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便伸出雙手輕輕地抱住她的一隻胳膊，嘴裡發出滿足的笑聲。
“那以後，依依再也不會討厭尤尤了，依依會繼續喜歡尤尤的，好不好？”
她的眼淚忽然掉下來，聲音哽咽。
“好，依依要一直喜歡尤尤，纔可以。”
身側，裴聖擎無聲地收緊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那一刻，男人的雙眼裡，涌動起異常激烈卻溫潤的漩渦。心頭，像是有什麼一直空缺的東西，被一瞬間填滿了。就連曾經因爲空缺而帶來的疼痛，也都隨着眼前的一幕，無聲無息消散了。
......
尤茗鳶該是幸運的，頭頂上的東西落下來的時候，好在身邊有太多比她高的物體，將莫大的重量頃刻間分散。她護着依依，最後散落下來的東西，只砸到了她的肩頭。腦部有輕微的腦震盪，背上有些許的擦傷。
好在，都不是致命的。
但事情一旦牽扯上裴聖擎，尤茗鳶總是會變得格外敏感。
她打了電話回去，說是到朋友那兒玩幾天。回來之後，也會在自己的別墅裡呆幾天，請哥哥和大搜不要擔心。
電話裡，莫錦桑雖然聽出尤茗鳶的不對勁。但依舊很溫婉地說“好”，並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尤茗鳶卻看着醫院花園裡的一派綠色發呆。半晌，連自己都笑了。
朋友？
從四年前的炸死，到四年後奇蹟般復活出現。
她的身邊，哪兒還有什麼朋友。
唯一的一個朋友藍霓溪，卻跟她糾纏了這麼多年。
想來，心裡也是一陣疲憊。
不遠處，裴念依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開心地追着蝴蝶玩兒。小傢伙玩兒的興奮，時不時地回頭衝着尤茗鳶頻頻揮手。
尤茗鳶的心，從來都沒有像是此刻一般如此安寧。
她在距離自己女兒最近的地方，正在和她變得親密無間。
“體會到做媽媽的幸福了嗎？”
藍霓溪不知道何時出現，也不知在尤茗鳶的身邊站了多久。
尤
茗鳶擡頭看她一眼，“你來了。”
藍霓溪不說話，只是挨着尤茗鳶在她的身邊坐下。她的視線，落在草坪上追着蝴蝶開心跑的裴念依，臉上微微泛起苦澀的笑容，“茗鳶，我覺得，我應該把她已經還給你了，對嗎？”
在硝煙大火裡，藍霓溪確確實實讓裴念依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也極爲真實地，讓裴念依看到了自己眼中的那一抹放棄。
即使是個小小的孩子，也會牢牢記得母親對自己的傷害吧。
想着，藍霓溪一陣心疼。她也是一個母親，傷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也疼。
尤茗鳶微微側頭去看藍霓溪臉上的表情，她微微眯着眼睛，盯着藍霓溪的側臉看了半晌，這才平靜地開口。
“霓溪，當時，你是發現了依依，對嗎？”
藍霓溪的視線平靜地看着不遠處開心的孩子，眨眨眼睛，苦笑了出來。
也是默認。
“你都知道了？”
尤茗鳶不是傻瓜。
事後想想，事情無非就是藍霓溪當下承認的這樣。
尤茗鳶甚至模糊地記得，在當時自己衝進去找到裴念依之前。她是看到過藍霓溪衝進去的。她一個人衝進去，一個人衝出來。然後，她義無反顧地奔向了裴爵斯。
尤茗鳶覺得自己應該瞭解藍霓溪的心思。
她說，她要把她的女兒還給她，便真的還給她了。
在大火蔓延的那一刻，她給了裴念依一個“媽媽不要我”的假象。小小的孩子甚至還不懂得怨恨，但藍霓溪成功地在小小的孩子心裡，種下了隔閡。
比如此刻。
正在玩耍的裴念依，玩兒大興奮的時候，忽然咧開嘴巴，扭頭衝着尤茗鳶的方向大笑，“尤尤，你看......”孩子的話，在扭頭看到尤茗鳶身邊的藍霓溪的時候，忽然懸在嘴邊。
她愣愣地看着藍霓溪，小臉上有片刻的呆滯。隔着不算遠的距離，裴念依睜大了無辜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藍霓溪。她和自己母親的心裡，明顯有了隔閡。此刻，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似乎在思考。
半晌
，小傢伙還是乖巧地喊了一聲。
“媽媽......”
她喊藍霓溪媽媽，卻是抱緊了自己懷裡的布娃娃，未曾上前一步。
該是覺得，媽媽不要她。
該是小小的裴念依心裡，跟自己的母親之間有了涼薄。
她應該在害怕。
藍霓溪未曾回答，雙眼盯着小傢伙的方向一動不動。
“茗鳶，我和阿聖，離婚了。”
如同炸彈一般，頃刻間丟進了尤茗鳶的大腦裡。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手卻被藍霓溪的手拉住，用力一緊。
“茗鳶，謝謝你曾經爲我着想。也謝謝你願意原諒我，你會幸福的。”
尤茗鳶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緊，想要去回握藍霓溪的手，她卻忽然放開了她，起身朝着草地上的裴念依走了過去。
“依依......”
藍霓溪蹲下來，伸出手，將試圖躲閃的裴念依一把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對不起，依依，媽媽對不起你。”女人的眼淚流下來，順着依依的脖頸流了下去。
小傢伙似乎是被嚇到了，被藍霓溪抱的緊緊的，瞪大了雙眼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半晌，藍霓溪放開孩子站了起來。
她看着那孩子，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四年的時間，其實很漫長吧。
她剛從孃胎裡出來的時候，便被送到了她的身邊。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名字。被她抱在懷裡，該是覺得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很陌生，便一個勁的哇哇大哭。
當時的藍霓溪甚至想，這畢竟不是她的孩子。總有一天，她還是要把這個孩子還給尤茗鳶的。
可是，當她把哇哇大哭的孩子跟自己的兒子放在一起，那個孩子卻忽然不哭了。她看着搖籃裡兩個孩子腦袋抵着腦袋挨在一起，齊齊朝着她伸出小手的時候。藍霓溪看着那個孩子，忽然哭了起來。
那孩子，跟她的母親一般，是個惹人疼愛的孩子。
四年來，她看着她點點滴滴成長，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甚至，從來離開過她的身邊。
（本章完）