。原來石軒中爲人天生光明磊落,忽又想到自己趁着機緣湊巧,把她制住,本來已經不大對,更何況乘人之危.窺看她廬山真面目?

這等行徑,固然不是胸懷磊落,行俠仗義之士所應爲,其次還有一點,便是石軒中曾有前車之鑑,他在幾年前曾經見過苦海雙妖戚仁君蒙在青紗後的真面目,極爲醜陋可怖。當時他就有個感想,認爲凡是一個女人,不肯以天生面目示人,必定有極大的缺陷,所以纔會用東西遮蓋起來。

數年前的感想正可以移到現在的情況,這個白衣女郎近來已名震遐邇,武林中無人不知。可是她一直用輕紗矇住面孔,不用說也因面孔醜陋或者殘缺的緣故,所以如此。

說時嚕囌,但當時石軒中不過心念一動而已。

他微微一笑,施展內家傳音之法,道:“姑娘恕我石軒中無心冒犯,但殿後也有不少道人散佈,石軒中如離此處,恐怕要被發覺……”

他這種內家傳音之法,只有那白衣女郎一個人聽到,就算此時還有人在旁邊,雖是近在咫尺,也無法聽得見。

那白衣女被他制住,不但不能動彈,也無法說話。同時面上又有輕紗罩住,連表情也看不見。是以她到底是不是原諒石軒中這種無心冒犯,誰也不知道。

石軒中把五指上的力量減了兩成,以免對方劇疼難支。然後凝神向殿內聽去。

只聽殿內傳出那黃衣女冰冷的口音道:“不錯,我知道史思溫的下落,你們有本領把我留下的話,我或者會說出來……”

石軒中劍眉輕皺,心中已想像得出那黃衣女說此話時,神情何等冰冷驕傲。他曾經和那黃衣女換過兩掌,知道她武功之高,當世罕見。可是目下在殿中七位玄門之士,內中有兩個是天下武林人無不敬重欽佩的一派掌門,其餘五人,也沒有一個不是武林高手,雙方形勢強弱,實在太過懸殊。

他正在尋思之際,摹覺身軀下面的白衣女手掌一掙。

石軒中一身武功已達出神人化之境,反應之靈敏,字內罕有可與比擬之人。就在對方掙動之時,力量尚未用上,他的五指上已佈滿真力,把白衣女的手掌扣得緊緊。

這時殿內一陣寂然,那金府真人和太清真人身份甚高。而他們開口說出強要留下一個女人的話,似乎難以出口。

這兩位名高望重的一派掌門人既不言語,殿中竟然鴉雀無聲。

黃衣女緩緩環視七個道人一眼,冷冷道:“武當峨嵋在武林中聲名不弱,誰知都是沒有真才實學之輩”

右炎子和白靈官齊齊暴聲大喝道:“賤婢住嘴?……”黃衣女冷笑道:“我如若怕你們洶洶聲勢,也不敢到這裡來了……”

她頓一下,突然聲色俱厲地道:“你們在此大呼小叫,想怎麼樣?”

白靈官和右炎子被他駁斥得怔一怔,一時都答不上話。

玄鏡道長徐徐道:“夫人自願擔起重責,今日不能怪出家人無禮,貧道不才,願向夫人請教幾手絕藝!”

他到底不愧是行將領導峨嵋一派的未來掌門,說話時態度冷靜,又說得不亢不卑,既不示弱,亦不失禮於一個女人。

黃衣女兩道修眉輕輕一聳,鳳目中射出威光,凝視玄鏡道人一眼,冷然道:“你不行,另換一個!”

玄鏡道長毫無火氣,微笑道:“夫人口氣真大,但貧道仍然不甘落後,務請夫人賜教幾手!”話一說完,忽然覺得對方的修眉鳳目,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印象甚爲熟悉!

黃衣女發覺全殿的人都不言語,便點點頭,道:“既然連峨嵋掌門也默許你出手,足見你有點身份,你輸了之後,大概別人都不會抵賴!……”

玄鏡道長一面思索,口中應道:“貧道雖是藉藉無名的人,但幸蒙武當掌門真人及家師見證,若然貧道輸了,夫人放心離開……”

右炎子突然大聲道:“請恕貧道無禮放肆,我想先會一會這位口氣驚世的石夫人……”

黃衣女冷冷道:“你想和我比,還差得太遠,還有一點我要說明的……”

右炎子怒喝一聲,岔住她的話頭,道:“賤婢自視不凡,誰還怕你?”

話聲甫歇,倏然一掌隔空劈去。兩下相距足足有一丈四五之遠,但右炎子功力深厚,掌力功夫的確具有驚人造詣,但見狂飆暴發,殿中諸人無不感到風力罩體衣袂飄動。

黃衣女神情冷漠如故,就像一座冰雪雕成的美人一般,對於右炎子那等威猛的掌勢,視如無睹。

直等到掌力襲上嬌軀,她才一揚纖掌,只聽“呼”地一響,右炎子那股隔山擊牛的掌力,被她隨手一掌,帶得方向歪開,徑從她身邊掠過。

她雖是輕描淡寫地隨手一掌,但功力之高,已足可教武當。峨嵋兩位掌門人暗暗驚凜。

金府真人沉聲道:“右炎子住手,且待說明白了才動手不遲!”

右炎子不敢違拗,氣哼哼收回正要續劈出去的掌勢,忽然悟出掌門真人禁止他出手乃是含有深意,原來右炎子素來性情兇暴,因此往往沉不住氣。往昔碰上這個強敵,心氣一浮,非敗不可。故此金府真人當機立斷,先行禁止他出手,待他冷靜下來,那時縱然敗在敵手,也輸得心服口服。

黃衣女冷笑道:“我沒說錯吧,你還差得太遠……”

右炎子哼了一聲,卻不反脣相譏,暗自運功行氣,蓄聚真力,準備再度出手。

黃衣女連冷笑之容也收起來,越發冷得驚人。她掃視衆人一眼,道:“有一件事我必須說明的,就是我和石軒中的關係,我和他雖是一齊上山……”

殿外的石軒中聽到此處,心中大慰,暗想剛纔自己兩次三番想說明此事,都沒有機會,目下由她自己說出來,不愁峨嵋武當之人會不相信。

白靈官忽然插嘴道:“誰都知道你不是白鳳朱玲,哪個有功夫聽你嚕囌……”

黃衣女冷森森地喝道:“閉嘴!”

白靈官鬚髮皆豎,厲聲道:“你喝叱誰?”

“你!”她冰冷地說,舉起纖纖食指,向白靈官虛虛點去。

太清真人忽然袍抽一拂,發出一股“乾清真氣”,擋住白靈宮面前。果然感到一點陰寒勁氣,疾射過來,恰好投入那股乾清真氣之內,沒有點中白靈官。

太清真人沉聲道:“夫人焉可以陰毒手段暗算敝師弟……”

黃衣女冷冷道:“我高興怎樣,用不着你管!”

白靈宮以及玄鍾玄鈸都現出怒色,連修養功夫最好的玄鏡道長也因那黃衣女侮辱師尊,心頭火發,走出大殿當中,朗聲道:“貧道在此候教”

白靈官怒喝道:“你不行,等我來教訓這賤婢……”也大踏步走出去。

右炎子揎起衣袖,搶將出來,大叫道:“這頭一陣該我先上……”

玄鏡道長本是外和內剛的人,此時被白靈官當衆說他不行,雖然白靈宮是師叔身份,但他卻是未來掌門,面子可也掛不住。當下動了無名真火,非要先動手不可,朗朗道:“恕貧道放肆了!”腳踏天罡方位,突然一掌遙遙向黃衣女擊去。

他出手雖快,但白靈官、右炎子都不是等閒人物,他們心中都想搶先和這黃衣女會上一陣,是以一見玄鏡道長,一拳遙擊過去,各各搶着出手。

但見兩人身形一晃,疾逾閃電般分向黃衣女左右兩方撲去,幾乎和玄鏡道長的劈空掌力一般快速。這兩人身形尚未撲到拳掌可及的範圍內,招數已發。

他們三人幾乎可說是同時出手,這一擊威力之大,元可形容。

黃衣女縱是武功超世,但對這三位玄門高手合力一擊的威勢,也不敢稍存輕視之念。

太清道人和金府真人內心暗暗替黃衣女危懼,但在此際,雖然想出言喝止,也來不及。他們身爲一派掌門,修養功深,此時心中雖然反而替黃衣女着急,卻也不能露出形色。

只見黃衣女突然雙掌齊出,一掌迎架玄鏡道長從正面最先攻到的劈空掌力,身子橫跨兩步,另一掌正好與右邊的右炎子加快接觸。

但這一來左邊的白靈官因對方跨開兩步,距離拉遠,變得最後才攻到她身上的人。

黃衣女左掌一迎一帶,“呼”的一聲,玄鏡道長那股驚世駭俗的劈空掌力,竟然隨着她的左掌化卸之勢,歪開數尺,正好向白靈官身上擊去。白靈官萬想不到對方武功之高,已到達借力傷人的境界,暗中一凜,出掌硬封,“轟”的一震,白靈宮硬是被玄鏡道長的劈空掌力加上黃衣女一帶之勢,震開數尺。

右邊的右炎子招數還未完全用上,黃衣女的纖掌忽劈忽拿,在這轉瞬之間,方尺之地,居然接着施展了四五招之多。

右炎子攻勢消失,反而防守不迭,使出武當絕學玄奧手,見招拆招。

黃衣女冷喝一聲,纖掌一揮,發出一股潛力,勁烈劈去。右炎子運掌一擋,但覺對方掌上潛力剛柔俱有,難以兼顧,不得不飄身退開尋丈之遠。

從他們三人一齊出手,直至右炎子飄身後退,也不過是眨眼間之事。

這黃衣女武功之詭奧陰辣,只把武當、峨嵋兩派掌門人,看得既驚且詫。最厲害的一點便是這黃衣女隨機應變,隨手拒敵,居然沒有露出她的武功家數。這一來令人在心中浮起她武功深不可測之感。

這時白靈官、右炎子及玄鏡道人猶自對她虎視眈眈,都想再度出手。

太清真人莊嚴地道:“你們豈敢倚仗人多……”

金府真人也道:“右炎子不可魯莽出手……”

那三人誰都不敢違拗本派掌門真人法旨,只好收回勢手。

黃衣女冷冷道:“我們後會有期,目前我還不想出手……”

她頓一下,目光掃視武當、峨嵋兩位掌門人面上,又道:“但今日如不叫你們知難而退,你們必不肯好好送我出山……”

左寒子陰笑一聲,接口道:“夫人可是想露一手的意思?”

黃衣女道:“不錯……”轉目看一看大殿四周,繼續道:“我露一手輕功,你們誰能比得上我就陪你們好好打一場,若果沒有人辦得到,恕我不再奉陪……”

她指一指殿門和後面的角門,道:“我從正門出去,由後面門口進來,你們都不是普通武師,自然明白其中奧妙……”

左寒子陰陰冷冷地插口道:“假如夫人從大門出去,竟然一去不回,我們卻在此殿枯等,豈不貽笑天下武林?”

她嚴厲地瞪左寒子一眼,冷冷道:“你不會跟出來瞧着我?”

左寒子道:“還是貧道先走一步,在外面等候夫人爲佳”說罷,迅疾搶出殿門外的通天院子中站着。

黃衣女哼一聲,舉步徐徐向殿門走去,殿中沒有一個人出去阻止。

她一跨出殿門,驀然間已騰身飛起,飛得又高又遠,徑自凌虛越過那寬大高聳的殿脊,到了後面,腳尖一點殿瓦,身形已沿着檐沿疾墜而下。

她要重入大殿的門口,正是石軒中藏身橫匾下的門口。黃衣女掠人殿去之時,忽然發出一下清脆的彈甲聲。

殿內的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見她轉身之間,已橫越過大殿頂,回到殿中,兩人不禁都暗暗震動,心想她這等輕功身法與及判斷殿頂高度闊度的眼力,已配合到無懈可擊的上乘境界。殿中之人,除了自己兩人,勉強還可以試一試外,其餘的人都無法辦到。

他們兩人身份甚高,哪肯毫無把握而隨便出手。是以見她進殿之後,都默然不語,反而令人莫測高深。

白靈官、右炎子、玄鏡道長都是識貨的大行家,這時都愣住不動。

黃衣女環視衆人一眼,見到白靈官等人發愣,不覺微微一笑,道:“你們誰出去試一試……”

殿中一片寂然,無人說話,左寒子也回到殿中來。他雖是陰詭成性,但此刻也想不出一點辦法。

黃衣女又是微微一笑,道:“既然無人願露絕技,我可要走了……”

她輕移蓮步,姍姍向殿門走出。剛走了大半丈遠,白靈官、右炎子疾縱上去,攔住她前面。黃衣女不聲不響,突然一晃身,快逾閃電般掠到兩人身前,兩掌同時拍出。

她這一下大出白靈官和右炎子意料之外,都微微一怔,疾忙出掌發招,卻都是護身禦敵的手法。黃衣女兩掌齊出之勢看起來兇險無比,其實卻是虛招,只見她嬌軀一擺,快得異乎尋常地打右炎子身邊掠過,已脫出他們阻攔之勢。

她去勢極快,晃眼間已到了殿門。

殿中之人都見識過她的輕功,其中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暗忖她已搶先起步,勢難追上。他們乃是一派掌門,哪能輕舉妄動,做出沒有勝算之事,是以此時兩人皆如石像般凝立不動。

其餘的人自知腳程比不上那黃衣女,縱然追去,毫無用處,故此都不移動腳步。

黃衣女人到了殿門,忽然停步回身。

太清真人向三大弟子擺一擺手,玄鍾道人登時長嘯一聲。

嘯聲一起,黃衣女立時發覺大門外有七八個人奔人來的步聲,她頭也不回,心中已知道這一夥道人人數雖多,但從步聲中已可測知武功不高,是以根本不放在心上,冷冷顧視殿中諸人一眼,道:“今日這場架雖然沒有打成,但聽說你們已有瑤臺之約,好在爲期不遠,我們等到瑤臺見面之時,再續今日之戰……”

太清真人肅然道:“夫人且慢……”一面移步走去,金府真人不覺跟着上前,其餘左右二老、白靈官及峨嵋三大弟子俱都隨着兩位掌門前移。

太清真人邊走邊道:“敝觀雖然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但夫人若是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這話傳出武林,敝派僥倖得來的一點小名,都將蕩然無存……”

黃衣女冷冷一笑,道:“你此話當真可笑,難道要我爲了顧惜你們峨嵋派的聲名,自動留下?”

太清真人徐徐拂髯,道:“夫人問得好,只因貧道向來佩服石大俠,實在不願強留夫人,再者貧道這一把年紀,也不能輕易再動無名而與夫人動手……”

他說得不急不緩,容色自如,不愧是望重武林的一派掌門的風度。

“……夫人剛纔說過知道玉亭觀主史思溫的下落,貧道膽敢請夫人提出一點線索……”

黃衣女冷嘲道:“你們峨嵋派人多勢衆,還有查不出的事麼?”

太清真人霜眉微聳,但迅即平復如常,顯然已壓抑住怒火。

他歇一下,道:“夫人詞鋒銳利,貧道甚爲佩服。不過……假如石大俠或夫人你庇護住玉亭觀主,貧道也不須多費精神氣力去查他的下落!”

黃衣女沉吟一下,道:“石軒中沒有庇護史思溫,你們都看得出來!”

太清真人立刻迫上一句,道:“那麼夫人之意是說只有你庇護着玉亭觀主了?”所謂薑是老的辣,當真一點不錯。須知大清真人其實諳熟江湖人各種詭謀伎倆,只不過他身爲峨嵋掌門,所以不肯運用而已。但即使他堂堂正正地追問黃衣女依然極有分量,所說的話,無不恰到好處。

黃衣女冷笑道:“就算我庇護他,又該如何?”

太清真人道:“貧道雖不願與夫人動手,但夫人想出此殿,只怕難如尊意!”

黃衣女一聲不響,驀然轉身,只見一片劍光耀眼,封住殿門。

太清真人又道:“夫人最好不傷和氣,貧道可以先向夫人保證,絕對公平處理玉亭觀主這件公案!”

黃衣女冷冷道:“峨嵋的七煞劍陣,雖在武林中稱爲一絕,但在我眼中看來,也不過虛有其名!”

白靈官及玄鏡等人無不勃然大怒,白靈官厲聲道:“你試試看!”

殿門外七名道人,都是峨嵋精選之士,由玄風、玄火兩道人領隊,這時開始移動,七個人緩緩變換方位。動作雖然不快,可是劍光四射,把整個殿門完全封住。

黃衣女存心要用話扣住太清真人,看了劍陣幾眼之後,轉回身軀,淡淡道:“我一出手,勢必有人傷亡……”

白靈官厲聲道:“出家人早已把生死之念看得極淡,你能衝出此陣,算你本事,誰能怨你……”

黃衣女修眉斜豎,道:“你這話可算數?”

白靈官忽然一怔,一時答不出話。心想殿門口擺設劍陣的弟子們,當初投身玄門之中,誰不想勤修道法,養真保命,豈是江湖上賤視生命之輩。

石軒中在後門橫匾上把殿內衆人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但這時他這裡情勢也另有變化。原來當他凝神查聽殿內對話之時,那白衣女忽然用力一掙。石軒中五指一緊。白衣女這一掙不但沒有掙脫,反而感到對方五指力道奇重,掌骨欲碎,痛徹心脾,不覺用力吐口氣。她面上罩着的輕紗柔如無物,此時忽然飄飛起來,把面龐完全露出來。

石軒中這時無法不看看她的廬山真面目,一望之下,不禁大大一怔。

但見這白衣女長得年輕美麗,那對鳳眼中流露出痛苦、焦急甚至乞憐的神色。

可是石軒中的吃驚,不是因她的美麗,也不是因她眼光中的含意,敢情是因爲這個白衣女的面貌,長得和那黃衣女一模一樣。不但五官面型都極相似,連眉宇間那種冰冷的味道,也分毫不異。

他定睛看了一會,心想這兩個女子長得如此相像,她們之間必有極深關係。當下用傳音之法問道:“你和殿內的黃衣姑娘可是孿生姊妹?”

她的眼珠轉動幾下,石軒中看了,也不知她表示的意思說“是”或“不是”。

正要再問,並且規定她如何用眼睛表示是或否時,忽見這白衣女眼中又露出那種痛苦、焦急和乞憐的神情。

石軒中立解其意,試探着把五指上的真力減去兩成,但見那白衣女透口氣,眼中痛苦之色立時消失。石軒中本想把五指完全鬆開,可是在他印象之中,這個女子的性情喜怒無常,又不敢大意把她放開。

這時那白衣女除了四肢不能動彈之外,已經能夠開口說話。

她眼中露出焦急和乞憐之色,輕輕道:“請你把手鬆開,讓我……”

石軒中趕快以內家傳音的上乘功夫,向她說道:“你不可做聲,再說下去殿內的人必能發覺……”

她仍要開口,石軒中五指稍緊,白衣女登時氣促心跳,不能出聲。

石軒中回頭向匾外窺視一陣,又用傳音之法向她道:“下面有七個道人守着,我就算放開你,你也走不了……咦!那邊屋頂上有個道人鬼鬼祟祟地張望我們這裡……”

她的樣子急得不得了,可是目下不但不能動,連開口也不能辦到,是以只好乾着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聽殿內傳出黃衣女冰冷的聲音道:“貴派既然一定要用七煞劍陣阻我去路,看來我今日非大開殺戒不可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在我出手之前,不妨預先告訴你們一事,就是關於史思溫的行蹤下落,等到在瑤臺之會上碰頭時,才向你們宣佈”

金府真人道:“且慢,夫人口口聲聲提及瑤臺之會,莫非夫人已知瑤臺在什麼地方?”

石軒中凝神細聽她如何回答,但等了片刻,卻聽不到她回答之聲。無意中低頭一瞥下面的白衣女,只見她着急之情,表露無遺。

石軒中心念一動,施展傳音之法,道:“你要我放手可以,但第一點你不得與我動手。第二點得告訴我瑤臺在何處,第三點告訴我殿內那黃衣姑娘是誰?”他把五指鬆開一些,然後又道:“你答應的話,就點點頭!”

白衣女鳳目連眨,似是一時不能決定。

石軒中暗想那黃衣女關係重大,若然她就是瓊瑤公主,日後自己蒙受助她爲惡之名,永遠無法洗清。他權衡一下,突然收回扣住她的五指。

那白衣女怔一怔,忽然急急從袖中取出一面小小的圓鏡,舉到匾上,輕輕閃動兩下。

石軒中一瞧便知她乃是向對面屋頂那個鬼鬼祟祟的道人打暗號,心中微凜,右肘忽落,碰在她胸前的穴道上,但覺一陣軟綿綿的感覺從手肘傳入心中,不禁搖一搖頭,想道:“我石軒中一生行事都光明磊落,從來不曾爲難過女孩子,可是今日事關重要,只好從權應變,唉……”

在大殿門口的黃衣女子不肯回答金府真人的話,正要向門外的七煞陣衝過去,忽見大門口走進來一個大和尚和兩名道人,他們走到劍陣之後,便停住腳步。

那大和尚滿頭大汗,身上衣服也破了幾處,不過仍然精神奕奕。

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的眼光一齊集在門外的大和尚身上,陪和尚進來的兩個道人,其中一個匆匆穿過劍陣,向殿內走入。

那七煞劍陣本來變動不休,此時微微一滯,突然黃影一閃,劍陣中的七名道人但覺微風颯然從身邊掠過,定睛望時,原來那黃衣女已施展極上乘的身法,趁他們劍陣微滯之際,已穿出外面。

玄風、玄火兩人明知那黃衣女武功之高,遠在自己兩人之上,但仍然奮不顧身,率領劍陣追過去。

黃衣女纖掌一揚,發出一股潛力,把爲首的玄風、玄火逼住,冷冷道:“你們真要找死?”

玄風、玄火各揮長劍,抵住這一掌之力,但覺重如山嶽,難以化解,禁不住倒退了幾步。

那個大和尚忽然哦了一聲,道:“貧僧適才在山下碰見一位穿白衣的女施主,口音真像姑娘……”

黃衣女冷冷道:“相貌像不像?”那和尚道:“貧僧看不清楚,只因那位女施主面上蒙着輕紗……”

白靈官宏聲道:“那女人就是瓊瑤公主無疑……”

太清真人已聽到門人弟子稟說那位和尚乃是少林弟子,有急事求見。心想那黃衣姑娘一來武功極高,除非自己出手,別的人無法阻攔。二來她和石軒中有關係,不怕她會逃匿不見。當下一擺手,玄風、玄火兩人率領的劍陣,立時退開一旁。

那少林和尚應道:“道長所疑有理,但那瓊瑤公主目下正在敞寺……”

太清真人和金府真人都爲之一愣,白靈官、左右二老及玄鏡等人驚詫之情,更不在話下。

太清真人道:“道友請進殿一談如何……”他望金府真人一眼微笑道:“到底少林寺能人輩出,不同尋常,若然那瓊瑤公主蹤跡已得,武林中風波便少卻許多……”

金府真人頷首道:“但願如此……”

那和尚踏人殿內,合十行禮道:“貧僧永行,乃是嵩山少林寺第卅三代弟子,奉敝方丈大師之命,西來貴山,敬請掌門真人道安!”

太清真人道:“永行禪師請勿多禮,貧道有失遠迎,甚感歉愧,白雲老方丈乃當世高僧,貧道何德何能,竟蒙方丈大師寵顧?哦,這位是武當山掌門金府真人……”

永行和尚一聽之下,連忙合十爲禮,道:“貧僧不知武當掌門真人也在此處,當真有眼不識泰山。”

金府真人微笑稽首還禮,道:‘血行禪師匆匆趕來,必有要事,莫爲世俗虛禮誤了正事!”

永行和尚道:“敝方丈大師便因那自稱瓊瑤公主的女施主在敝寺中,特地派遣小僧來向掌門真人報告。另外也派人到武當山去,卻不料金府真人仙駕在此!”

太清真人目光一掃,只見黃衣女姍姍向大門外走去,料她已聽見此言後才離開,想了一想,便不理她,徑向永行和尚道:“禪師帶來的消息,足以震驚宇內武林,看來貧道又要下山了。”

金府真人微笑道:“道兄何須慨嘆,你我近二十年來,罕曾離山。但凡事均有天意,試看我十年煉丹之期才滿,便應約來此,可見得天意如此……”

他頓一頓,轉目望着永行和尚,緩緩道:“敝派與少林淵源極深,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禪師你此來似是經歷不少魔難,何妨爲貧道等一說詳情?”

永行和尚道:“掌門真人縱不下問,小僧亦將奉稟一切……”

他凝目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小僧奉方丈大師之命,一路趕來,都平安無事,及至兩個時辰之前,已踏入峨嵋山麓,忽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施主,坐在一道深澗邊的山石上。小僧當時放緩腳步,邊走邊觀察這位女施主的動靜,但因她背向着小僧,故此瞧不見面貌……”

玄鏡道長輕輕嘿了一聲,道:“又是穿白衣的女施主,穿白衣的人何其之多?”

永行和尚望玄鏡道長一眼,接口道:“道兄說得真好,小僧正因這位女施主身穿白衣,而又獨坐深澗旁邊,其跡可疑,是以細加觀察。貧僧故意繞近一點,發覺這位女施主好幾次作出要起身投人深澗中的姿態,小僧忍不住走到她身後,腳下放得極輕,暗想假如她真個跳下澗去,小僧或可出手救回她一命……”

大殿中的人全都凝神靜氣,等他再說下去。這時連殿外的石軒中也聽得甚是入神,心想那白衣女子難道會恩將仇報?把一個有心救她性命的人,大大侮辱一番?

正在想時,只聽永行和尚繼續道:“小僧在她身後站了片刻,見她毫無動靜,暗想峨嵋乃是著名的靈境名山,遊人不少,若然瞧見小僧一直站在一位女施主後面,必滋誤會,當下低聲問道:‘女施主可是等候家人麼?’小僧只問了一句,但等了片刻,她仍然沒有回答,不但不回答,連身子也全不移動,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於是小僧又提高聲音問了一句,等了一會,她慢慢笑道。“和尚你真以爲我在等人麼?’她的口氣冰冰冷冷,真有拒人於千里以外之意,但小僧仍然誠懇地說道:‘出家人本不敢胡亂猜測,不過女施主獨坐危澗邊,未免令人見之不安!”

他籲口氣,誦聲佛號,又道:“小僧不知她回答之言是真是假,但此時回想起來,頗可尋味……”

大家都側起耳朵,等着聽他說出那白衣女回答之言,石軒中發現身子底下的白衣女眼中也露出十分注意的神情,不覺心中一動。

永行和尚道:“那位女施主說:和尚你以爲我要投澗尋死,故此生出阻救之心,對麼?但你錯了,不過你對我這番善心,也得到好報,因你延誤不少時間,恰好取命殺星已過,和尚你可以續奔前程,最多受點魔難……”

殿中的人詫愕相顧,原來他們都以爲這個白衣女一定會出手對付他,誰知說到最後,仍無動靜,反而說出聳人聽聞之言。

永行和尚不加解釋,接着道:“小僧當時自然不肯相信,仰頭凝神思忖一下,再低頭時,那位女施主已不見蹤跡,定神一看,原來她已無聲無息地縱過寬約丈半的深澗,徐徐走去,轉眼已被樹叢山石遮住身形。小僧這才知道她身負驚世武功,嗟訝數聲之後,便向山上走。只走了半里之遠,忽見道旁豐茂的草叢微微搖動,小僧山居已慣,一眼看出並非是蛇獸之類在草叢中穿行所致,因此心中大惑不解,過去一瞧,草叢中突然站起一人,倒把小僧嚇了一跳……”

殿中的人全是武功甚高之輩,深知一個人如果練過上乘武功,心神最是鎮定,不易驚嚇搖動,這位少林弟子永行和尚如此說法,倒不知他是未練過上乘武功?抑是別的緣故?因此更加覺得他的遭遇離奇得有趣。

永行和尚繼續道:“那人一站起來,彷彿一叢綠草冒起來似的,是以小僧奇詫不已。細細一看,原來他身上的衣服顏色,簡直和山中野草那種綠色一樣,是以他伏在草叢之中,就算走到近處,也不易發覺。”

聽他敘述的人不覺都暗暗一笑,覺得甚是有趣。尤其是永行和尚說得清晰明白,娓娓動聽。

他又接着道:“那人年約四旬左右,相貌平常,但眉宇間一股乖戾之氣,教人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好路數。這綠衣人毫無表情地道:‘大和尚,到這邊來!’小僧本來不想理他,但轉念一想,這人行蹤詭異,匿伏在草叢中,不知有何圖謀?疑念一動,便跟他走去,轉到一座山坡後面,忽見草叢一動,又出現了兩個綠衣大漢,把小僧圍在當中……”

他住口稍爲尋思一下,便道:“哪個引我去的?”綠衣人說道:“你千里迢迢來到峨嵋,有什麼事情?”小僧笑道:“幾位施主如是貧僧所尋之人,自然奉告……”說到這裡,還未問他們姓名來歷。那綠衣人已經冷冷道:“那麼你一定不會說了?”小僧道:“貧僧不是說過假如諸位正是……”還未說完,那綠衣人冷嘿一聲,道:“你可以隨意挑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動手,等你輸了再審問不遲”

他停下來,環視殿中衆人一眼,苦笑一聲,道:“小僧簡直沒有說話機會,便迫得動手,最初以一敵一,但十招之後,餘下的兩人都出手圍攻,三人都是一式右手用鋼拐,左手一把短短的奇形劍,劍身與普通無異。劍頭上卻有鋒利的短鉤,整把劍長度不及一尺……”

太清真人點點頭,道:“這種劍雖未聽過武林中有誰使用,但禪師既然詳細提及,相信這三個綠衣人武功精奧之處,盡在左手怪劍之上!”

永行和尚道:“真人判斷得真對,小僧佩服之至,小僧素以臂力見長,因此仗着方便鏟抵擋他們的右手鋼拐,毫不困難,但那些怪劍的招數真是奇詭無倫,令人防不勝防,小僧與他們苦鬥了兩個時辰,身上僧衣被他們怪劍上的倒鉤掛破多處,說來真個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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