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裡酸酸的，脹脹的，她卻覺得心是滿滿的，幸福的。
她吸吸鼻子，抱緊懷裡的孩子，扭頭去看她。
“依依，叫什麼？”
“媽媽，媽媽，尤尤是媽媽。”
“再叫一遍。”
“媽媽......”
那孩子在她的懷裡，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雖然她的媽媽從藍霓溪變成了尤茗鳶，雖然她的媽媽從另一個變成了現在這一個。雖然她叫起“媽媽”來依舊還有些生疏，雖然小小年紀的裴念依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她是開心的。
她有了媽媽。
還多了一個呢。
一羣人輕聲笑了出來，難得地在這麼厚重而沉悶的氣氛裡，找到了一絲歡悅。而裴念依的到來，和後來尤茗鳶的相認，也多少讓尤茗鳶的心裡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尤茗鳶抱着懷裡的孩子，聽着依依在她懷裡撒嬌，細數着這些日子以來很多的不滿不開心。直到依依累了，窩在尤茗鳶的懷裡不鬧了，她才擡頭，視線在尤尚冥和藍霓溪的身上打轉。
“哥，你......”
還不知道怎麼問出口，懷裡的依依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從尤茗鳶的懷裡掙扎着起身，獻寶似的拉住尤茗鳶的手。
“媽媽，媽媽我跟你說哦。”小依依偷偷看了一眼一臉陰鬱的尤尚冥，縮縮脖子，卻什麼都不怕。
“舅媽跑了。”
話音落，尤茗鳶和身邊的藍霓溪皆是一愣。
身邊的尤尚冥一個威脅的眼神丟過來，不悅地看向裴念依，明顯是在嚇唬她。
“依依！”
小依依有母親護着，自然是不怕，雙手扯住自己的嘴角朝着兩邊拉開，衝着自己的舅舅做着鬼臉。
“是被一個男人帶走的。”依依又說。
而且，還是舅舅主動讓別人走的呢。
身側，尤尚冥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微微眯着眼睛，但面對一個孩子，終究是不能怎樣。
尤茗鳶看看自己的大哥，想要開口，卻一瞬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空氣裡，她莫名地感覺到
一股陌生氣流的流動。從她的左邊，一路緩慢地流向她的右邊。
如同，藍霓溪和尤尚冥之間靜默冰冷的互動一般。
她忽然想起裴聖擎跟她說過的話。
不管是裴聖擎，還是蕭聖琅，又或者是此刻坐在她身邊的大哥尤尚冥。
他們都是有軟肋的，而且那麼明顯。
尤茗鳶想着，擡頭去看自己的前方。知道裴聖擎心思深沉，這樣的事情，該是早就預料得到的。
只是。
他們的未來，他看到了嗎？
四周，忽然在那之後安靜了下來。
距離裴聖擎手術的時間越來越近，尤茗鳶的心裡也是越來越煎熬緊張。
身側，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大哥尤尚冥靠着長椅，一下沒一下地抽着煙。煙霧裊繞，卻是沒人阻止。有護士經過，幾次三番想要阻止他，卻最終被他冷冷的眼神給嚇到，終於沒了反應。
上官明清煩躁地在幾個人的身邊走來走去，停下來的時候，就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緊緊皺着眉頭看着手術室緊閉的大門。
就連懷裡的依依也都感覺到了大人們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窩在尤茗鳶的懷裡不出聲。只有連她也跟着緊張害怕的時候，才輕輕地扯了扯尤茗鳶的衣服，小臉上爬上害怕。
“媽媽，爸爸他爲什麼還不出來？”
尤茗鳶不知如何回答。
“爸爸不是跟依依說，他很快就會好的嗎？”小依依說到最後，哭喪着臉，似乎也覺察到了事情不對勁，眼看就要哭了出來。
“依依乖，”尤茗鳶忍住心裡不斷泛起的緊張感，抱住懷裡的孩子，輕輕地拍着她，“爸爸答應你的事情，不會食言的。他也是這麼答應媽媽的，媽媽信他。依依，也會相信爸爸的，對嗎？”
小姑娘眨眨大眼睛，看着媽媽嚴肅認真的臉，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嗯，依依相信爸爸。”
大門就在這個時候，“咣噹”一聲打開，驚得尤茗鳶整個人一震。
她試圖放下依依，自己雙手撐着長椅站起來，試了幾次，全身都像是失去了力
氣一般。
她的雙腿發軟，幾乎站不起來。
尤尚冥伸手扶住了她，知道她此刻的緊張害怕，將她小心地按壓在長椅上。倒是身邊的上官明清和藍霓溪，首先迎了上去。
“師兄，阿聖怎麼樣？”
蕭聖琅淡淡地瞥了一眼滿臉焦灼的上官明清，不言不語。
眼看上官明清急了眼，一副準備發怒的樣子，藍霓溪也跟着走了上去，輕聲問着。
“聖琅，他沒事吧。”
蕭聖琅脣間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手術很成功。”他說。
尤茗鳶原本放在椅子上依舊試圖掙扎着起來的雙手，聽到一句“沒事了”之後，忽然一軟，整個人向後靠在牆上，也就真的沒了力氣。
沒事了。
他沒事了。
心裡，忽然有了千軍萬馬奔騰一般瘋狂的喜悅。她想要吶喊，想要瘋狂地尖叫，想要站起來，在醫院冰涼的地板上忘情跳舞。但所有激烈的情緒，最後都變成了一個一串輕笑。
沒事了。
聽到身邊上官明清鬆口氣的聲音，蕭聖琅可是不悅的很。一個冷眼掃過去，冷水就潑了下來。
“別高興的太早，手術是成功了沒錯。但是什麼樣的結果，要看他醒來以後是什麼情形。”
說完瞧着上官明清，眼中呈現嘲弄，“你也是醫生，不是嗎？”
原本歡悅的氣氛，頓時靜了下來。
蕭聖琅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冷眼看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尤茗鳶的身上。
“我說過，他很有可能會忘記你，不是嗎？”
尤茗鳶放在長椅上的手一抖，咬着脣默不作聲。
她沒忘。
從一開始，從裴聖擎跟着蕭聖琅進去手術室，她的心裡，便有了這樣的認知。
他可能會忘記她，甚至是曾經他們一起發生過的一切。
這樣的認知，讓尤茗鳶原本心裡的喜悅，驟然間，伴隨着可能而來的事實，一點點變成了尤茗鳶新的擔憂，恐懼，和害怕。
若是這樣。
她怎麼辦？他們怎麼辦？
他們的依依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